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杭看了她一眼，就说：“不要淘气，不然我告诉你爸爸。”还真是长辈对晚辈的语气，严厉不失宠溺，林淼猜得不错。
    “我才没有。刚才我弹得好吧？这钢琴好棒，我爸怎么就不知道给我也买一台，小气鬼。”郑小姐没有了刚才的娇娇女脾气，完全就是个得宠的小孩子了。
    姜杭笑她：“你什么没有？你爸爸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你了。”
    林淼怔了怔，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她一开始是用电子琴的，后来她爸爸听老师建议，还是攒钱给她买了第一台钢琴，后来条件好了，又换了一台新的，只是到最后都卖掉，就剩下那台电子琴。
    她爸爸虽然话不多，可是她知道他很疼自己的，已经倾其所有。
    早上林淼给父母打电话还问起她爸爸的脚伤，说现在不大疼了，就是走路还不行，这得慢慢养着，其实他们说的都是好话，不让自己担心罢了。
    “林淼，她弹得怎么样？”
    林淼回过神，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郑小姐眉一皱，跺着脚对姜杭抱怨：“姜叔叔，你怎么问个小文员我弹得怎么样？她能知道什么呀？”
    姜杭不理她，只是看着林淼不说话。
    “指法娴熟、流畅，我认为还可以。”林淼想了半天，憋出了这句她认为还算中肯的评价。
    郑小姐刚要说话，被姜杭伸手挡住，他又问：“优点说了，那缺点呢？”
    林淼觉得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姜杭的时候，他那种咄咄逼人的语气，仿佛有什么都要立马说个明白，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有口难言。
    人无完人，林淼知道，更知道事情不可能两全其美。
    怪只怪郑小姐选了一首她很熟悉的曲子，不过她能听出的问题，姜杭也可能听出来，却还要当着本人的面问她，也许有别的用意吧。
    林淼言简意赅：“有六处错音。”
    “还有音阶速度也……”姜杭点着头话还没说完，就被“啪”的很响一个巴掌声给打断了。
    气极的郑小姐抬手就给了林淼一巴掌：“你懂什么？净是胡说八道，又不是我老师！”
    林淼还怔在那里，看着姜杭抓着对方的手，用从没有过的严厉语气说：“好啊，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打人了？我早就跟你爸说过，来我这里就得收起你的脾气，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为什么要让别人说你的缺点，就是让你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你又懂不懂？简直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了！快跟人道歉，不然我饶不了你。”
    门没关紧，已经有人循着声朝录音棚的方向看过来。
    那小姑娘估计被姜杭吓坏了，身体哆嗦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对林淼说：“对、对不起。”
    林淼捂着脸摇了摇头，又对姜杭说：“我没事，想去下洗手间。”也没等他答应就转身走了。
    女孩子的力气不重，不过林淼的皮肤白净，脸上还是浮起了红印子，她用冷水敷了好久，才觉得那灼热感散去。
    等她回去时，那个郑小姐已经离开工作室了，据说是姜杭送她走的。
    隔壁的音效师对她说：“姜哥说让你回家休息。”又小声爆料那个郑小姐是tk集团一个制作人的女儿，对方是姜杭多年的朋友，也是合作伙伴。
    林淼联想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她上次见到的那位，怪不得姜杭会好脾气开后门。
    她虽然觉得委屈，可是并没有痛得难受得要哭，再大的委屈她都挺过来了。
    其实这样看来她的韧性还不错。
    林淼回去又给脸上擦了药膏，不过第二天起来还是肿起了一点儿，她只好扑了粉。
    她有外勤的工作，中午准备要回工作室的时候，同事拜托她帮忙去tk集团拿材料，进去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出来在电梯口遇到了陆翊。
    “林小姐，您好。”
    “您好，陆先生，好巧呀。”林淼笑了笑，忍住不去看陈季珽在不在附近。
    他只是股东之一，那么忙应该不会这么巧也在吧。
    陆翊浅笑：“我是特意在这儿等您的。”说的脸不红心不虚。
    林淼愕然地看着他，只听他又说：“陈先生让我问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送你回去吗？”他比了比左脸的位置。
    “他在这儿？”林淼不答反问，而且这句话问得很熟稔，很容易让人遐想。
    陆翊颔首：“陈先生要参加股东会议，不过方才已经离开了。”他拿出电话，“我还是让他跟您联系吧。”
    “不、不、不，不用的。”林淼连连摆手，抿抿唇说，“我很好，谢谢你们关心。”
    可陆翊还是拨通了号码，不由分说递给了林淼，仿佛是烫手山芋。
    林淼的确觉得烫手，她拿着手机还没说话，就听见那边在问：“问到了吗？”
    “是我，我没事。”林淼说话的声音很轻。
    却不偏不倚落到了对方的心里。
    ☆、chapter 22
    林淼回到工作室的时候依旧心跳得飞快，刚才她说完话，没等陈季珽再开口说点什么，迅速就把手机还给了陆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姜杭出来刚好就见到她回来，看她一直皱着眉，脸颊很红，想起了昨天的事，也跟着拧起眉，朝她招了招手：“林淼，你过来一下。”
    林淼把资料递给同事，就快步走过去，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昨天的事……我没想到那丫头会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她就是被她老子给宠坏了！我替她向你道歉，你放心，她不会来这里上班的。”姜杭这样保证说，又问，“脸很疼吧？你有没有擦药，不如再休息两天？”
    不来上班？林淼觉得有些意外，眼睛看着姜杭说：“我没事的，我想郑小姐只是一时气急，毕竟我也真没什么资格批评她的演奏水平，您别因为我为难。”
    “水平？就她我还是知道的，天赋是有一点，就是太骄傲，反正我是不想管了，让她回去折腾她爸。”姜杭哼了一声，想了想，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卡片递给林淼，“这个你拿去，时间自己约。”说着又看了看她的眼睛，然后将目光落到她局促交握的手上，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她有这个习惯。
    林淼拿过来自己看了一下，上面写的是一家医院的地址以及一位大夫的名字，她愣神了一会儿：“这是……”
    “你那么聪明，就该知道做人不能因噎废食，跌倒可以爬起来，失败也可以重新来过，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何况这是你自己的身体，怎么不知道珍惜？”姜杭不太爱跟人讲道理，可是面对林淼这样的小顽固，只能用理来压她。
    “姜哥，我说了我没事的，明天就消肿的。”她以为他指的是她的脸肿起来。
    姜杭摇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我不是说你的脸，是让你去治你的手，这医生‘据说’很有本事，你去看一看，没坏处。”
    “手？不，我不想去。”林淼第一次这样直白表现自己的不情愿，她可是连受了委屈也不吭声的人。
    姜杭一言不发，站起来把一张光盘放到电脑里，点开一个视频，寒着脸把屏幕对着她说：“林淼，你好好看一下，认识里面的人吗？”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林淼同样倔着脾气，垂眸看去，随即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凝向姜杭，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这个东西。
    那是她还在学校的时候参加过的一场演奏会。
    是她吧？好像又不是，那般意气风发的样子，久远到她以为是上一辈子的记忆了。
    “你知道我不喜欢讲什么大道理，所以别的我不多说，做音乐的人哪能不碰乐器的？只要你还想做这份工作，你就给我去治，就当是我给你的工作任务。要是你想放弃，那等下就去写辞职信，当我看错人，我就不留你了。”姜杭撂下狠话就转过脸，不再看她。
    他欣赏她的才华，可也得她自己有振作的志气。
    林淼喊了他一声：“姜哥，我……”
    “出去吧。”姜杭依然冷着声。
    林淼不知道姜杭怎么知道她手伤的事，态度还一反常态的不近人情，不过她好不容易得来这份工作，怎么可能放弃？
    可是去医院……
    林淼犹豫了很久，最后硬着头皮试着联系了大夫，对方似乎早就知道她这么一号人，态度客气，很快就约了一个时间。
    当时林淼也没想出其中的关节，到了约定的时间就去了医院。
    初次见面很顺利，大夫问了她是怎么受伤的，当时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以及做了详细检查。
    大夫说等看结果定了治疗方案再通知她过来。
    林淼觉得大夫很用心，姜杭应该费了不上少心，能替她这样考虑周到，她之前还跟他说了负气的话有些好心当驴肝肺了。
    可是她对自己的恢复依然没有信心，她的手指连弯曲都不自然，要能弹琴只怕不容易。
    她一边想一边走到电梯口，“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以后，跟里头出来的一位穿白袍的医生打了个照面，她没有在意，对方却在她跟前站停，惊讶地问：“林淼？”
    林淼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带着迟疑：“你是……”
    “真是你，我啊，大德，殷守德，是顾淮那小子的室友，你不记得啦？”殷守德手里拿着病历，裂开嘴冲她笑了笑，“不过我这几年发福了，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你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听到顾淮的名字，林淼眼神滞了一下，对殷守德说：“你好，这么巧，你在这里工作？”
    “对，我进了这里的骨科，你呢？”殷守德看她手里还拿着的单子，字迹很熟悉，“你来找我们余主任的？哪里伤着了吗？不过我们主任可是这方面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林淼点点头：“余主任是很好。”
    殷守德再粗的神经也知道林淼的疏离，想起以前他们还常出去吃饭唱歌的，谁会想到现在这样，本来还有意提顾淮几句，看来也是白费心思。
    他们都断了几年了，他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当年的事真是说不清楚，他也不好再跟林淼套近乎，很快就说了再见。
    林淼匆匆进了电梯，紧绷的神色才松懈下来，姜杭说得对，她是因噎废食，只要一遇到跟她过去相关的人和事，她都恨不得尽快逃离。
    那段岁月对她来说不堪回首。
    有人比林淼更快知道她的检查结果。
    在她离开医院后，骨科余主任就给陈季珽打了电话，将林淼的情况以及初步治疗意见告诉了他。
    也是第三个跟他说“问题不大，但是根治不容易”的医生。
    “坚持理疗。”余主任这么说。
    “她是弹钢琴的，会有影响吗？”陈季珽说话沉沉的。
    “病人配合的话，灵活度可以恢复□□成，这主要还是要靠个人意志。”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有进展的话请您告诉我，不过不要跟她本人提起。她比较倔，喜欢跟我反着来，知道我插手的话会拒绝治疗的。”
    陈季珽非常了解林淼，也是因为她太简单太好懂。
    她却一点都不了解他。
    去过医院，林淼就算是完成了姜杭交代的工作任务了，他知道以后也没什么表示。
    好像一切重新回到正轨。
    王导的新戏拍摄进展顺利，佳绮也已经进入剧组，还给她发了很多有趣的照片。
    林淼倒是很久没有听到过susan的消息，碰巧孟山打电话给她。
    “早两天我陪susan去医院复诊，有个姓顾的医生说是你朋友，向我打听你是不是还跟着我们，我就说你已经换了工作，他还要再问我就留了个心眼没告诉他。”孟山早已打滚成人精，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认识那个人吧？感觉怪怪的，我就是让你心里有数。”
    “谢谢你，山哥，我知道了。”林淼转移了话题，“苏姐怎么样了？好像最近没怎么看她走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