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媒婆是直接被撵了出来的。
    “干了几十年，第一次这么丢脸。”田媒婆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来的。
    洛氏粮行的洛太太，听田媒婆说来给她家孩子说亲，原以为是给儿子小安说的，结果说是女儿小乐。
    说就说吧，好好说人话，说了半晌，最后丢下一句人只有一条腿。
    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缺，她的女儿清秀俊俏，家底也厚实，都不知道这田媒婆是不是眼瞎。
    “田嫂子说笑了，小女年纪还小，您请回吧。”洛太太还是很有礼貌：“王妈，送客，对了，到时候记得将门口那条大黄狗放了。”
    田媒婆才走出去两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田嫂子啊，听说你是做媒的老人儿了，你这次是喝了什么**汤？”王妈妈送到门口没有放狗，但是嘴里的话也很恶毒：“就你这样做媒拉红线，早晚都给你拉断完。”
    田媒婆看着县衙后院的侧门，心里叹了口气。
    官家的夫人富家的太太都不好打交道啊。
    她这一碗**汤都是让马如月给灌的！
    “夫人，我寻思着这差事还真是不太好完成。”田媒婆自己打了退堂鼓：“要不，您多找几个，那啥，西街的黄婆比我厉害得多……”
    看着她嘴不停歇的说了半晌，无非就是没法子给江智荣找一个合适的媳妇。
    “有劳田婶子了。”马如月笑着递上了一百文钱：“不管怎么样，您给留意着就成了。这几个小钱您拿去买茶喝。”
    都说媒婆最是不能得罪的，马如月知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的原因，能不得罪的自然是不要得罪的好。
    “夫人说笑了，事都没办好，哪能喝茶啊。”田媒婆没敢接钱，似乎怕马如月粘上似的，转身立马就跑了，还说自己家里有客。
    呵呵，吓倒媒婆，江智荣这份姻缘就这么难了？
    她就不信邪，不仅不去找什么黄婆，干脆就顺其自然了。
    有空的时候，她会去武馆看看。
    “怎么样？”马如月一到，江智荣立即就会迎接。
    “才刚上了一堂侦察课，学员们都很认真的在学。”江智荣微微一笑：“我真希望他们好好学，以后都能用上。”
    “是啊，这可是你的经验之谈。”马如月还是很骄傲的，这些学员算是自己的徒孙了：“这当中可以学得好的学员？”
    “有的，那人洛小安就特别的认真，学得也好，是一棵好苗子。”江智荣道：“不过，我听人说他家有米行，是少爷，这种人应该不会入行伍的，学而不用，倒是可惜了。”
    “无防，技多不压身。”马如月道：“他学了用在自家的货物的押送上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对了，他那个妹妹怎么样？”
    马如月说话都是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带着一点点歧意的，便于她的观察现。
    “那姑娘啊，不错，做的饭菜也合胃口。”江智荣微微一笑：“难能可贵的是，还是一个富家姑娘，居然还会做饭菜，只是有一点，她哪就缺这一点钱啊。”
    是的，她不缺钱，她缺的是一个男人。
    马如月看他懵懂的样子就知道他并没有开窍，想通这其中的关节。
    “这样的姑娘是一个好的，谁娶到可就享福了。”马如月十分认同：“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可是好姑娘了。”
    江智荣没有接话，好姑娘也轮不上他。
    “对了，智荣，有没有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成家？”这腿缺了，眼睛不瞎啊，送上门的怎么都没有感觉啊。
    “嫂子，愿意嫁的就成。”江智荣脑子里自然就浮现了那一张恬美的笑，甩了甩头，似乎是想要将她从脑子里甩出来：“我这幅模样了哪还有挑选的条件。”
    “你怎么了？”马如月就知道，这人是站起来了，心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呢：“江智荣，你可是立过功的千户退下来的，战场上生死你都不怕，未必还怕女人吗？”
    江智荣一愣。
    “我告诉你啊，真正的男人是要大胆勇敢的追求你的幸福的。”马如月突然间想到江智远那个无赖，那可是直接将自己给睡了才谈婚论嫁的：“这一点儿你要向你智远哥哥学。”
    啊？
    江智荣似笑非笑的看着马如月。
    他去了边关，江家大坝的事儿一点儿都不知道。
    再回首，大嫂变二嫂。
    这会儿听她讲，里面似乎还有故事的。
    “我告诉你吧，我马如月就是一个农家女，嫁到江家就受寡，这一点儿你们都知道。”马如月干脆自揭老底，只不过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她变成了弱者：“在江家大坝，受尽了别人的白眼，你们兄弟为了我不也和人干过架吗？”
    这一点没掺假。
    “江智远孝期满的时候说要下场考功名，那会儿他就对我说让我等着他，等他中了状元就回来娶我。”马如月道：“你知道我那时候怎么想的吗？”
    江智荣摇了摇头，大约是自卑不敢嫁吧。
    “错，我当时就想了，他若娶，我就嫁。”马如月道：“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日子是我在过，我过好过坏与别人也没有关系。”
    “嫂子是有气魄的人。”江智荣忍不住为马如月竖起了大拇指：“这就是嫂子的个性，一如既往的敢想敢做敢当。”
    “是啊，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呀？”马如月道：“你江智荣，以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依然这么强悍，你能开武馆能教学员也能挣钱养家，娶妻是要和她过一辈子，而不是随意凑合就行了的。要么不娶，要娶就一定要娶一个自己满意的，喜欢的，这样才是和和美美的婚姻。”
    江智荣被马如月一说心里就开始有了想法了。
    是啊，他只不过是缺了一条腿而已，他比别人也不少什么。
    “江大哥，你明天想吃点什么，我来的时候就买来了？”洛小乐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不知不觉中连称呼都改了，为这事儿哥没少打趣他。
    不过，越是这样，哥越让她悠着点，没准结果会很惨。
    他总担心过不了爹娘那一关。
    洛小乐又何尝不担心呢。
    可是，她的幸福她去争取，她才不管了。
    “小乐。”看着这张笑脸，江智荣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舒畅了不少：“小乐啊，你天天跑武馆来给我们当厨娘，你爹娘知道吗？”
    关关江小乐的身份还是马如月在用人的时候告诉他的。
    “江大哥……”洛小乐一下就乐不起来了。
    “小乐，你还是回去当你的千金小姐吧。”江智荣想的是不给自己希望也就不会失望了：“我不知道你为何喜欢来武馆，但是这儿真的不适合你来，再说了，这儿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江大哥。”洛小乐眼眶一红，咬着嘴唇看着他，她这么用心难道他不知道吗。
    看着小姑娘在自己面前掉金豆子，江智荣一下就傻眼了。
    而且感觉自己特别的不是一个爷们儿。
    “小乐，别哭。”说这话的时候他都急了：“要是被你哥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江大哥，你就是欺负我了。”洛小乐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你是知道的，我不缺钱，可是我就是要来武馆，你却不让我来。”
    “不是，我……”江智荣一直教导学员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气概，说话做事麻利点，别拖拖拉拉的，现在好了，他自己都变了性了，面对洛小乐的眼泪变得措手无策。
    看着江智荣急得脸红，洛小乐又觉得很好笑，眼泪也流完了，算了，不和他一般计较。
    “江大哥，我走了。”洛小乐转身道：“我知道你喜欢吃鱼香茄子，明天我给你做。”
    “小乐。”这一句话彻底让江智荣多了一份勇气喊住了她。
    “什么？”洛小乐转身看着他：“是要换一道菜吗？”
    “小乐，我娶你好不好？”江智荣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她，如果她摇头了，不是她走而是自己走。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什么？”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啊，洛小乐心里开了花，这是她等了一个多月的结果，她等到这一天了。
    “我说，我娶你，好不好？”一字一句再说一次，江智荣似乎有千均重担在肩。
    “那你问我爹娘吧。”洛小乐丢下这一句话飞快的跑了。
    这就是同意了！
    江智荣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了。
    他要干什么？
    上洛家提亲去。
    不对，他要找马如月。
    “怎么有空来这儿了？”武馆与县衙相距不远，可是江智荣从来没有来过，马如月招呼他坐下：“有事找我？”
    “嫂子，我想成亲了。”江智荣红着眼睛说道：“嫂子，我爹娘都不在了，您说过要护着我们的，我想请您帮忙……”
    行啊，有进步，这是挑明了？
    “就不知是哪家的闺女了。”马如月笑着问道。
    “您认识的，洛小乐。”江智荣道：“洛氏米行的洛小乐。”
    还真是不巧了。
    马如月将田媒婆被人撵出来关门放狗的事说了。
    “嫂子？”江智荣从来不知道马如月背地里为他做了这么多，居然还去洛家提过亲了。
    “我让田媒婆留意了一下，条件不能太差，县城大户人家的闺女比较了一下，就只有这个洛小乐比较合适。”马如月道：“再加上她在武馆当厨娘，我想着或许她会和武馆有缘，结果，人家爹娘不同意，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唐僧取经还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呢，你要娶一个媳妇自然是要受些波折的。
    如果受不了打击和挫折还不如不去说。
    “嫂子，请官媒去说吧。”江智荣站了起来郑重的说道：“嫂子，我就娶洛小乐了。”
    意思是认定了，不改了。
    “好，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马如月看他很有个性微微一笑：“我熟悉的江智荣又回来了。”
    江智荣一愣，旋即笑了。
    是啊，他怕什么，不外乎就是多拒绝几次了。
    只要他喜欢小乐，小乐喜欢他就行了。
    天下爹娘都是疼自己女儿的，办法总比困难多，他有一万种方式让小乐的爹娘同意这门亲事。
    江智荣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考验也是接二连三的。
    官媒那边也被推了。
    而且，洛太太觉得这个江智荣有问题。
    是了，是谁来着？
    名字好像很熟悉。
    “娘，是我学武的武馆的总教头，是一个好男人……”洛小安对江智荣是特别的崇拜的，所以才想收了当妹夫，听娘说有人上门提亲，对方是一个缺腿的男人特别生气了，他想自己有必要出面为他拉拉分。
    “你习武的总教头？”洛太太恍然大悟，一双儿女乖巧懂事，一直是她的骄傲，这也是她能立在那两个女人面前的最大的资本，结果呢：“你是去习武了吗？”
    是啊，那么认真的练习了。
    “我看你是卖妹妹了。”洛太太气急了：“难怪最近小乐总是早出晚归的，原来是和你同流合污了，小安啊小安，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你真是气死老娘了！”
    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嫁一个残废，还不让两个妾室笑死！
    “穷一些都不打紧，只要心疼你妹妹。”洛太太道：“我也能补贴一些家底，可是你看看，你给她找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一条腿啊，走路都走不稳。”
    “娘！”洛小乐先还害羞回避了，却又不放心跑回来偷听，越听越不是那么一回事，索性跑了出来：“娘，不是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洛太太是过来人，哪有不知道少女怀春是个什么样子：“你怎么就这么蠢？小乐啊，乖，明天不许出去了，别被你哥骗了，他就是一个不着调的东西。”
    “娘，不是哥骗我，娘，是小乐自己。”洛小乐紧紧的抓着娘的手甚至跪了下来：“娘，江大哥是一个好人，娘，求您成全！”
    一个媒婆撵走了，一个官媒婉拒了，洛小乐才知道江智荣上门提亲了，却是没有过到娘这一关，她心里忙乱不已。
    “除非我死了。”洛太太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心如刀割：“我宁肯让你绞了头当姑子，也不愿意你嫁给他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