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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宠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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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春锦好奇地拆开来:“这是何物?”
    话音落下,便见里头是一卷《九成宫醴泉铭》,齐春锦跟着齐诚学过书法,远远达不到字字珠玑的地步,但她却也懂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样一帖字,字随势赋形,开阔疏朗,自然是极好极好的。
    岳王妃惊讶道:“这是郗儿十岁时写下的字帖,便是连大儒方文乔、冯熙子也称赞过郗儿的字。”
    那时岳郗还不似今日这般足不出户,他的老师赞他或许是齐王之后,又一将要少年便成名的俊才。
    岳世子年纪小,尚不懂得谦逊,他得了夸奖,便将那帖字视作心爱之物,整日悬挂房中。直到后来岳王府闭府,他日渐消沉,岳王妃也就再没见过那帖字。
    如今再看它,已不再单单是一帖得了名儒夸赞的字,它更像是那个因为染病闭府而被迫尘封的,曾经年少得意的岳郗。
    齐春锦将它抱在怀中,点点头道:“我将它挂起来。”
    岳王妃闻言笑了,愈发真切。
    只是还什么礼好呢?齐春锦有些犯难。
    “今日这桌宴摆得匆忙,锦儿不必还礼也无妨。”岳王妃道。
    可是哪里能不还呢?
    齐春锦看了看岳郗,从头上拔下了一支金钗。
    金钗是削长的鱼形,下坠一只圆滚滚的明珠,造型奇特精致,华美而不媚俗。
    “世子可簪发。”齐春锦道。
    岳郗极少束发,一则早已不见他人,二则不愿王府下人触碰他。
    岳王夫妇屏了屏呼吸,并未出声说那是女子才戴的款式。
    岳郗垂眸接过,喉头动了动,只听得少年嘶声道:“多谢。”
    如此这桌酒宴便可算作是圆满了。
    齐家人在岳王府又多作了会儿停留,方才离去。
    岳王妃回转身去,便见岳郗手中还攥着那支金钗。岳王妃身边的嬷嬷不由出声:“倒也怪了,这齐家小门小户,却无半点小家子气。入了府中,见王府威仪,也不露声色。从定州来,却好似不缺钱一般。齐姑娘送出手的金钗,便非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玩意儿。”
    “家再贫也总有三两钱,这有何稀奇?何况齐家祖上曾是大户,不过到了他们如今这一支,才败落了。”岳王浑不在意道。
    岳王妃哪有心思去管这些?
    她径直走到岳郗跟前,忍着心头激动,与岳郗说起话来。
    岳郗话少,但比起先前一声不吭、动也不动已是大好了。
    当下岳王府上下又是一派和乐氛围。
    ……
    “倒也是奇了,岳王一家原先气势汹汹寻上门来,还怕成仇人呢,如今却是成了京城里头咱们唯一亲近的人家。”这厢王氏叹道。
    “是啊,虽是王府,却并无架子,又为人通透明理,实在难得。那岳王世子也实在叫人惋惜,年幼时便腹有锦绣,将来该是大才……”齐诚应声。
    王氏掀起帘子朝外望去。
    他们已经行出了齐王府所在的巷子,满眼所见皆是京城的繁华。
    王氏喃喃道:“谁又能想到,回京城并不是预想的那样受尽刁难困苦……”
    再想到大房,竟好像离他们已经极为遥远了。
    “是啊。”齐诚也有几分感慨。
    王氏不由转头看向了齐春锦。
    齐春锦被母亲瞧得有些紧张,难不成母亲瞧出来我瞒着她了?
    王氏望着女儿娇媚的面容,低声道:“却是全赖锦儿,方才结识了贵人。”只是不知这般究竟是好是坏。
    王氏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与女儿添堵。
    齐春锦这会儿却是愈发紧张了,她舔了舔唇,道:“母亲,若是……若是要同人定亲,该要如何呀?”
    “你问这个作什么?”王氏失笑,“男子定亲,才要想着三媒六聘。”
    “何为三媒六聘?”
    “聘书、礼书、迎书,纳礼、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此为三媒六聘。而这其中头一个要做的,便是纳礼,即备下礼物,由冰人前往姑娘家中说亲,再交换聘书。”
    王氏话音落下,转头却见女儿面容已经皱作一团。
    “锦儿这是怎么了?”
    齐春锦叹气道:“那日太后生辰,她将我唤去了。”
    王氏点头:“此事你已同我说过。”
    “那日她想要将我许给一个叫于……于昌文的。”
    王氏闻言大惊,这事她可不知道!
    “于昌文是谁?”王氏脑子里一下便乱了,她只想着齐王待齐春锦好得不正常,又想着岳王府高攀不得……怎么太后却悄无声息将她女儿指给了个劳什子于昌文!那是她女儿啊!她捧在掌中如珠如宝的女儿啊!
    王氏脸色煞白,眼底更透出了冷意。
    齐诚也一下慌了。
    “于昌文我已去见过了。”齐春锦皱了皱脸,道:“有三个我这样大,齐……唔,说他一餐要吃十八碗饭。”
    其实宋珩说的是一顿吃十碗。
    但齐春锦想了想,免得母亲听了自己要和齐王定亲,听完生气。便悄悄往上头又添了八碗。
    “若是嫁了他,我只怕饭都要吃不饱。”齐春锦苦着脸道。
    傻姑娘,哪里是吃不吃得饱饭的事。
    王氏都快落下眼泪了。
    “他长得还极丑……”齐春锦说罢,又悄悄看向齐诚,小声“呸呸”,“背后议论他人,不该的。”
    素来正直教导女儿不得背后诋毁的齐诚,怒声道:“这等丑八怪,怎配娶我女儿?”
    “于昌文我是听过的,酒色之徒!”齐诚越说越气,满面涨红,像是恨不得立时登于家门,将那个于昌文拖出来打死。
    齐春锦弱弱又插声道:“于是我便想,若是我先嫁个人,是不是就能躲过他了?”“齐王就很厉害,于昌文肯定要怕的。”
    岂止于昌文要怕,便是太后也要怕的。
    齐诚摇头道:“虽说在爹爹心中,锦儿是天下第一好的。可这齐王,年幼封王,文武双全,天底下哪个女子不想嫁呢?却为何到如今还未娶亲?有传言,说他心中早有倾慕的神女。锦儿就不必想了。”
    王氏听完都禁不住纳闷,难不成先前是她想岔了?齐王对她女儿并无意,反倒是锦儿一厢情愿要嫁给齐王?
    齐王心中有倾慕的人?
    齐春锦暗暗在心中摇头,并不细究。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却还是细弱的:“那,若是齐王登门来,就如母亲说的那样,说亲纳礼……”
    齐诚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锦儿莫去想这些了,爹爹一定为你想法子。但凡是锦儿不肯的,管他谁指婚许配,太后也好,谁人也好,爹爹拼命也会想法子的。”
    齐春锦暗暗叹气。
    哎呀。
    她都说了嫁给齐王了呀,爹爹怎么还要拼命?
    此时马车却是停住了,车夫的声音传来:“老爷,太太,咱们到了。”
    永安宫。
    一个老嬷嬷提着裙摆,快步走来,等到了太后跟前,忙屈身行了礼,压低声音道:“这两日太皇太后总宣进宫来的是安阳王妃……”
    太后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传安阳王妃作什么?”
    老嬷嬷也皱着眉,低声念道:“是啊,昔年安阳王府上乃是先皇近臣,曾有王士孝等人跪请齐王登基,安阳王却力扛之。如今怎么……怎么……”
    太后挥退了身边的宫人,揪紧了帕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其中早晚要起变化……”
    一旁另一个嬷嬷却是骤然出声道:“是为齐王的婚事罢?”
    太后脸色微变:“难不成他们也瞧上了王家的姑娘?”
    嬷嬷道:“太后还记得将那个齐姑娘传到跟前来那日吗?”
    怎么不记得?
    提起这桩事,太后都觉得没脸。
    太皇太后老成精了,在众人跟前给她没脸都给得不动声色。到底是舍不得交出手里的大权,这是在打压她呢。
    “那日太皇太后问她姓名,似是第一回 见,但开口却又是百般夸赞,又命人取凳子、点心来给她,不叫宫人怠慢了她……那齐家是个什么人家,哪里担得起如此大礼?”嬷嬷道。
    是啊,正因如此,太后才更觉得心头窝火。
    这不是拿一个毫无家世的小姑娘抽她的脸么?
    嬷嬷急声道:“这分明是齐王瞧上那齐姑娘了,一早与太皇太后通了气儿,这才有太皇太后的回护。安阳王妃是诸王妃之中,位置最高,声名最好的。您忘了么,您原先也是想请安阳王妃去王家纳礼的么?”
    太后惊愕道:“那齐春锦年纪比齐王小,辈分也矮上一辈……这……”
    “古时还有侄儿娶婶婶,叔叔纳侄媳的哪。太后莫忘了那日于家人来,说是齐王殿下身边跟了个姑娘。”嬷嬷又道。
    “……”太后抿了抿唇:“且看安阳王妃之后往何处去了就是。”太后始终觉得放心不下:“不成,皇帝的婚事也拖不得了。齐王一旦有了后……”
    太后未将话说完,嬷嬷却已会意,跪地应了是。
    “若真是去了齐家,岂不是叫齐王抢了先?哀家还想着叫安阳王妃去给王家做个脸呢。哪里又挑得出比安阳王妃更合适的人选来?”太后心头那股气一下又不顺了。
    “哀家的儿子是皇帝,皇帝合该娶这最贤淑的女子,用这声名最好的冰人。”
    “可若去的是王家……”来报信儿的嬷嬷不由出声提醒道:“那可就来不及了。”
    “是啊。”太后面色微沉,“罢了,也不必一定是安阳王妃,只管先将王娴定下。哪怕皇帝不纳王娴,也决不能成了齐王的人。拿哀家的令牌,去传广平侯夫人。”
    “是。”
    太后哪里晓得,这会儿安阳王妃还在坐冷板凳呢。
    若是原先齐家的下人,没见过这等贵人,肯定要吓得手足无措。只是如今跟随二房住进来的下人们,早已见过齐王这等尊贵人物了,又接过来自岳王府的马车,一个安阳王妃,倒不算如何厉害了。
    底下丫鬟有条不紊地送了茶水、点心上来。
    安阳王妃正想着,这样一户不起眼的人家,难怪被太皇太后看中,原来都是些不卑不亢的人物。待她端起茶杯,揭了盖子,扫上一眼便不声不响搁了回去。这茶叶不比大红袍香馥郁,不比白毫银针如银似雪,更不及龙井鲜嫩清高……想是一两银子都不到便能称一大捧的茶。如此可见,齐家果然还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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