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死了。
    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巧合，当江依米感受到校长死亡，将厄运回收的时候，下课铃声响起。
    七百年来的怨恨，随着持久的铃声，渐渐得到了平复。
    黑暗散去，无数被骨刺割裂的血管在汩汩地流淌着腥臭的黑血，整栋办公大楼里，那些覆盖了所有房间门扉的血管，开始一点一点收缩。一具由几个眼睛组成的巨大躯体是它们的终点，同时它们也与那道躯体一样，开始干瘪，开始溃烂，开始消散。血管上孵化出来的利维坦之眼，眼神都变得呆滞，最终归于死寂。
    最后，白雾的目光落在了校长的本体上，它已经爬到了办公大楼外的那片空地上。
    它的身体是由极其巨大，甚至比白雾恶堕化后的身躯还要巨大的眼睛，以及六只相对来说比较小的眼睛组成。
    它们连接在一起，像是恶心的肿瘤。
    眼睛开始慢慢从连接体上脱落，隐约的，白雾还能够看到眼睛背后人类的骨架的轮廓。
    在“医生”的改造下，七个使徒凭借着缝合词条，成为了一个传说中的怪物——利维坦。
    但现在它们死了。
    【米歇尔，摩根，弗洛，亚瑟，柯丽娜，奎恩，博伊斯。在七百年前，作为旧世界毁灭计划的参与者，它们原本隶属于第五层的统治者，当然，那个时候人类还没有全部进入高塔，也还没有统治者一说。
    不过小骗子嘛，总是有点骗人的本事的，就像你截胡了丹德莱尔的白月光，他也截胡了这七个毁灭者。学校只是一座孵化场，如果不是它们倒霉的遇到了小倒霉，这个地方七百年间的变化，可绝对不止红色区域。
    我们不妨将这个故事称之为小倒霉与七个大眼睛的故事。
    现在故事结束了，赶紧去拆箱子吧！】
    白雾倒是不意外，之所以没有深挖细节，是因为这次和丹德莱尔那次不同。
    他遇到的善良的灵魂，并不在对方手里。
    当然，白雾必须得承认，这个区域是很危险的。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提前确认的。
    江依米七百年来，性格稍微有些变化，说不定自己在潜入禁地的时候，就gg了。
    至于为何如此干净利落的击杀校长，只是因为从庄园区域开始，他就知道该隐的侧重点变了。
    不再是对自己心性的测试，而是开始让自己的内心对第五层的统治者感到厌恶。
    所以白雾不用猜也知道，这次几位门徒的经历，想必是和统治者有关的。
    眼睛给到了验证。
    江依米看着逐渐腐烂消散的校长残躯，脸上的神色慢慢归于平静。
    几分钟后，她开口道：
    “我，我……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让一切变回原样了？学校的一切……都会还原吗？”
    “大部分可以，虽然还差一块能够让恶堕变回人类的碎片。”
    白雾已经看到了，在校长躯体消散的一部分里，一块飞鸟图案状的碎片出现。有了这块碎片，区域与区域间的隔阂，不管是通行权，还是碎片的能力界限，都已经消失。
    他捡起了这块碎片。
    花鸟虫鱼，如今只剩下鱼。这块碎片原本是很重要的，但在另外三块碎片集齐后，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
    “现在只剩下宿舍区了，虽然提灯人很有可能比校长更难对付，但问题不大，我们已经可以使用末日碎片的力量了。”
    提灯人来自于江依米融合病发作时，分离出的善念。算是宿舍区域的最强者，它的存在属于恶堕，也属于某种规则产物。
    虽然对手强大，但解决完校长，拿到有一块碎片后，白雾现在已经利于不败之地。
    全校所有扭曲的规则都可以被净化，以及所有师生都对他感到亲近。
    这种一次性净化整个区域的感觉，让白雾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血色云海里，他对顾海林撒了一个慌。
    避难所是假的，人类也没有逃离高塔。谷青玉也没有带领人类征战塔外。
    但或许，自己可以搭建一个避难所。
    ……
    ……
    高塔，第五层。
    九十四号方锥尖塔，一直是许多管理者们心中的圣地。他们做梦都想要自己有一天，能够得到统治者的青睐，有机会在九十四号方锥尖塔里，得到一张门禁卡。
    这座方锥尖塔高三百米。是整个第五层第四层里，所有尖塔中最高的。
    在方锥尖塔的九十六层，有着一间最高权限才能进入的会议室。
    这间会议室里并没有什么别的布置，只是一张巨大的未知金属材质的圆桌。
    以及八个座次。
    八个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到这里开会，对他们而言，从自家庄园的禁地里走出来，就意味着这座高塔，或者自己的势力，有了某种变动。
    而如果其中一个人发起了黑塔会议，则代表整个人类的命运，都在遭受某种威胁。
    时隔多年，高塔第五层的八个人终于齐聚一屋。
    宴，王，秦，钟，庞，柳，郑，谢。桌子上的名牌没有写上他们的名字，只以姓氏标记。
    他们便是这八个家族里的真正统治者。
    在数百年前的淘汰中，他们为了自己的家族用尽手段，成为了永生者，也成为了八方势力的掌控者。
    从七十二人的权力角逐中活了下来，占据了数百年来的统治者地位。
    他们当中也有人骄奢淫逸，腐败邪恶，但也都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方。
    尤其是绝对的强大。
    “这该死的永生，让我无法看到你们老去的样子，真是可惜呢。”说话之人，来自于钟姓名牌后，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
    “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爱炫耀，尤其是面对我们，你在炫耀什么呢？”颜值来说，这位宴家的统治者，要高上不少。
    七百年前，可是有不少女人为他疯狂，甚至还有女人愿意为了爱情，做他的试验品。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既然来了，就不要耽误时间，我还有很多研究要做。”
    谢家的统治者，在七百年来一直不怎么合群。他掌握着整个高塔九层以上的武器资源与技术，虽然这些技术出塔就没有办法使用，而且人类也都觉醒了强大的伴生之力和序列。但这些武器装备，依旧对塔内有着巨大的威胁。
    秦家的统治者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当然，真实的年龄已经七百多岁，他神色威严，比起其余几个人，看着更像是军人：
    “上次聚集在一起，还是九十年前。我们原以为九十年前的那次事件，让塔里的人们可以安稳的发展。但现在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根植于人心深处的探索欲望。”
    庞家的统治者说道：
    “人心的探索欲望？所有欲望的实现，都需要力量。我听说不久前，发生了一件事情，险些导致九十年前的事情重演，起因……或许诸位知道了，是那个疯子做的。”
    提及到了某个疯子，王家的统治者，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说道：
    “是那个通过攀爬，前往了第六层的疯子？他做了什么？”
    秦家统治者说道：
    “两军演武，应该是他的手笔，不过他的目的似乎是挑起高塔人与我们子嗣的矛盾。但这个不重要，九十年前的清洗，让我们明白了一件事，人类的力量只要不越界，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我们可以长久的统治，而人类也会更加依赖高塔。”
    “这次会议是你发起的，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谢家的统治者忽然问道。
    王家的统治者看了谢家统治者一眼，略感诧异，毕竟谢家一直很低调，往常的任何会议，这个男人几乎都是不发言的。
    秦家统治者说道：
    “九十年来，高塔人类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估，我们应该……再发起一次清洗。”
    这话一出，其余七家的统治者全部皱起眉头。
    “理由呢？上次清洗可是伤筋动骨，尤其是两年后，又来了一次。这次清洗总得有个缘由吧？要知道，不久前两军演武可是险些重演九十年前的一幕，他们现在估计都戒备着呢，这个时候你说要清洗，可是比较费神的。”宴家的统治者说道。
    其余的统治者也都等着秦家统治者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当然，如果不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我也不会说这个。我们的目的，是在于不要让底下的子民们碰到他们不该触碰的东西。九十年前是这个原因，如今也是这个原因。”
    秦家统治者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继续说道：
    “而我不久前从我的子嗣口中得到情报，我们与塔外势力的共同产业，有一部分被人盯上了，确切来说不只是被盯上，而是被人破坏掉了，实验计划被终止。这意味着，底下的子民们，又一次越过了围栏。”
    钟家的统治者，脸上肥肉滚动着，双眼露出精光：
    “是赌场吧？我听说了，以后我们再也得不到免费的高阶战力实验体了，若要从镇御军和调查军现有的战力里挑选，风险又太大了些。这的确是一个噩耗，希望我的美人和食物，不会被破坏。”
    王家的女统治者说道：
    “所以你同意清洗？”
    “同意。”
    “我也同意。”王家的统治者表态，顺便把目光望向了谢家的统治者。
    但谢家并没有表态，始终一个表情，似乎对会议内容又不感兴趣了。
    倒也不奇怪，谢家一直是墙头草，所以只要再有一家同意，便会进入清洗计划的商讨细节。
    庞家的统治者忽然问道：
    “老秦，据我说知，你的后代是调查军团的军团长。还有着几分理想抱负，听说这些年底层的治安越来越好了，且出塔探索获取的成果也越来越多，呵呵，摊上你这样的祖宗，他可不太妙啊。”
    “我的眼里，只有绝对的秩序，子嗣？那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哈哈哈哈哈哈……说的不错，子嗣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我同意，我是说这次清洗计划。”庞家统治者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宴家统治者。
    宴家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子嗣每一代只有一男一女。虽然这位宴家统治者不在乎，但总归比起其他家来说，宴家人丁要稀少些。
    不过庞家的统治者很确信，宴家的统治者必然会答应的。宴家的统治者所擅长的领域，便是生物领域，和塔外势力交易最为密切，实验体需要最多的，也正是宴家。
    冷哼一声后，宴家的统治者也表态了。
    在半数统治者同意后，谢家的统治者也答应了。他历来都是做那个服从多数的少数。
    “生意最重要，既然大家都认定了要保住生意，那么我们该开始商议细节了。清理的数量比例，计划展开时间，以及清理的方式。”
    会议正式开始，高塔最强大的八个人类，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改变格局的变革。
    而高塔外的某片区域，也这一个时间段里，发生着另外一件足以改变格局的大事件。
    ……
    ……
    塔外，百川大学附属中学。
    要等到提灯人出现，拿走最后一块末日拼图碎片，白雾与江依米需要等到夜晚。
    于是二人来到了403宿舍里，耐心等待着。
    时间已经入夜，按道理来说，白雾现在应该会再增加三个负面属性。
    但在第四个负面属性降临后，白雾使用了末日碎片。
    象征着吞噬的虫碎片，在一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同是这一瞬间，白雾感觉到身上所有负面属性都消失了。
    百川大学有很多规则，白雾只是消除了其中一条，末日碎片的使用，本该是很复杂的事情。
    但拿在手上之后，就像是握着某件使用了许久的武器一样，驾轻就熟。
    不需要教程，不需要引导，只是心念所动，只是和碎片建立某种精神上的感应，随后一切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仿佛这是刻印在基因里的一段使用记忆一般。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白雾感觉到自己如同一个伟大的造物主，感受到了世间某处不合理，于是轻飘飘的，将这种不合理移除了。
    整个百川区域，针对人类的，四小时降临一次负面属性的特殊规则移除。
    但同样的，作为驱散“黑”的代价，“白”也会一并消失。
    虽然没有测试，但白雾就是能够感知到，在这片净化过后的土地上，人类的伴生之力，几乎无法获得提升。
    做完了这一切后，他与江依米一起，开始耐心等待着夜晚降临。
    江依米现在越发相信，白雾就是七百年前的面具怪人，除了那个英雄，又有谁能够在百川中学的第二个夜晚，使得整个百川中学得到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