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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年代一只独秀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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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贱种,还有脸在这哭,你差点把你舅胳膊砍下来。你个不是东西的畜生,家里容不下你,要滚赶紧滚,你就是个恶鬼,留在这家里就是祸害,灾星。”刘桂萍眼中怒火滔天,狠得忍不住伸胳膊就要上手去掐。
    “干什么,当我面还打?”徐长民怒喝一声,呵斥住了。
    刘桂萍还要撒泼叫冤,可没人听她的。
    徐长民进屋看了徐长胜的胳膊,扫了门前地上菜刀,和断掉的杨树条。皱着眉一时间也陷入两难。
    徐长胜胳膊上的伤口不深,周子青当时用的不是惯用手,反向往后砍,力气上不来。可三寸来长,看着怪吓人的,止了血,用纱布裹着。此刻整个人阴沉这一张脸,煞气十足。
    刘桂萍心里愤愤不平,扯着嗓门叫喊,“徐长胜,你今天就打她两下,她敢用刀砍你,这才十来岁,这样的孩子,你以后还敢管教?这次运气好,下次你还有命在?这样的外甥女,我们家不敢要。”
    对徐长胜说完,又冲徐奶说,“妈,你亲眼看到了,这还是你那个老实乖巧的外孙女么。她分明就是恶鬼附身邪性了。这样的脏东西,不能留咱们家。妈,你舍不得也得送走。外孙女再亲,也亲不过亲儿子吧,都敢拿刀对着长胜比划,谁敢养?”刘桂萍指着躲在徐长民身后的周子青,恶狠狠瞪了一眼。
    周子青抽噎啜泣,慢慢地越过人走到徐奶跟前,眼睛哭的通红,声音哽咽低沉嘶哑,“姥儿,你说句话。是他们先上门打我的,他掐着我脖子,抽我腿,她拽着你,不让你过来拦。分明是他们想活活打死我。”
    徐长胜皱着眉一脸厌恶憎恨的看着周子青,又扭过头看着默默掉眼泪徐奶,沉着脸粗声戾气的说,“妈,咱家养了她这么年,都能砍我一刀。咱家养不了,你要养,就是逼我不认你。爹妈不要,天生就是邪种,谁家摊着谁倒霉。这话我不信的,可现在不信不行,这样的人,祸害家。”
    “长胜你瞎说什么,都是些封建迷信怎么能当真。这孩子父母不在,你是孩子舅舅,你更该好生对孩子,怎么能带头说这种话。”徐长民气的瞪眼,气徐长胜两口说的狗屁话。
    这事估摸着就是徐长胜两口子上门来打周子青,还把门反锁,不让孩子跑。一个拦着徐奶,一个打孩子。孩子被打急打疼了,摸着刀给了徐长胜一下。
    可现在两口子合伙逼着徐奶不要孩子,这算什么事啊?
    徐奶啜泣声微弱而凄凉,充满了绝望的悲哀,浑浊的泪水沿着脸上一条条皱纹,聚集在嘴唇下巴,啪嗒啪嗒一声声落在地面上。哀伤苍老的眼睛看着周子青,眼泪掉的更狠,呜呜呜呜哭的凄凉无比。
    周子青红着眼睛,心止不住下沉,沉到漆黑不见底的深渊里,浑身发冷发寒。静静地说:“姥儿,在你心里,我就该站着乖乖挨打,让他们发泄怒气?”
    “打你,是叫你知道对错。可没人教你拿菜刀砍人,这个年纪就敢拿刀,长大还得了?爹妈都不要的孩子,旁人更是管不着。养了三年我们也尽心尽力了。妈,你岁数也不小了,将来胳膊腿总有不利索的时候,你能依靠谁?徐长慧这么多年没个音讯说句难听的,死了我们都不知道。眼前也就我和长胜。这么多年你照顾她,也对得起徐长慧了。”刘桂萍现在看到周子青就想到她拿刀的模样,心里抵触的同时,还有一丝恐惧。
    徐奶一听到刘桂萍嘴里说长慧死了,张嘴哭泣的声音一顿,一双混沌布满血丝的老眼,目光凝滞的落在刘桂萍身上。
    刘桂萍浑然没察觉到徐奶异样,转过身像徐长民打听怎么送走周子青这个瘟神,“镇上上王村不是有个父母双亡,老家没人养的傻子,听说被送到某个地方,由国家出钱给养?这小畜生爹妈跑的没影没踪,我们也不要,是不是也符合条件送进去?”
    第11章
    徐长民扭身看了一眼垂着眼睛,一声不吭的周子青,这孩子静静的,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光他一个外人,站在这里听,都听得心里难受,忍不住憋火。更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直直面对自己仅有的亲人对自己恶语相向,甚至费劲心思想把她送走,怎么受得住。
    “村长,你说话啊,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她不是我生的,我自己都活的苦哈哈的,没能力也没钱养。村里镇上帮着想想办法吧。”刘桂萍现在打死一根筋耍无赖,她就撒手不管。
    徐长民哪会看不懂刘桂萍眼里那点小算计,皱着眉火气就上了,“刘桂萍,这事你一人说了不算,孩子有亲姥姥在,轮不到你做主。”原本想说孩子有舅舅,可一看到这会徐长胜这会正在气头上,正恨不得打死扔了合他意。
    “我嫁到这个家十几年,怎么就不能当家做主?我妈年纪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不行就躺下了,她怎么照顾?她将来都需要我和长胜照顾呢,还想甩个包袱留给我们?她答应,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刘桂萍压根没把徐奶当回事。
    徐奶这么些年,一向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图的什么?图将来老了有人养。人都靠着她生活吃饭,有什么资格和她唱反调?
    徐长民眼神厌烦的睨了一眼泼妇般的刘桂萍,懒得理睬她说的话,只拧着眉看着徐奶,说:“婶子,你们这个家你辈分最高,长胜两口无论说什么,我就听你一句话。”
    说完,伸手把冷静过头的周子青推到徐奶跟前。
    周子青骤然抬起头,只面无表情的看了徐奶一言,什么话都没有。
    “婶子,这孩子打小你给带大的,刚在门口哭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自己哭着求我,把她送走。说实话,孩子在这个家里生活也受罪,还不如送到福利院那里。可婶子啊,我得先问一句,长慧要是哪天回来了,伸手找你要孩子,你怎么办?”
    徐奶木愣愣的怔在哪,蓦地,晃过神来。双手掩着嘴,泣不成声。呜呜咽咽,模模糊糊喊着长慧的名字。
    刘桂萍胳膊肘捅咕徐长胜一下,见他还没动静,她自己倒先气急败坏喊起来,“徐长慧还有脸回来?娘老子不管,孩子不要,自己舒舒服服跑了。她还会回来?回来村里吐沫星子就能淹死她。不说别的,这么些年,心里哪怕还有一丝丝良知在,都该往家报个信。不给钱不寄吃的,问自个娘,自个孩子好不好行吧?没有!这些年只言片语一个字都没寄过来。说她死在外面,我第一个相信……”
    “啪”地一声耳光,又快又狠的打在刘桂萍脸上。
    刘桂萍整个人捂着脸,惊呆了。
    不光刘桂萍震惊,旁边人都惊骇住了。
    周子青微楞。
    徐奶原本坐着的,谁都没想到她倏地一下冲过去给了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打蒙了所有人。
    等刘桂萍晃过神,眼神狰狞凶恶,尖叫一声,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徐长民一看,急急挡在徐奶跟前,拦着一副要撕人的刘桂萍,“长胜你他妈要看你媳妇打你娘?”徐长民怒喝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徐长胜还稳当当坐在一旁不管不问,顿时火气上来了。
    周子青反应过来,拉着徐奶往后退。
    “老不死的你敢打我?忘记你靠谁活着养老?还敢打我?我说徐长慧怎么了,有脸做,还不许别人说。我要是她,我都没脸活在这世上。你也不打听打听村里都怎么说她的,脏的臭的,她倒是来者不拒……”刘桂萍声嘶力竭地狂叫。
    周子青眉头紧皱。
    周长民胳膊上被指甲挠了好几把,这会听刘桂萍嘴里胡沁,尤其当着孩子面,说这些。黑着脸冲着徐长胜喊,“徐长胜,把你媳妇拉走,当着孩子面,她嘴里都说的什么话,能听吗?”
    徐长胜嗤笑一声,不耐烦的站起身,一把拽着尖叫撒泼的刘桂萍往后拖,“喊什么喊?嗓子你不疼?”训斥一声,又黑着脸瞪着徐奶。
    徐奶微微喘着气,额上几条深深的皱纹洗像是藏着这些年的心酸经历和痛苦折磨,苦难在她身上留下烙印,压得她背脊弯驼。一向混沌不清死灰一般得眼睛,此刻却迸发出一丝生机,像是黄昏落幕下的一抹夕阳,又像是生命即将熄灭前对人间仅有的一丝眷恋不舍。
    苍老的手指微颤的指着愤怒爆喊的刘桂萍,“你……你给我走,滚出这个家,我这多年忍着你让着你,我还没老到不能动弹,你就敢当着我的面,诅咒长慧死,你个恶毒的毒妇,你给我滚~”这么多年的隐忍,悲怆泪下。
    “让我滚?你老糊涂了吧,这个家整个都是我的,连你都要只靠我养,要滚的是这个小畜生。”刘桂萍一把推开徐长胜,瞪着眼睛撒泼大喊。
    “这个家是我女婿,外孙女的,我住这天经地义。我以后也用不着你来养,我有手有脚,有田有地,能自己养活。倒是你,往后别随意别人家。”徐奶紧紧握着周子青的手不发。
    周子青察觉到徐奶整个人在发抖,不由的攥紧她的手。
    “你女婿?你女婿在哪呢?徐长慧光明正大给周明松带绿帽子,孩子都不带走,还会认你这个丈母娘?妈,你是故意招我笑呢。”刘桂萍忍不住大笑。
    徐长胜微微夹着眉头,粗声粗气的往徐奶跟前走了两步,周子青心头一紧,拉着徐奶往后退两步,眼神防备的盯着他。
    徐长胜看看小的,又看看老的,看着小的那个护着老的,原本黑沉的脸,忍不住笑出声。“说这房子是周明松的?是他的又怎么样?我是你儿子,你能住这,我就能天天过来,我他妈见天过来打这小崽子,我看谁敢放个屁!”
    “徐长胜,你他妈个混蛋,你说的是人话么?”徐长民见不得徐长胜猖狂无赖的样,气的横眉怒眼,浑身发抖。
    可徐长胜脾气不好,在徐家村是出名的,真要闹僵起来,还真没敢拦着他。
    “我劝你他妈少管我家闲事。老子上脾气,连你都敢打。”徐长胜一把扯开胳膊上纱布,狠狠掐着胳膊上的三寸伤口,只掐的血珠子又冒出来。
    旁人光是看一眼,都觉得胳膊发疼。
    他眼睛瞪得滚圆凹凸,额角上青筋随着呼吸的粗气一鼓一涨,脸颊上肌肉抽搐,忿怒的看着周子青说“小畜生,你有种。知道我妈为什么不把你送走?觉得这些年,就她对你还算好是吧,哈哈哈,能生出徐长慧和我这样的人……,她自己就没问题?哈哈哈,因为什么知道吗?因为——徐长慧生你坏了身体,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孩,懂么?她在外面跟多少人都没用,她生不了。年老色衰没人要,在外面混不下去的时候,你就是她的摇钱树。我妈养着你,就是给徐长慧留条后路在。
    她是不是经常对你说,你妈只是一时想不开,她会回来的?”
    徐长胜像头被激怒的狮子,撕开自己伤口,看自己流血,也要让别人疼。
    周子青扭头看向徐奶,她一下子想到她放到姜黄衣柜上落灰烂掉那张全家福照片。如果不是她穿过来,原身那张全家福怕是还会干干净净摆放桌子上。
    徐奶整个人僵直不动,眼睛荒乱躲闪,张开又合上的嘴,对着周子青冷静的眉眼,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徐长胜胸口积攒的愤怒和郁气,一下子释放出来,那种浑身上下的舒适,比打人发泄后还要轻松舒服。而他还想再多说点,“她可不是无缘无故对你好的,当然,她对你也不怎么好,偷偷煮个鸡蛋给你,就把你收买了。”
    “闭嘴,你赶紧滚。”徐奶气的浑身颤抖。
    刘桂萍可不知道徐长慧还有这隐私在,乐的当笑话听。不会下蛋母鸡,还能有啥还下场。
    “妈,村东那住不了,这几天我去她娘家帮忙种地,等回来咱们就能一家团聚,到时候,房子和地咱们在好好谈谈。”徐长胜被刘桂萍念叨房子念叨的耳朵起茧子,加上村东老房子确实潮湿发霉不能住。
    撂下话后,甩甩受伤的胳膊,对着刘桂萍说,“愣着干嘛,去村卫生所拿点药去,想疼死我是吧?”
    刘桂萍哪想走,可想到还要去她娘家帮着耕地种田,走前阴阳怪气的对着徐奶喊了一声,“妈,原本当你是疼孩子的,不想私下算盘打得挺精明啊。徐长慧这一走多年,手里头要是有两个,那还好,要是一事无成,等着别人来养……啧啧,可真是把人坑到泥底里了,说不定离开这家还是好出路呢。”刘桂萍心里耿耿于怀就是房子,这辈子没有自己的房子,她睡觉都不踏实。
    宅基证上写着周明松,可村里谁不知道人家压根不打算回来了。亲生孩子都抛下不要,就是要彻底断绝关系。这房子摆明谁住就是谁的。
    没有周子青这一茬,整个徐家村谁比他们更有资格住这里?
    刘桂萍心里,还是想把人送走,走了最省事。徐长胜两口一走,徐长民看着沉默不语的徐奶,又看看一脸冷静过头的周子青,只能皱紧眉头,对着周子青交代两句,“要是徐长胜再来……再来……”嘴里吐出无奈的气,还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徐长胜那狗脾气,大家伙一起还敢上去顶一顶,单独一个两个,还真没人敢惹他。叹了一口气,“自己当心些,保护好自己,他们说的那些狗屁乱造的话,也别往心里去。”徐长民听了一肚子糟心事,心情阴郁的走了。
    人走光,就剩下一老一小。
    周子青冷静的眉眼,这会嘴角一扬,讥讽笑了,“姥儿,我妈要是能随你这点多好?估计就不舍得把我扔下了。”说完话,也不看徐奶,自己踉踉跄跄的瘸着腿,一蹦一跳的去找抽屉里找药,她这腿旧伤没好,又填新伤,真怕撂下后遗症可怎么办。
    徐奶眼睛昏花身子一晃,差点栽倒。缓过一气后,伸手扶着墙慢慢走到凳子上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仿佛入定一般。
    第12章
    徐长胜今天说的话,让周子青搞明白一些事情。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徐奶这个人有些让人看不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
    现在,迷雾散尽,再是清清楚楚不过。
    没有了迷茫,周子青反而整个人轻松下来。
    徐长胜和刘桂萍两口子应该不在村里,这两天都没过来找事。周子青过得挺恣意,早上醒来,喂鸡捡鸡蛋,压水扫院子。该干的活,一样不落下。
    徐奶倒是变得沉默多了,面色灰白,双眼无神,经常搓着搓着玉米,整个人就愣住了。周子青是有些担心徐奶的状况的,这明显看着不对劲。
    谁想到,隔了一夜,人病了。
    周子青被吵杂的鸡叫声吵醒,挠挠头发坐起身,才发现一向早起的徐奶,今天晚起了。
    “姥儿~”周子青心猛地一跳,伸手去推徐奶。
    “嗯~”徐奶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支起眼皮看了周子青一眼,又闭上了。
    周子青听到徐奶的声,心下松了一口气。“姥儿,你不舒服?”手掌放在徐奶额头上摸摸,滚烫!
    “没事~,就是头晕起不了,我躺躺就好,你自己弄点……吃的。”徐奶嘴唇干裂起皮,精神萎靡。短短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周子青踩着鞋子,去抽屉翻找退烧药,家里抽屉翻遍,找到一个装药的白色塑料瓶,拧开倒在手掌心,大白丸子一样的药片,像极了她曾经吃过的奶片。
    扑热息疼,她记得这药片能解热,镇痛。
    倒了一碗水,捏着两颗药片,“姥儿,醒醒,吃完药再睡~”周子青又重新爬到床上,拉着徐奶的胳膊,把人扶起来一点。
    徐奶哼哼唧唧的,眼睛都睁不来。
    好不容易喂了徐奶吃下退烧药,周子青累出一身汗来。
    自己洗漱好,压了一盆井水,端到床前,拧了一把湿毛巾给徐奶擦脸擦手,最后叠成方块敷在额头上降温。把徐奶整理好,周子青忙的脚跟不着地,鸡舍里的鸡饿的咕咕叫,后院猪圈里的猪也饿的嗷嗷叫,有一头差点跳出来。
    鸡和猪喂完,她自己肚子饿的不行。
    周子青累的做到床边,帮徐奶换了一把水,平时两个人一起忙活没觉得,换成一个人,真是累的够呛。
    撑到下午,徐奶额头越来越烫手,周子青有些急眼了。
    想把徐奶叫醒去村里卫生所,可徐奶叫三声,才细微微的哼一下。她自己没意识,周子青压根弄不起来她。
    周子青跑出去叫西边大嫂子,两个人合伙使劲把徐奶拽到平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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