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褚文淇才迷迷糊糊地生出点困意，等真的睡着时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季栾已经醒了。
    这之前他已经熬了一个大夜，即使睡了一夜眼底依旧发青。
    费如安像是回来折磨他的，才好了没多久就已经离家出走两次。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她总觉得他没那么爱她了。
    或许是戴致行告诉过她，他曾生出同褚文淇结婚的念头，让她心里感觉不安了。
    也或许是听了戴致行的忽悠，认为这样才能勾回他的心，实则是着了戴致行的道，被他利用了。
    他已经知道早先他总是碰不到费如安，是戴致行给她出的主意了，所以很难不怀疑，这依旧是戴致行的套路。
    目的就是里应外合的绊住他，减少他与褚文淇见面沟通的机会。
    尤其是在医院那次，怎么就那么巧，他道歉的功夫，费如安就离开了？
    这真的很难让他不怀疑费如安还在听戴致行的指使，只是这次倒是让疫情给反向助力了。
    他一直就不喜欢褚文淇，当初跟戴致行提起想和褚文淇结婚的事，不过就是年纪到了，家里长辈都惦记着，而费如安那边又迟迟没有消息。
    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她死了，所以才动了那个念头。
    毕竟褚文淇各个方面都挺优秀，又喜欢他……
    他都知道的，所以他才觉得褚文淇是最合适的结婚人选。
    只是在那次同戴致行交底没多久后，他突然收到了费如安还活着的消息。
    现在想来从那个时候起戴致行就应该已经开始布局了。
    接二连三安排费如安在他和褚文淇见面的时候出现，让他扑空放褚文淇鸽子，大约是想摧毁他在褚文淇心中完美的形象。
    想坐实他心有惦念却又找褚文淇做替的渣男形象。
    无所谓了，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胚子。
    只是他这十几年几乎都在被费如安牵制，包括学医，当脑科医生。
    如果没发生当年那件事，费如安没术后失忆，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是真的喜欢费如安。
    他很少喜欢什么东西，从小无欲无求，他对费如安是见到第一眼就有需求的。
    只是阴差阳错，时光纵横的毫不留情。
    如果说费如安如今只是单纯的不安，觉得他这十来年有移情别恋过，在用这种方式证明她对他的重要性，那么他可以辞职。
    辞职离开桃城，去京城，去任何她觉得没有威胁存在的城市，反正他到哪都能开拓天地。
    只是别再动不动玩消失，他感觉自己年纪大了，已经玩不起了。
    他不是当初那个雪天识破她小伎俩且同样冒失的少年了。
    他三十一岁了，这些年也经手了许许多多的生命，早就没有少年的冒失和冲动了。
    他不愿再冒险，把时间浪费在陪她玩猫鼠游戏上。
    他珍惜每一分能在一起的时间。
    他觉得这十多年的空档，就该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弥补回来才对。
    可是如果她是在配合戴致行呢？
    那他这次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囚禁监视的手段他也不是没有。
    否则他也不会知道她这次出走的城市是沪城……
    季栾思绪烦乱的起床，洗漱完毕时褚文淇还没醒，但他却收到了戴致行发来的微信。
    早先没这事之前戴致行三不五时会微信问他和褚文淇进展如何，甚至还会给他出主意，提供可约会时间，就比如上次……
    但这事儿之后他就没再联系过他了。
    如今联系他难不成是知道他和褚文淇隔离在一起的事儿了？
    点开消息一看，果然，他确实是知道了。
    他在拜托他照顾一下褚文淇，说是褚文淇心情不好才离家出走的。
    后边还紧跟着一些褚文淇日常生活中的小癖好，以及她就要生理期了，生理期前十天她特别嗜凉，拜托他看着她点，让她别吃凉的，以防生理痛。
    到是够细心，但有什么用，还不是惹她不高兴离家出走的？
    他就是不顾一切的乱来，那种悖德的关系早晚会毁了褚文淇。
    不过他倒是没有故意一口回绝，而是以此为条件刺探“军情”-
    费如安离家出走两次是不是你捣的鬼？-
    在医院那次是，第二次不是。
    戴致行回复的很快，但这个答案是他没想到的。
    所以费如安这次离家出走真的是自己的主意？她就是在以此试探她对他的重要性-
    嗯，知道了，我会注意照顾文淇的。
    他心思百转千回的回了戴致行，就算戴致行不拜托他，身为朋友他也会照顾褚文淇的。
    褚文淇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距离她睡着大概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她本想直接吃放凉了的隔离餐的。
    但没想到季栾趁着她洗漱的功夫已经给她热好了隔离餐，甚至还把标配的牛奶倒进杯子里用热水烫温了。
    她道过谢之后一边吃饭一边困惑，其实她跟季栾这十几年没深度交往过，聚在一起大多时候也是在外边吃饭。
    很少有这种私下接触的时候，所以她并不知道他私下也这么细心体贴。
    不过一想到他是医生，就也不太困惑了，大部分医生应该都是耐心细致的吧。
    吃过饭，收拾掉残羹剩饭后，她坐在餐桌前用笔记本码字。
    隔离的这家酒店设施很完善，她住的房间算是一个小型标准套间，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有，甚至还有微波炉和小电热锅。
    也不知道是酒店设施自带，还是被通知为隔离点后政府配备安排的。
    总之隔离生活要比想象中好太多，隔离餐也安排的合理营养，如今这样子到很适合她安心搞创作。
    创作的时候她可以只想剧情，不想现实中的糟烂事，心情也会平和许多。
    只是她没想到，中途会收到季栾送过来的温水杯。
    他提醒她喝水。
    她有点不适应这种关怀，要是换做以前她可能会很开心，但现在只觉得尴尬，于是道谢后紧忙表示这些自己来就好，他不用操心。
    但是季栾只随便应了声，之后还是照样照顾她。
    而且这样的情况整整持续了好几天，她想过把这些事情都提前做了，但是事后季栾还是会找补回来。
    直到第五天，她特意嘱咐了不要热饭，她想吃凉的，他还是依旧把饭热了，她才绷不住跟他说：“师兄，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不需要麻烦你做，而且我确实很想吃凉一点的东西，麻烦你下次不要再帮我弄东西了，谢谢。”
    “排卵期大部分女性的体温会略微升高，有一部分女性在这个时期会嗜凉，但是吃多了凉的，最后会肚子疼，所以你不能吃。”季栾公事公办的样子让褚文淇又惊又怕。
    怎么回事？
    他怎么知道自己排卵期是在这几天？？？就很奇怪。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君子之交”，并没有亲密到连隐私都知道。
    脑袋飞快转了一圈后，她开口问：“戴致行跟你说的？”
    “嗯。”季栾承认的很痛快。
    “……”褚文淇又无语又气的想笑，戴致行这曲线救国的方式未免太牛逼了。
    居然知道她跟季栾在一个房间？
    这事儿她都没敢跟文媛媛说，他就知道了？
    这人手段挺多啊。
    于是没盖住生气的情绪，跟季栾说：“师兄你不要听他的，他管不着我。”
    “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我又不是个废人，没必要让你费心照顾。”
    “……”季栾深深看她一眼，想劝她别和戴致行纠缠，不如就此分手，但到底还是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到肚子里。
    或许她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她跟戴致行的事情。
    他要是劝了，不就等于揭露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实了吗？
    这样她一定会很尴尬。
    “他也是为你好……”
    “而且都是顺手之举，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朋友吗？”
    季栾心底还是很认可褚文淇这个朋友的。
    他承认他早先的举动对她来说确实不公平，但来往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有情意的，并不想真的失去她这个老朋友。
    毕竟是她陪他度过高三毕业到大学那几年最伤心难熬的日子。
    褚文淇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可能语气有点过了，便立马收敛了火气，回他：“谢谢你，师兄，但是你真的不用这样照顾我，我就是觉得我有手有脚的，没有到那种出门在外离开别人就活不了的地步……你能理解吗？”
    和戴致行在一起之前她就是个独立自主的个体，没有理由和他在一起后，被他娇惯了些日子就成了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
    她是喜欢他的细心体贴和稳妥，也喜欢他比同龄人更成熟稳重会照顾人。
    但这只是这段感情中的加分项，并不是摧毁她个人生存能力的武器。
    她自己有事业，有赚钱的本事，有独立生活的本领，在和他在一起之前她还不是自己好好过了许多年，她可不是离开恋人就会饿死的人。
    他的存在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即便他为她做过很多，她也收到他爱意的信号，但她不是传统的恋爱脑，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的离开而甘愿去挖野菜吃野菜，变成一个不能光彩自立的苦情女。
    况且现在是她离开他！是她不想要他！他做这些只不过都是曲线救国，来弥补他没选择她的过错罢了。
    他最会打感情牌了，她是不会吃他这套的。
    就算他费尽心思的找补，她也不会轻易原谅他。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需要他陪自己，可他还是选择先去解决问题。
    他们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解决掉家长的反对？
    他再聪明，再受宠，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办法的。
    除非他能拿到威胁那两个人的筹码，可是他们有什么筹码可被他拿捏？
    难不成是想曝光她的真实身份，让戴群杰在企业混不下去？
    可是这样的话，碍于她的真实身份曝光他们就更要偷偷摸摸在一起了。
    用这种自杀袭击式的方法去威胁父母，这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不是最优选。·
    所以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好的解决办法？
    倒不如跟她一起走。
    反正那两个人是死要面子的人，只要他们坚持，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大动作来阻止他们。
    他们最要脸了，怎么可能冒着被外人知晓自己儿女不伦的事情去跟他们大动干戈呢？
    他们顶多就像前几天那样偷偷摸上门来谴责她不要脸。
    所以她躲开就好了啊。
    可是戴致行没选择同她共站一线。
    这个弯她一时半会是拧不过来了，所以无论他现在做什么，她都不会原谅他的。
    而且她本就生气，眼下这所谓的体贴关怀在她看来倒都成了她离开他难活的信息。
    思维不自觉往这种方向想的后果就是越来越气，本来是她喜欢的优点如今倒成了她反感的事情……
    季栾见她这样也不想再往枪口上撞，先应了她的话，让她自己平静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