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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作者:Miang)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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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可有伤着?”武官忙问道。
    “本王无恙,只是校尉似乎伤的不轻。”霍景道。
    那校尉捂着肩上伤口,惨白的脸上强笑道:“王爷平安无事便好。”转头,又吩咐自己的部下,“快点儿,把人给带走,莫要再走脱了!”
    武官们后怕不已,连忙将绳索结结实实地再捆上了。好在这一次,霍源一点儿挣扎都无,木着脸任凭旁人将他扎了个结实。
    霍源被人拖下去了,太后的寝宫中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
    宁王府。
    “你说什么,王爷受伤了?”
    几个齐园的仆从,围着一个从宫里过来报信的小黄门,满面不可思议。飞七尤是如此,喃喃道:“内宫中男侍不可入内,我便没跟着一道去,怎会出这种事情……”
    那小黄门年纪轻轻,露着两颗小龅牙,一脸困惑又没睡醒的样子。他小声道:“奴才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是奴才的师傅囫囵听了个大概,匆匆叫奴才过来报信的。”
    “是谁伤的王爷?”唐笑语问。
    “似乎是二公子。二公子在宫里犯了事,这新正的月份里,冲撞了太后与薛家,陛下勃然大怒,叫人把二公子捆了流放。结果二公子当场发起疯病来,东砍西砍的,便不小心伤到了王爷。”小太监垂着八字眉,为难不已,“具体的,奴才也不知晓,都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姐姐们闲碎传出来的,连奴才的师傅都说不分明呢,只叫奴才赶紧着些来送信。”
    “凭王爷的身手,不至于伤的太重。”飞七道,“还是等王爷回来吧。”
    “可是,师傅听说王爷流了好多血,满地都是血珠子,太后娘娘都吓得要厥过去了!”小太监说的煞有其事。
    唐笑语在旁听着,面色越来越白。
    满地都是血珠子?这等情况,定然是受了很重的伤。是怎样的伤?砍着了心肺了?还是断手断脚了?
    胡思乱想只一瞬,她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她扶着石凳,慢慢地坐下来,这才觉得软麻的四肢回来了。飞七见她面色不好,便低声安慰道:“说不准是以讹传讹,等宫里正式的消息来了再看罢。”
    唐笑语不言语,沉默盯着鞋边一株草花。
    她愈是这样不说话,飞七心底就越担心。平常软里带笑的姑娘,再难的事儿都要挤出个梨涡浅笑来,这回却是木木的,人如同个傀儡一般,怎的不叫人担心?
    “笑语姑娘,要不然,你先休息一会儿?瞧你面色都不好。”飞七小声说。
    “……我,我有些后悔了。”唐笑语蹙着眉,说话有点儿语无伦次,“王爷入宫前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我怎么就没问出来?这下可好了,能不能听着王爷说下文,都成了未知数了。”
    王爷重伤,她竟然在后悔这事,她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顿一顿,唐笑语黑沉的脸色忽然又亮了起来。她猛得摇晃起了飞七的肩膀,说:“不怕,我们还有沈寒大人呢。沈大夫乃是悬壶济世的神医,有他在,王爷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飞七被摇得人发晕,但也点头说:“没错,叫人赶紧去请沈大夫。”
    虽然,按行程算不大来得及——除夕前,沈寒又离京了,眼下人不在王府。要想请回来,恐怕还需要耗费半个月的路程。
    那报信的小太监说完这些消息,便回宫里当值去了,徒留下齐园的人们惴惴不安。自午后起,唐笑语便立在门前,一直遥遥守着巷口。
    那巷口有点儿窄,隔壁周家悬着未燃的炮竹便占了泰半的视野。撒着残血的青石砖缝里顽强挺着几颗黄草,都被她一二三四数的清楚。
    巷口的车马来来去去,都是新正走亲戚的贵眷们。装着年货的马车轱辘而行,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独独她满心巍巍不安。
    她还从未这么忧心忡忡过。
    便是被母亲卖走,她也不过是觉得意料之中;后来被蒋大人选中上京,她也未曾担忧过来日。如她这样天生微贱的人,从来不对未来奢求太多。
    可独独霍景,她是奢求着他的平安的。
    霍景待她情深义重,这样仁义的君子,若要遭逢不幸,那命运未免也太过不公。
    而她也难以想象,这来日里没有霍景的模样——若是当真没了霍景,那未来的光景,确实可以称作是“黯淡无光”了。
    日光渐渐西斜,乌金夕阳在天边漫开。终于,宁王府的马车在小巷上悠悠驶来,驾车的车夫一脸愁容,满目凝重。
    “王爷……王爷回来了!”守门的仆侍连忙通传。
    那车夫将马车在门口挺住,一边下车搁置脚凳,一边叮嘱道:“快!快去请大夫来;再叫两个力气大点儿的,来抬人……”
    “抬人?”唐笑语闻言,两眼一黑,几乎要站不稳,“伤的竟这样严重……”
    她正浑浑噩噩地,却见得马车的车帘一撩,霍景利落地下了车,玄袍不染俗尘,衣襟挺括如云。锦履挨着青石砖,脚步如常。
    唐笑语一见,心底着急,顾不得主仆区别,忙上去搀扶他,焦虑道:“王爷怎么自己下来了?还是叫人来抬吧!您伤重,自己走不得……”
    但到底是亲眼见到了活人,她也不如之前那样忧虑得揪心。
    听唐笑语关切自己,霍景心底微暖。但听她说话总觉得古古怪怪,便忍不住问道:“什么伤重?什么叫人来抬?本王又没有事儿。”
    唐笑语眨一下眼,迟疑地问:“王爷没有受伤?那车夫怎么叫人去请大夫……”
    “是曹氏。”霍景眼底有玩味,“她在宫里晕过去了,人还没醒,可不是只能让人抬着走?太医瞧了一下,说没什么大事,叫家里的大夫看看便是。”
    “啊……”唐笑语的眼干眨几下,人有点傻了。她瞅着自己挽着霍景的手,一时不知道是放还是收,“王爷没事啊……”
    霍景瞧她这副变脸模样,险些笑出声来。他将手掌搭在唐笑语的掌背上:“就这样吧,挺好。”
    唐笑语:……
    闹了个乌龙,她尴尴尬尬地扶着霍景进了齐园,这才知道是先时那报信的小太监打探错了消息,霍景平安无事,不过是那霍源遭了罪,要流放千里。
    霍源会遭到这般处置,她有些意外。但到底是宫中的决定,她一个小小仆侍,也不敢多嘴。惊诧归惊诧,咽下去当没听闻过便是。
    此后这王府里,再也没了个二公子,说来还叫人感慨。
    入了夜,齐园里新上好灯。唐笑语拿发钗拨着灯笼里的火焰芯子,脸上还觉得烧得火辣辣的。一想到傍晚时闹出的动静,她便觉得不好意思见人。
    霍景和衣躺在榻上小眠,调养精神。
    听得那火焰芯的噼啪响,霍景半睁开眼,说:“飞七说,你甚是后悔今早没听我把话说完。是不是?”
    火焰一跳,险些烫着了手。唐笑语暗地里恼着飞七的嘴没个门儿,一边小小点头,道:“王爷今早,本想同我说什么?”
    霍景瞧着她灯下的身影,那道纤细的身形轻渺如云,仿佛一呵便散。烛火的暖色融在她的贝齿朱唇间,更衬得她一张脸人面桃花,娇艳又不失轻灵。
    这一刻,原本莫名的执拗全都消散。
    霍景的心底,再也没先前那莫名的别扭了。
    他微呼了一口气,十分坦诚地说道:“本王本想问你,可愿做宋贵妃的义妹,再以宋家女儿的名义,嫁给本王?”
    啪嗒一声轻响,唐笑语手里的发簪直直坠在紫檀螺钿的小几上。她有些怔怔的,像是不曾听清霍景在说什么。
    几声脚步,霍景下了榻,人朝着等灯笼光火笔直行来。未多久,墙上二人的倒影便近在咫尺;他将她笼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那间隙窄小的连分毫光彩都无法漏出去。
    “本王想娶你为正妻。”霍景望着她的眼,认认真真地说,“此生绝不再纳第二人,只你一个。”
    第61章 婚讯
    “本王想娶你为正妻。此生绝不再纳第二人,只你一个。”
    霍景的话,叫唐笑语久久地怔住了。
    冬春之交,寂夜料峭。屋外寒意,伴着月光漏入窗内。她临着那盏铜座纱灯,心思惶惶。下意识地,便避开视线,答道:“王爷且容我回去思虑一番。”
    可下一刻,面庞却被人强硬地扭过去,直直与他打了个照面。
    “在这里思虑便可。”霍景捏着她的面颊,目光逼视,“看仔细了。再想清楚,你心底是否有我。”
    霍景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她望着霍景那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心思仿佛也寸寸暴露于灯火巍巍之处。闪烁的目光停住,她一张嫣红唇瓣半开又合。
    “我……”
    “笑笑,我猜你在怕。——怕我薄幸寡义,更怕我背弃誓言。”霍景的剑眉,轻轻折起,语气沉沉的严肃,“还怕我身旁山急水遽,朝不保夕。”
    被如此清楚地点出惧怕之处,唐笑语一时失语。
    蝶睫翕合,她声如轻羽掠过:“原来王爷一直都清楚。”
    霍景墨眸一沉,语气略显焦急:“我要如何做,才能叫你信我?信我不会背信弃义,更不会置你于危难之中。”
    倏忽间,他紧握住唐笑语的双腕,低声说:“我曾在伽罗寺佛前起誓,我霍景,对女色从无偏爱,此生只愿娶一人为妻,与她相伴至终老。你若不信,我大可至佛前将这番话再说一遍。”
    唐笑语低首,望见他紧握着自己的手掌。常年执剑提笔,免不了四处落茧,粗糙不似寻常金堂玉马的王族贵介。可那双手,偏生温暖的很。
    这一瞬,宛如宫灯影转,她突然想起许许多多的事。譬如,霍景待她的好——为她挡去敌袭,为她出言相护,为她寻回双亲。
    再譬如,听闻霍景在宫中受伤,她几是站立不稳,心头慌乱无边。
    那一刻,她方才明白了——原来霍景于她而言,也是必不可缺的。
    这个男人,早就用他细微分毫的举动,慢慢地融入了她的周身,令她的一呼一吸,似乎都能嗅探到他的气息。
    唐笑语的安静不答,却叫霍景想错了她的意思。
    随着沉默的绵延,霍景的眸光越来越失望。他渐渐地松开了女子的双掌,有些颓唐地退后了一步。
    “看来,你还是不愿。”身子靠在小矮桌上,霍景沉沉地折下头,仿佛陡然失了力气,口中喃喃道,“也是我不好。我从来不懂女人心思,你不愿嫁给我,也是情理之中。”
    他有些落拓地背过身去,慢慢道:“算了,你便当我不曾说过此事。天色已晚,你回去歇息罢。”
    “等——等等。”
    话音刚落,一双葱削似的双手便扯住了他衣袖。唐笑语垂着头,小声说:“王爷,我还不曾说过‘不’字呢。”
    灯火夜微明,暖融融光影倒扑上她鼻尖面颊,映出一片娇红薄晕。她的手掌慢慢脱开了,指尖却牢牢挂在霍景的袖上。只听她唇齿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兴许……大概…也非…不可……”
    模模糊糊说罢这几个字,她便将头埋得愈低。刘海与耳畔的鸦黑碎发垂落下来,将玉白的面容笼得严实。
    霍景微愣,在齿间梳理一下这几个字。旋即,欢喜之意跃上了眉梢。
    “笑笑,你答应嫁给我了?”
    唐笑语侧过了头,低声道:“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似是而非的话,却分明是别扭的应允之言。霍景面色陡然兴奋,平日里如冰雪所铸的面孔,此刻竟显出状元登科一般的光彩来,依稀还有些……傻乎乎的。
    他搂紧了唐笑语的腰,抱着她双脚离地,轻旋了一圈。裙摆飞扬,惹得怀里人一阵惊呼。
    “你竟当真愿意嫁给我了。”霍景将她稳妥落在地上,低声说着,语气已恢复了常时模样,“我会娶你为正妃。日后,只要有我在,无人再可伤你。”
    唐笑语的眼帘半敛。
    她缩起半挂在霍景胸膛的手,眼里瞧见他衣襟微乱,便不由自主帮着正了一正。恍惚间,她只觉得眼前景不似眼前景,整个人如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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