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向后微微闪身，避开顾娉婷的碰触，皱眉威严地问道：
    “你是死者女儿？”
    顾娉婷急忙点头：“是，我是！”
    警察立刻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满眼警惕：
    “我们都没查出死者身份是谁，你怎么这么确信？”
    雷洛一把将顾娉婷拽到身后，沉声道：
    “我们请厉氏用鹰眼搜的人，刚从事故现场过来，不可能出错！”
    警察一听厉氏二字，面色当即柔和下来：
    “直说是厉总的人不就完了，这样，我们等下带人回局里作笔录，你们跟着一起来吧。”
    顾娉婷刚要再问些什么，警察已经扬声叫过来一个同事：
    “这是死者家属，带过去认领一下，再留个dna样本，确认跟死者的关系，走完程序直接带局里等我，我这面处理完就过去。”
    “跟他走！”
    警察回头跟顾娉婷交待完，继续转身忙去了。
    太平间。
    顾娉婷紧随着警察跟医生走进去，医生哗地拉开一个长长的抽屉，就像她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那样。
    一具遮了白布的高低起伏的尸体，像货物一样被拉出来。
    医生上手就要打开白布。
    “别！别……等下……”
    顾娉婷有些喘不上气，她忽然抬手制止，同时面色发白地向后一靠。
    雷洛自后面挡住她，轻轻把手放到她肩膀上。
    之后想了想，雷洛干脆挡住她的眼睛，示意医生掀开白布。
    而后，抱着一线希望看过去。
    面目全非的尸体，根本无法辨认，唯一认得的，是尸体身上残存的没被烧尽的衣衫。
    雷洛认得那特殊花纹的面料，正是顾娉婷特意给方娴做的。
    雷洛忽然咬了咬牙，揽着顾娉婷的肩膀便往外走，打算强行将顾娉婷带离现场。
    “等等！不能就这么走啊，到底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警察追问。
    顾娉婷猛地挣脱雷洛，视线笔直落到遗体上。
    只这一眼，便扑过去，跪倒在旁边：
    “妈妈！妈妈……”
    雷洛重重叹口气，朝警察点点头：“是她！”
    警察皱眉，不解地问了句：
    “人没了怎么不报案？”
    雷洛总算寻了句可以出气的话，两只大眼睛一瞪：
    “不到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报案有人管吗！”
    警察被噎了句，不再看雷洛，低头不知道在本子上记了什么，然后对顾娉婷道：
    “家属过来签字，然后跟我走。”
    顾娉婷在雷洛的陪同下，处理完一切烦杂的手续，从警局出来时，已是黎明时分。
    朝霞刚刚染红天边。
    顾娉婷站在警局门口，裹着雷洛长长的风衣，仰望着天边。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雷洛急得直挠头，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想把人扛了就走，还不敢。
    正愁呢，听到顾娉婷沙哑着声音跟他念叨：
    “你说，人死了，真的有灵魂吗？”
    雷洛急忙点头：
    “反正我信！你也要信，娉婷，你就相信，老太太肯定能看到你，所以你要是太难过，她看了准心疼。”
    “还有，你得这么想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管怎么说，你还有咱俩那两个宝贝，还有我呢。”
    “不用怕，只要你不撵我，娉婷，我永远守着你，你想开点儿成吗？”
    雷洛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觉得自己都快语无伦次了，这才停下来。
    只穿了半袖的身体，终是受不住秋天的凉意十足的晨风，狠狠打了个哆嗦。
    顾娉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听没听到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总之在他话落之后，勾了勾唇角，低头朝前走，边走边跟他说：“走吧。”
    雷洛急忙跟上去：“去哪儿？”
    “回家。”顾娉婷轻声说。
    因为顾娉婷的笔录，提出方娴有他杀的嫌疑，因此方娴的尸体，暂时只能存放在事发地。
    其它一切事宜，全部要等后续。
    至于后续要等多久，谁也说不好。
    通缉特护的通缉令，今天白天就会下发。
    现在顾娉婷唯一能做的，只有回家等消息。
    回程的路上，顾娉婷听话地吃了几粒感冒药，然后躺在车后座上，盖上厚厚的毯子，闭上双眼。
    她很想听雷洛的话——睡吧，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可是，她真睡得着吗？
    *
    清晨。
    厉家老宅。
    许佳慧一晚没睡。
    天色微亮时分，方才迷糊过去。
    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被枕边的手机铃音吵醒。
    皱着眉头刚想发脾气，待分辨出铃音之后，立刻摸过电话接起来：“说！”
    “表姐，我已经出境了，方娴已死，我没留下任何线索，你放心好了。”
    许佳慧哼了声：
    “知道了，钱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表姐，足够我花一辈子了。”
    许佳慧：“等下把电话卡烧了，这辈子，你就别回来了，你妈妈我会照顾好的。”
    挂断电话后，许佳慧起身抽出电话卡，然后打开打火机，烧掉了电话卡。
    退回床边坐好，转头看看自己另一半空着的床。
    没人知道，自从有了厉斯年之后，她跟厉泽成，再没有过夫妻之实。
    而这一次，厉泽成更是借着方便她养伤为名，两人正式分居。
    许佳慧从床头柜上抽出根女士香烟点燃。
    走到窗口。
    隔着烟雾，眯眼看着院外飘落的树叶。
    ——不管真的方娴能否找到，至少在厉泽成眼里，方娴总算死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