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增长，可是钱仓一的身影已经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重压之下，乌有从纤夫身上离开，属于他的血肉同时从纤夫身上剥离，凝聚在一起，重塑人身。他大口喘气，慌乱地环顾四周，目力所及之处，除了无尽的铁链之外，就只有眼神空洞的纤夫。
    “你出来！”
    他吼了一声，嗓子沙哑。
    没有人回答。
    蓝色丝线以乌有身体为中心扩散，覆盖周围一圈，这是属于他的时间，他正在利用时间技能进行探测，然而，结果还是一样。蓝色丝线没有受到任何阻挡，没有感受到任何实质性物体。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连忙转头，看见一条铁链垂在他身边，一名纤夫从他身侧走过，动作缓慢而坚定。
    “呵呵呵，你想学我是吗？你也想躲在虚数之铠里面？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随时准备动手，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乌有咬了咬嘴唇，双手不安地摆动。
    “说不定你已经消失了，你活不了多久，说你短命都是在夸你，几十秒，你能干什么？”
    他的眼睛不停左右移动，警惕周围，随时准备应对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呃。”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
    “咔！”
    一只手从他的喉咙伸出，牢牢抓住他的下巴。
    “啊啊――呕――”
    另一只手也从口腔内伸出，抓住他的上颚，接着，两只手用力将他的嘴巴分开。
    他两侧的面部肌肉开始被撕裂，裂口不断延伸到脖子处，接着继续往下，一直延伸到胃部。
    钱仓一从被撕开的裂口中走出，双脚落地后，抓住乌有上颚的左手随意一甩，任凭乌有被撕开的身体摔在地上。
    乌有躺在地上，头部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间隔有大约一米远，他现在的模样，如果从上方向下看，像一个“人”字。
    “你猜我在你肚子里找到了什么？”钱仓一转过身来，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弯腰看着乌有凸出眼眶的眼睛。
    乌有移动眼睛，现在他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体，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没有意义，身体受到损伤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眼前的对手，是怎么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他的身体。
    “一个计时器。”钱仓一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纯白的计时器，计时器上，90个刻度将整个圆平分，黑色的指针在88的位置，“让我看看现在过了多久，已经过了88秒，你再坚持两秒就能赢下我。”说着，他将计时器扔在乌有的眼睛上，恰好正面朝下，盖住乌有的眼睛。
    乌有看着计时器，表盘上的黑色指针不停在88与89之间的刻度来回跳动。
    钱仓一半蹲在乌有的眼睛前，轻声问道：“你不是很好奇，在入口处出现的我究竟去干什么了么？他去杀死了你的过去。”
    乌有眼珠转动，裂开的身体开始缓缓恢复。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钢铁之翼，现在干什么去了？”问完，钱仓一伸出手将计时器拿起，轻轻左右摇晃，“它去了未来。”
    乌有眼中充满恐惧。
    “已经可以了，终焉之地快来了！”
    一个奇特的声音响起，不是钱仓一的声音，也不是乌有的声音，而是来自于一只黑猫。
    不知何时，四脚踏雪的黑猫落在两人身侧，绿色眼睛十分妖异。
    “胜负已分。”
    空气震动的声音响起，黑猫并未张口。
    乌有眼中的恐惧被希望所取代，这正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时刻，如果现在的身体完好，他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
    黑猫转身离开，尾巴在空中转动，忽然间，一只鹰爪出现在黑猫脖子处，将其掐住，并且提了起来。
    钢铁之翼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黑猫上方。
    黑猫身体在鹰爪中扭动，身体画作一团黑影，沿着铁链不停向上，只是，黑影滑动到一半，又被鹰爪死死扣住。黑猫“喵”了一声，身体化为一团烟雾，向外飘去，烟雾飘了一会，如同漩涡般扭曲，接着，黑猫瞬间消失不见。
    距离钱仓一和乌有战斗位置大约十几公里处，一团烟雾从漩涡中飘出，重新凝聚成黑猫，而在黑猫身旁，是十几名体态各异的高位存在，有的是长翅膀的黑色书籍、有的是由气泡组成的眼睛，而在黑猫身旁的则是一名身穿黑色金边斗篷的骷髅。
    “没想到灵魂融合后的强度会有这么高。”黑猫看着钱仓一所在的方向，“唉，这实验究竟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它感叹一句，“能量强度远超乌有，而且还集合了第七联系的能力，如果是从士兵的角度评判两者，乌有完全没有价值。”
    “就这么放任他真的没关系？”黑猫转头看着身边的小太，它的问题刚问出来，黑色的鹰爪再次扣住它的脖子，并且将它死死按在地上。
    钢铁之翼双翅收回放在身侧，转头看着一旁的高位存在，气势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十几公里外，钱仓一转头看向高位存在所在的方向，坚毅的表情十分严肃，现在，他已经完全无视乌有的存在。
    乌有的眼神从恐惧变为惊喜，此时又变为错愕，当他察觉到钱仓一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时候，眼神又转变为凶狠，只见他右手握成爪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钱仓一的心脏。
    就是现在！
    他的内心在怒吼。
    只是，他的手却直接从钱仓一的身体穿过，像是抓在了空气上，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触碰。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乌有看着自己的右手，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和感知到的一切，如果说他追求的永生只惧怕外力的话，那么，眼前的人，就是他最害怕的存在――只有一瞬的生命，但是却能够轻而易举摧毁他。
    就在这时，一些奇怪的呻吟传入乌有耳中，乌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惊讶地发现，本该拉动铁链的纤夫，竟然双手抱头摇晃起来，接着，这些纤夫的眼睛不再空洞，而是变成了疑惑的神色。
    “这是哪？”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们身上绑着铁链？我们是奴隶吗？”
    一连串的疑问从这些纤夫口中发出。
    乌有怔在原地，他不理解为什么纤夫还能够开口说话，下一秒，他将视线放在了钱仓一身上。
    “你猜的没错。”钱仓一转过头看着乌有，“我‘解放’了他们。”
    “解放？”乌有瞬间感觉自己像个孩童，而眼前的人，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演员却是个博士，“你……你还能做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不禁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和眼前的人相比，他费尽心机谋划的一切都像个笑话，他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劣质品。
    “终焉之地不是要来了吗？”钱仓一脸上挂着笑容，“我们就在这等它，相信它会对我们很感兴趣。”
    不远处的天空，一架纸飞机从天空的裂缝中飞出，缓缓向两人所在的地方滑行。
    “你打算反抗地狱电影？”乌有睁大眼睛。
    “反抗？”钱仓一反问，“我告诉过你吧？我不是演员，严格来说，我只是在做选择，这是我的权力，谁也干涉不了，包括……地狱电影。”
    第1937章 给我一次机会
    “你疯了吗？”乌有瞪大双眼。
    “乌有……”钱仓一斜视对方，“你认为，地狱电影，会痛苦吗？”说完，他自顾自笑了起来。这笑声中混杂着坦荡与释怀，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由报复来带的快感。
    乌有愣在原地，钱仓一的话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在脑海中谋划的事情。他不知道灵魂融合的具体方法和细节，但他能够推测出一些问题。
    例如，融合后的灵魂，以谁为主体？相互之间会不会产生矛盾？融合灵魂的比例多少合适？这些看似细枝末节但实际上无比关键的数据，可能决定着实验的成功与失败。
    看着眼前的敌人，他想到了自己不久前曾说过的话——你就像一种精神，不屈意志。
    这，正是灵魂融合后的内核，以此为中心，建立起融合后的思维，否则，随意融合后的结果，无非是诞生一个无意识的炸弹。
    他想起鹰眼被梦种缠绕，依然直接拒绝被回魂尸之灾复活提议，他想起千江月临死前的诅咒以及最后的偷袭，还有，眼前这位，他一生中最难缠的对手，在失去一切以后，依然义无反顾来到终焉之地。
    地狱电影……会痛苦吗？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他只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路已经到尽头，然而，眼前的人没有，超越人类后，抗争仍在延续。
    远处，纸飞机迅速靠近，却依然维持原来的大小，仿佛不受透视效果的影响，无论在何处看它，都是同样。
    这时候，血色漩涡出现在两人身边，小太从中走出，眼中绿色火焰熊熊燃烧。
    他的出现，让乌有眼前一亮。
    “快，快劝劝他，他打算投靠终焉之地，你们该管管了。”乌有连忙凑了上去，试图抓住的衣领。此时，他神色慌张，不似之前镇定，不像一位神明，倒像是被逼到绝路的懦夫，想方设法抓住眼前所有的救命稻草。
    现在，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只要能让他活着。
    然而，当他想要凑上去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依然站在钱仓一身边，没有离开分毫。
    “快，快劝劝他，他打算投靠终焉之地，你们该管管了。”
    同样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他眼神错愕，刚才，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时间的变化，没有时间被杀死，也没有时间出生，似乎，只有他在重复。
    强烈的不安从心底生气，他发现自己双脚正在发颤，有一瞬间，他甚至在后悔自己已经超越人类，如果还是人类，那么，就感受不到现在能够体会到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快，快劝劝他，他打算投靠终焉之地，你们该管管了。”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语速，一切全都一模一样，他又在重复这句话语，如同被操控的木偶，完全不能自控，这一瞬间，乌有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他变成了一个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仿佛灵魂被抽离身体。
    停，别再说了，停下！
    他在心中呐喊，然而，一切都改变不了。
    “你来干什么？”钱仓一看着小太，钢铁之翼转瞬间出现在他身旁，深邃的眼睛盯着小太，“我不想对你动手，你走吧。”
    小太没有说话，两侧的地面上燃烧起冲天的绿色火焰，绿色火焰在两侧燃烧，不断向前延伸，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你阻止不了我。”钱仓一语气平静，“如果还有多余的时间，我愿意和你交手，但……”他耸耸肩，没有继续说下去。忽然，他的左脸落下一块绿豆大小的皮肤碎片，皮肤碎片在空中迅速化为白色粉尘，然后消失，而皮肤脱落后的下方，并非肌肉，而是正在缓缓移动的铁链。
    他眨了眨眼，白色粉尘凭空出现，如同倒放一般，又回到原来脱落的位置，将缺口弥补上。
    小太眼中绿色火焰开始弯曲，尖端的火苗相互缠绕，在中心形成一个圆盘，圆盘中，无数影像重叠在一起，“地狱电影对乌有的惩罚已经定下，你看看，如果觉得合适，可以把他交给我们。”
    它的语气出人意料的正式。
    钱仓一的视线落在纠缠的绿色火焰上，瞬间，海量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当中，主要是对乌有的处理方案，以及其他一些细枝末节的安排。他浏览完毕后，视线落在乌有身上，笑了起来。
    “如果你们打算这么处理他，确实比杀了他更有意思。”
    他顿了顿，双手十指交叉，左右手的食指伸出，轻轻碰了碰。
    “可以，反正他也没什么用，你们带走吧。”
    说完，他左手挥了挥。
    乌有同时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他仿佛从中窥探到什么，连忙喊道：“你们打算……等等，不行，绝对不行。”他疯狂摇头，重新看着钱仓一，“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你不是恨我吗？你的队友都是我杀死的……嘿嘿嘿，行吧，你现在放了我，我总会想办法逃走，我还能活很久，还能活很久……你会后悔的……”
    在他说话的同时，血色漩涡中伸出无数白骨，扣住乌有的脸、肩膀、手臂和双腿，再将其拖入血色漩涡中。整个过程，乌有一直在反抗，可只能像普通人一样分离挣扎，结果全然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