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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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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曙是赵祯的继位者,但却不是赵祯的亲生儿子,因为当时赵祯的亲生儿子都死光了,只好从宗室里过继了赵曙。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问题是,三更半夜的,帝陵那里怎么会有哭声?
    宋朝皇帝们都死了多少年了,早就没有孝子贤孙了,就算有,又怎么会选择半夜跑去那里哭灵呢?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附近村子的百姓本来就还负有兼职守陵之责,于是在连续好几晚都听见哭声之后,就有几个村民前往永厚陵查看。
    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村长这才意识到不妥,一边发动村民前往寻找失踪的人,一边上报巩县官府,官府那边派了人下来,也找了一圈,都没找见失踪的人,帝陵就建在洛河边上,官府猜测这些人可能是在夜里走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河里去了。
    有了定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哭声没有再响起过,村子仿佛又恢复了宁静,除了那几家死了亲人的村民,大家都已经逐渐淡忘了此事。
    但就在半年前,那个瘆人的哭声又出现了,而且比以往更加大声,隐隐还伴有雷鸣之声,村长不敢大意,连忙又上报官府,巩县县令因为上回的事情,觉得那村长是在小题大做,很不以为然,但因为有帝陵在,还是让县上的捕快带了几个人,去村子查看情况。
    这一查就在永厚陵与永昭陵附近发现两三个盗洞,似乎之前又有盗墓贼看上了这两位皇帝的陵寝,前来光顾过。
    事关帝陵被盗,巩县县令不敢大意,就命几名捕快连同村子里年轻力壮的六个村民一起在帝陵附近蹲守,希望抓住那伙盗墓贼。
    村长虽然年事已高,但他身为一村之长,责无旁贷,也在其中之列。
    第一天过去,帝陵附近静悄悄的,月光如水,旁边就是洛河流淌而过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一切都很平静。
    第二天过去,同样如此。
    第三天,出事了。
    三名捕快,六个村民,加上村长,去的时候是十个人。
    但最后只回来了两个。
    一个是捕快,一个是村长。
    一个疯了,一个傻了。
    疯的是捕快,他与村长一前一后,从帝陵附近跑回来,神智混乱,见谁打谁,更别说清醒明白地说句话了,村长则一脸惊恐,浑身鲜血,差不多就快可以去跟捕快作伴了。
    经过大夫的诊断,那捕快是惊吓过度得了失心疯,估计一辈子也就是这样,治不好了,村长虽然年迈力衰,但毕竟经历的事情多,所以反而比年轻人要耐得住一些,休养一段时间,精神也就慢慢地恢复了。
    但只要一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村长就缄默再三,不肯多说,直到巩县县令亲自过来问话,他才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见鬼了”“有怪物”之类的话,问多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县令没有办法,又觉得此事大有蹊跷,不得不层层上报,直到京城。
    “见鬼?怪物?”
    小院内,唐泛琢磨着这两个字,问道:“是不是盗墓贼在装神弄鬼?”
    隋州摇头:“我也是刚接到此案,上面单凭那县令的一面之词,很难作准,还得亲自去看过方能见分晓。此事身处河南辖内,估计也会由内阁下发刑部调查,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落在河南清吏司头上。”
    唐泛苦笑:“这看来几乎是必然的了。”
    他又伸了个懒腰:“也好,反正我这人就是天生贱骨头,闲不下来的,镇日坐在衙门里也坐累了,若有机会,倒宁愿下去走一走!”
    隋州沉吟道:“我也打算亲自去一趟。”
    唐泛受宠若惊道:“莫不是隋镇抚使想与我并肩作战?那可真是下官的莫大荣幸了啊!”
    隋州如今虽然只是千户实职,实际上却已经是整个北镇抚司的老大,再往上就是袁彬了,官场上称呼,大家都是习惯往高里喊,是以早就“隋镇抚使”“隋镇抚使”地喊开了。
    当然,话到了唐泛嘴里,怎么都带了点调侃的意味。
    隋州往椅背上一靠,接过阿冬递来的荞麦茶,悠悠道:“并肩作战倒未必,既然是镇抚使,自然是要镇抚四方的,你这五品小官,到时候也须得听我指挥了。”
    这话当然也是开玩笑的意味更多一些。
    唐泛闻言哈哈一笑:“那我可要与你争一争了,你现在是五品武职,我是五品文职,咱们大明自正统之后,向来都是文指挥武的,按照五品文官可以指挥四品武将的原则,就是你们袁老大来了,只怕也得听我指挥啊,要不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去了能干嘛呢,总不能亲自上阵去抓蟊贼罢?”
    他又朝阿冬挤挤眼:“你说对罢,妹子?”
    阿冬点头:“对。”
    唐泛翘起二郎腿,朝隋州得意道:“有妹子就是好啊,瞧我家阿冬多贴心!”
    阿冬:“我是说隋大哥说得对。”
    唐泛很不满:“你怎么胳膊往外拐呐!”
    阿冬咯咯笑:“当然要往外拐了,大哥你现在的钱可全在隋大哥手上呢,要是没了他,咱们两个不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唐泛忍不住反驳道:“什么全部!我只是给了他一半,每个月不还好给你买菜的钱么!”
    隋州:“那你说说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钱?”
    见两人四双眼睛齐齐看他,唐泛大言不惭:“男人的私房钱是秘密,不能随便问的!”
    阿冬又问隋州:“隋大哥,那你现在有多少钱?”
    隋州可没有说“不能随便问”,很坦然地道:“去年帮他存了三十两,连之前交给我的三百五十两,一共三百八十两,我之前也有一些积蓄,合计一千四百两左右。”
    阿冬连连惊叹:“隋大哥你好有钱!”
    唐泛忍不住抗议:“我房里还有一幅王希孟的画,比他的一千四百两值钱多了!”
    阿冬一眼道破天机:“那明明是爹娘留给你的!”
    唐泛打了个哈哈:“今天天气可真好啊,那道水晶肴肉寂寞已久,正等着我们大快朵颐,谈钱多俗啊,满嘴铜臭味!”
    阿冬捂着嘴笑:“明明把润笔费偷偷藏在枕头下面没有上交,我还以为你能藏多久呢,结果一转眼又买了一堆闲书!”
    唐泛老脸挂不住:“什么叫没用的闲书,那可是《春秋左传正义》,有钱都买不到的宋版书,我淘了好久才淘来的!”
    阿冬眨眼:“明明还有一本《春潮记》。”
    隋州皱眉:“怎么名字听着有点怪?”
    唐泛有点心虚:“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妖怪志异,别往歪处想了!”
    他不说还好,越描反倒有点越黑。
    隋州:“回头拿来给我看一下。”
    阿冬朝唐泛扮了个鬼脸:“我也要看!”
    唐大人痛心疾首:“上回你拿了我那份《战国志》的稿子还没还我呢!”
    唐大人虽然业余有点时间也会写写闲书以作消遣,也可顺便弄点润笔费,但要说他写的都是风月话本,确实也冤枉了他,像《战国志》,便是他以东周战国时代为背景写的历史演义,因为内容庞杂,他又经常没空,所以写到现在才完成三分之二。
    隋州无辜道:“我还没看完,等看完就还你。”
    唐泛:“你看完是什么时候啊?”
    隋州:“等你保证下次不要偷偷把润笔费藏起来的时候。”
    唐大人恶向胆边生,对这个不平等的制度表示抗议和不满:“那你也没有把钱交给我啊!”
    隋州一句话就结束了所有争议:“但我没有乱花钱的毛病。”
    唐泛:“……”
    哐啷一声,他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这年头官做得越大,在家里的地位反倒越低,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要离家出走……
    见他耳朵都仿佛耷拉下来的模样,隋镇抚使难得慈爱地抚摸着好友的狗头:“我不贪你的钱,只是帮你保管起来,谁让你一看到书就见猎心喜,书房都快堆不下了,要克制。”
    唐大人泪流满面。
    话分两头,正如隋州所料,这件案子呈到内阁那边,又被转到皇帝那里,果然连不爱管事的成化帝都被惊动了,他不仅对内阁转达了自己的重视之意,还要求内阁派人联合锦衣卫一并去调查,务必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如果确实是有盗墓贼在盗挖帝陵,更要抓起来严惩不贷。
    难道天子一朝开窍,因为死了十四条人命而痛心疾首吗?
    当然不是,只因大家都是皇帝,北宋皇陵被盗,皇帝兔死狐悲,难免想到自己身后去,要是放任不管,万一助长盗墓风气,自己死后也被挖出来那怎么办呢,所以当然要重视严查。
    内阁合计了一下,将此事下发刑部,因为说到底,盗墓案毕竟还是属于刑部的职责范围内。
    理所当然地,身为河南清吏司的领导,唐泛责无旁贷。
    张尚书将唐泛叫过去,让他带着人亲自去,与锦衣卫的人手一道,负责调查此案。
    自从上次唐泛跟梁侍郎对着干之后,张尚书莫名地看他就顺眼起来,不吝于在公共场合表达自己对唐泛的欣赏之意,唐泛尽管知道这是因为张尚书跟梁侍郎过不去,所以将自己拿来当枪使,但唐泛自己也不是没有得到好处,起码他就借此收服了河南清吏司的人心。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跟张蓥之间的关系,是合则双赢,当然,张蓥堂堂一部尚书,想要叫唐泛去做点什么,唐泛也没有推脱的余地。
    为此张蓥特地将唐泛叫到自己的值房里,先是问了几句最近干得怎么样啊,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啊,有困难就尽管说,能帮的本部堂都会尽量帮你一把,唐泛当然也要回说多亏大人照拂,一切都很好云云。
    双方扯淡几句,张蓥就进入正题:“宋帝陵被盗的案子,你已经知道了罢?”
    唐泛点点头:“公文已经下发到河南清吏司,下官看过卷宗了。”
    张蓥问:“那你是怎么看的?”
    唐泛道:“恕下官直言,有些棘手。”
    张蓥微微一叹:“是啊,那些村民与官府捕快,未必真是坠河死的,也未必真有什么鬼怪作祟,但对方既然能够连杀十几条人命,若真是人为,想必也是穷凶极恶之徒,这案子确实不好破。不过,”
    他顿了顿:“不管再如何棘手,你都一定要全力以赴,若是此案能够告破,我会上禀阁老们,为你叙功的。”
    唐泛忙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敢言功!”
    张蓥忽而又问:“我听说你们背地里,都将我与其他五部尚书戏称为泥塑尚书,是也不是啊?”
    唐泛作愕然状:“此话从何而来,下官却从未听说!”
    张蓥微微一笑:“你就不必装糊涂了,我又没有怪罪你,只是想听听实话罢了。”
    唐泛道:“旁人下官不知,但成化三年,您以右副都御史的身份巡抚宁夏,正是有了您的提倡和主持,宁夏城方才改头换面,由泥土变为砖石所筑,后来您又亲自主持河道,引黄河水灌溉灵州七百余顷农田,惠及生民无数,这数桩德政历历在目,宁夏百姓对您视如再生父母,若您也是泥塑,那满朝文武真没几个能做事的大臣了!”
    是的,张蓥虽然名列泥塑尚书,但他并非一开始就如此,他也曾满腔热血,报效国家,惠泽百姓,他也曾政绩累累,自诩能臣,许多人看到如今喝茶混日子的张尚书,就以为他一直都是喝茶混日子。
    唐泛若不是从隋州那里看到张蓥的履历,也不会知道这位张尚书,曾经也有这么能干上进的一面。
    果不其然,张蓥面露动容之色:“你怎么知道这些?”
    唐泛笑道:“下官的老师丘濬,曾在下官面前多次夸赞张尚书是能臣干吏,听说下官来了刑部之后,便写信要下官多多向您学习!”
    当然,唐泛纯粹是在往自家老师脸上贴金,顺便也给了张蓥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总不能说我在锦衣卫那里看过你的履历吧?
    张蓥有些感动,又有些惭愧:“没想到丘琼山对我竟有如此评价,可惜如今廉颇老矣,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唐泛恳切道:“毁誉臧否,时人说了不算,百年之后,史书定会给部堂一个公正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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