肉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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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道返回办公室,远远就见叶静嫻和检验员提着包站在门前,另两名检察官随后走了出来,准备外出的样子。
    常易霖喊住两人,「辛苦了,新案子不好搞啊,竟然还劳驾叶法医了。」
    「喔,是老贼和小季啊。」其中一位检察官傅一鸣是常易霖的同期,一面穿上西服外套一面答:「是要解剖的,说人才做完手术没多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死了,家属觉得奇怪要求一定要查。」
    季桓生没见到贺铃有些失望,大概是非本日轮值助手或是在处理其他案子。
    常易霖似乎看出他的情绪,在一行人离开后用手肘撞了他几下,调侃道:「你也太不给我们叶法医面子,好歹人家是法医之花,结果你见了人失望得这么明显。」
    分明句句都与叶静嫻沾边,话中意思却是在指贺铃,他脸颊微红,嘴硬道:「叶前辈才不会计较这种事。」
    「年轻人,要把握机会啊。」常易霖往他背部一拍,口气像个老父亲。
    ……
    起初以为传票发出后林月萍不会乖乖到庭,得罚过几次钱才甘心出面,没想到妇人当天竟准时出现在署内。
    因林月萍是两案的关係人,先由常易霖就毒品案询问对郭建宇在酒吧见的女子是否有头绪,以及其交友圈内有无可能符合的对象,结束后才到另一庭应讯。
    法警传人入庭,季桓生下意识正身,目光炯炯地看着蹣跚步入的中年妇人。林月萍比最后一次见到时消瘦许多,两颊凹陷憔悴,双眼空洞无神,说是不成人形都不为过,看来距离抚平丧子之痛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待妇人坐定并例行性确认身分后,季桓生进入正题,「今日有几件事想跟您请教。经过调查,您十年前以训导主任身分任职于市立第一中学,与四月下旬发生的模特儿跌落阶梯事件的死者李盈盈为师生关係,此事是否属实?」
    「是。」林月萍垂头,有气无力道。
    「您是该案关係人,警方为此多次亲访,您为何不出面配合调查?」
    「我……」
    才说出一个字,季桓生就听见妇人声音里的哽咽,想起几个月前与林月萍接触后总会被哭声纠缠数个日夜,便头疼了起来。
    对常人来说警察找上门多少会感到紧张,但林月萍反其道而行,给警察吃了几次闭门羹,收了传票倒是大大方方出现,然而上了应讯席却开始眼泛泪光。
    他真的看不透这人在想些什么。
    幸好妇人忍住了泪意,只是抽噎着回答:「建宇死后我一直很害怕。」
    「女士,我现在是针对李盈盈的事在问话。」
    「我就是在回答这件事!从见到你那天我就知道报应来了,但为什么是建宇?你说我不打你两巴掌怎么嚥得下这口气!」她激动得全身颤抖,抱着自己头道:「先是把儿子从我身边夺走,再来是杀掉盈盈,接下来呢?接下来是什么?」
    郭父曾说林月萍在儿子走后精神就不太稳定,现下景况确实与其描述相符,但她说的内容却让季桓生极为在意,她不只提到了两案的死者,还提到了他,甚至连初次见面时的巴掌也暗藏玄机。
    他瞬间理解过来妇人根本不是心智失常,相反地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请您冷静点,一件一件说给我听。」他对妇人说着冷静,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说。
    「十年前,我对盈盈与她的朋友霸凌他人的事视而不见,因为她是个在各个方面都表现优秀的学生,相信那只是她与前后辈间的小打小闹,没想到后来那个被欺负的学生竟吸了毒,最后跳楼自杀。」
    妇人把头放得更低,季桓生这才意识到从开庭到现在她未曾与他四目相对过,如今那因李盈盈而死的学生身分已昭然若揭,她更是不敢看他一眼。
    但是根据李盈盈高中同学的说法,她针对的对象应该是个高一的女孩子,怎么会跟林月萍所述有出入呢?
    「当时盈盈已经上了国内第一的大学,也准备在模特儿界逐渐站稳脚跟,在无法确定那个孩子的死是否真的跟盈盈有关的情况下,我怎么能贸然对前来调查的检警说那个孩子受到了盈盈的霸凌呢?要是反而毁了盈盈怎么办?后来见盈盈平步青云,我更加确信当年的选择是对的。」
    所以季桓逸是权衡利弊下不幸被放弃的那一个吗?但人命,是可以如此被评价比较的吗?
    季桓生握紧笔桿,指节发白。
    「怎么知道过了十年的现在,建宇突然发生意外还一度被认为是自杀,后来甚至莫名其妙查出可能跟毒品有牵连,这些都和当年一模一样,现在盈盈也死了……」
    话语至此妇人突然冷静下来,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死一般的安静,季桓生几乎要请法警上前探她的鼻息。
    「在建宇出事那天见到你之后,我寝食难安,日夜不得安寧,总梦见建宇浑身是血出现在我面前,反覆呢喃着是我的错才害他死得这么惨、这么冤枉,还有……那个学生,每次陷入黑暗时我似乎就能看见他一脸平静盯着我,用无声指责我。」
    妇人几度提到季桓逸,却始终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但从她犹疑不定的态度不难猜到是歉意和恐惧让她难以将其宣之于口,支持她来到这里并在他面前坦露真相的,无非是恶梦连连后壮大的愧疚与儿子受到牵连的愤怒。
    林月萍哭诉道:「当年我确实做错了,可建宇真的是无辜的啊!」
    季桓生保持镇定,以极度冷静理智近乎冷酷的声嗓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这么说,我是否能理解为就您所知道李盈盈于高中时的霸凌行为,其程度足以令人挟怨报復?」
    妇人被他凉薄似深冬寒冰的态度给惊得一震,无情得彷彿被谈论的所有逝者都与他毫无关係,仅是身着黑袍高坐法台,一丝不苟地履行职责,前一刻还在眼眶打转没来得及落下的泪已被季桓生的气势压了回去。
    她抹泪,顶着浓厚的鼻音回答:「是的,我不觉得盈盈是单纯自杀或意外死亡。」
    「那么,李盈盈在高中时的霸凌对象是否只有刚才提及的自杀学生?你察觉此事大概持续多长时间?」
    「就我所知只有他一个。」林月萍停顿,再开口时有点心虚,「大概……三四个月。」
    季桓生翻阅的手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数秒后便回归正常,续问道:「经过多方询问调查,我们有消息指出李盈盈曾霸凌一位小两届的学妹,此事您是否知悉或者耳有所闻?」
    妇人回忆了一阵,摇头否定,「我只有接到一个高二男同学有被高年级欺负的消息而已。」
    季桓生看着笔记整理思路,寧静像是夜里突然降下的白雪将一切声嚣埋葬,前所未有的压力也随着沉默的时间拉长而增加。
    「最后一个问题。」
    在那一刻,庭内所有人都屏住了气息。
    季桓生拿在手里的笔尖点落桌案,轻响在闃寂中却掷地有声。
    「你提到李盈盈与她的朋友在霸凌他人,这位『朋友』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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