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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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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谢妙容身边的九娘谢绣姬也跟着笑了,只有谢伯媛没有笑,因为她看到了自己妹妹脸上那有些难堪的神色,于是赶忙打哈哈说:“我家十五妹还没有长开,这样也正常,等到大一些,长开了就好了。”
    卫五娘也是个有眼色的,见谢伯媛出言护着妹妹,就忙把在身后讥诮说话的那小女孩拉出来,板着脸对她说:“那有这样对人说话的,还有佛祖听见你适才那话也会不快。今日可是药师佛的圣诞,你怎可在今日说这些话。快些上前来向谢家十五娘致歉,还有,一会儿去佛前烧香,求佛祖宽恕你失言之过。”
    ☆、第7章 .3
    “五姐,她……明明就……”小女郎嘟着嘴,看向谢妙容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谢妙容简直想质问她,明明什么?是不是说自己明明就和楼底下那座佛像的体型相似。这小姑娘简直嘴也太把不住门儿了,难道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说人胖是很失礼的么。
    可是在人家卫八娘的心里,真还没有取笑谢妙容胖的意思,顶多是说她生得富态,跟底下的那座佛像一样。在当世,老百姓多半是又黑又瘦的,上层贵族们却是孱弱,体质不佳的为多。谢妙容这些日子以来又练着拳,又能吃,这一下子长得健壮起来,和大多数士族之家的小姑娘体形有所不同,故而卫八娘会留意到她,也会那么说。
    “八妹,你还说!快点儿向谢十五娘致歉!”卫五娘加重了语气。
    一边站着的谢伯媛开口:“会首,算了,童言无忌。对了,这位就是你家八娘么?”
    卫五娘道:“正是,这是我八妹琴莲,被我阿父阿母宠惯了。今日她听说惠远法师在楼云寺升坛讲经,非要跟了来看。”
    谢伯媛笑:“跟我家这两个阿妹一样呢,她们也是好奇得很,非要跟了来。”
    接着便向卫琴莲介绍自己的两个妹妹:“这是我家九娘,名绣姬,这是我家十五妹,名妙容。”
    卫五娘就也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谢妙容和谢绣姬,特别她说:“我家八妹,今年八岁,比谢十五娘大一岁有余,你们年纪相仿,以后也可多多来往。谢十五娘早慧名声在外,八妹你以后若有什么不懂得可以请教她。”
    卫琴莲“哦”一声,这一回看向谢妙容,表情正常了些,道:“以后还请十五娘多多指教。”
    谢妙容对于这种口无遮难的小女孩根本没有要打交道的意思,而且,她觉着吧,眼前的卫琴莲跟她五姐长得一个风格,容貌也像,这样的女孩子,要是跟她交朋友,按照自己的体型,还有自己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容貌,怕以后到哪里都是绿叶忖红花,永远当女配。
    所以,她只是敷衍性地欠欠身,说:“指教不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罢了。”
    她不想跟卫琴莲打交道,可卫琴莲却觉得她有趣,长得珠圆玉润,看起来就很可靠,而且说话举止像个小大人,有涵养,又是小神童,这种朋友在她的朋友圈儿里还没有别人,就谢妙容一个。
    所以即刻就上前来牵起她的手,说:“一会儿我们一起听经吧。”
    恰巧此时底下的经堂中有僧人敲起了钟,钟声告诉众人,慧远法师就要进经堂中来讲经了,所以谢伯媛就向卫五娘告辞,说她先过去陪着母亲还有其她两个妹妹听经,一会儿等慧远法师讲完了经,她再过来参加品香会的茶会。
    谢妙容就也欲跟着长姐走,却被那卫琴莲拉住,她道:“不如十五娘就留在我们这里听经,这里离慧远法师近,能听得清楚些。”
    “这……”她看向长姐谢伯媛,讨她的主意。
    卫琴莲说得不错,品香会的包厢是离慧远法师最近,位置最好的一个包厢。而刘氏等人坐得那里就要远多了。
    谢伯媛见卫琴莲如此热情,倒也不好拂她的意,就大方道:“那十五妹,你就留下和卫八娘一起听经吧,只是不要乱跑,一会儿这讲经完了,就要回到阿母身边去。”
    谢妙容也不是个真得片刻离不开娘的小丫头,况且她也想好好听楼云寺的高僧慧远法师讲经,这离得近当然比离的远听得清楚些。
    便一口答应:“好。”
    接着谢伯媛领着谢绣姬离开,卫琴莲身边伺候的婢女就给两人搬了两个荃蹄去包厢前坐下,两个人坐在高一些的坐具上,可以很容易看到底下讲经的慧远法师。在两人身边,则是坐着卫五娘。三人的位置是品香会的这大包厢里最好的,其余的妇人们可能大多数都只是听经,而不需要去看人。
    不一会儿全场肃静,只听得簌簌衣衫摩擦的响声,有笃定的脚步声往讲经堂内释迦牟尼佛像跟前去。接着又是铛一声清越的钟响,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在讲经堂中响起:“诸位,今日要讲的是般若经……”
    谢妙容对这楼云寺的主持大师很好奇,就悄悄把面前的竹帘子掀开一角往下看,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以为那慧远法师会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呢,哪想到却是一位三十出头,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他穿了僧人穿的一席缁衣,外披红色袈裟,身材高大,气度不凡。他讲经的朗朗声音响彻整个讲经堂,底下众人看他的眼光俱是景仰。
    谢妙容偷偷环视左右,她发现在她目所能及的包厢靠前的位置,有许多来听经的女人这时都将悬挂的竹帘偷偷掀开一角,朝着慧远法师投去各样复杂的眼神,有景仰,有爱慕,有欣赏……
    她留意到,身边的品香会会首卫五娘也不能免俗,她掀起竹帘子,也凝神看着讲经的慧远法师,眼中同样有跟其她女人相近的复杂眼神。
    又看了两眼慧远法师,她将面前的竹帘子放下,闭目,开始细听他讲的般若经,去体会大师讲出来的精妙之处……
    慧远法师讲般若经足足讲了一个时辰有余,等到这一次的讲经结束,已经差不多是日中十分。
    楼云寺为各位来听经的士族女郎和郎君们准备了斋饭,有要在这里用饭的就可以去斋堂吃饭。这斋堂也分了东西,东边的是男人们用饭的地方,西边则是女人们用饭地方,中间隔着楼云寺的一个厨房。
    品香会在楼云寺这东边的讲堂后有一个院落,里面有数间休憩的厢房,这也是向楼云寺租的。所以讲经结束后,卫五娘就邀请谢妙容一起去品香会的那个院落歇息,喝点儿茶,吃了斋饭再回去。
    卫琴莲也拉着谢妙容去。谢妙容呢,则说她必须要去向母亲说一声才行。
    于是卫琴莲则随着她一起去到刘氏跟前,说明了要留她一起吃茶吃斋饭。要是谢妙容单独向她母亲恳求留下,刘氏是断然不会同意的。不过,这会儿卫家八娘亲自来求,她总不好不给面子,再加上谢伯媛说,她会照看十五妹,等到吃了茶和用了斋饭,就带着十五妹回家。
    刘氏见有长女在,就也放心了,嘱咐她们两个早些回府。谢伯媛建议母亲和三个妹妹也在楼云寺用了斋饭才回去,刘氏却摇头说:“这已经出来耽搁了大半天了,须得回去,再说了也没有安排在楼云寺用斋,家里十六郎和十七郎还小,始终放不下他们。”
    便带了其她的三个女儿出寺回谢府去。
    这里谢妙容就随着长姐谢伯媛还有卫琴莲一起去品香会在楼云寺租的那院落休憩用斋。
    吃完斋饭后,谢伯媛和品香会的众位姐妹自是吃茶闲聊,可谢妙容和卫琴莲却是坐不住,再加上她们说的话,两人也插不进去。
    于是卫琴莲就提议,让谢妙容陪着她去这楼云寺后山去转一转,一则消消食,二则也可以赏赏花。
    两人去姐姐们跟前打了招呼,卫五娘和谢伯媛吩咐人跟着,让她们随便转一转就回来。两个人答应了,就兴致勃勃地带着几个奴婢去了楼云寺后山。楼云寺本来修在一座小山下,寺庙建筑一直从山下绵延到山上。半山腰以上就是后山,载种了许多花木,一向是来进香的香客们爱去游玩的地方。
    只不过,在楼云寺的后山同样划分了庶族和士族游玩的区域,中间用砌得高高的围墙给分隔开。谢妙容和卫琴莲游玩的当然是属于士族们的区域,这边的景色想当然地更加漂亮精致。
    经过几个时辰跟卫琴莲的相处后,谢妙容对她的印象也大为改观。因为她发现这个卫八娘尽管容貌出色,但却并不会像许多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一样很傲娇,相反,她性格爽朗,说话直率,没有架子,再加上家学渊源,为人知礼,也有见识,比起同龄人来,实在是很优秀。
    谢妙容自忖,要是她不是个穿越人士,在知识上开了外挂,也占了年龄的便宜,不然的话,就凭借她现在的年纪,很可能比不上卫八娘。
    因此,她倒是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来,也颇愿意和卫八娘做朋友了。
    两人一路慢慢走着,不时停下来赏玩一下路边种植的花卉,一边说着些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楼云寺的主持慧远法师身上。
    谢妙容道:“以前我跟阿母还有众姐妹来楼云寺敬香礼佛,没有见到过慧远法师。今日见到他实在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年轻,看他那样子,不会超过三十五岁吧。”
    “也难怪你会吃惊,就是我在上月见到他之前也和你一样认为他会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呢。世人都传他是得道高僧,衣钵传自其师智空,智空坐化时据说超过百岁,这么一来谁会想到他竟然如此年轻呢。也是最近品香会盛情所邀,慧远法师才在今年开始开坛讲经,并且前几次都戴了帷帽,不让人看见他真面目。唯有上月燃灯古佛圣诞他才取下了帷帽,让人看见了他真面目。”
    “为什么他以前不取,却于上月取呢?”
    “据我阿姊说,八月十九日那夜,慧远法师做了一梦,梦中燃灯古佛告诉他,让人看见他的面目也是一种施舍,是积福。所以,第二日,慧远法师升坛讲经,就取下了帷帽,让听经的人都看到了他的容貌。”
    ☆、第7章 .4
    空桑最后一位皇太子站在空旷的陵墓里,有些茫然的想着这些过往,无意识地侧过头去,忽然眼神就是一变——“山河永寂”。
    那样的四个字扑面而来,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巨锤敲击在他心里。
    山河永寂。山河永寂!那一瞬间他恍惚间明白了那个震慑古今的祖先,写下这四个字时候的心情——当踏过遍地的烽火狼烟,登上离天最近的玉座,剩下的却只有山河永寂。
    帝王之道,即孤绝之道。即便是星辰万古惟我独尊,又能如何呢?
    站在这里的自己,在百年之后,是否也是会有一模一样的结局?
    旁边的青塬不敢说话,望着忽然间陷入沉默的皇太子。他从来没有在真岚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一扫平日的漫不经心和调侃,沉重得让人不敢去看。
    真岚不置可否,望了一眼剑尖,上面尤自贯穿着那个不瞑目的头颅:“这又是谁?”
    “你留这里,”片刻,真岚终于回过神来,“我进去看看。”
    青塬摇头,急道:“不行!地宫里既然有异常,怎么能让皇太子殿下一个人进去?”
    真岚脸上又浮现出无所谓的笑意,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在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事呢?就算有破坏神,那也是我祖宗啊!断无不保佑子孙的道理。”
    青塬牵着天马,站在那里抓头,不知道怎样和这个皇太子说才好。
    “好了,我很快就回来的。”真岚不想过多为难这个年轻的青王,指了指外面的暮色,道,“外面征天军团刚刚被龙神击溃,九嶷大乱,你大可以带着人马,趁机去收复你的领地。”
    “我的领地?”青塬怔了怔,不明白皇太子的意思。
    “九嶷郡是青族的领地,而你是青族的王,”真岚的眼里没有笑意,望着外面的天地,肃然,“所以这里也是你的领地——虽然你生于帝都,一直没有回过这里,但你在成为六星的时候,已经是青族的王。”
    “……”青塬明白过来——这一次皇太子带自己出来,原来是这般的意思!
    难怪这一次要带出那么多的军队……皇太子,是一早就想好了全盘计划罢?
    真岚望着这个最年轻的王,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去吧。这次征天军团里变天和玄天两部被龙神彻底摧毁,帝都要做出反应尚需要时间——如今九嶷郡处于大乱之中,你大可趁机一举夺回你的领地。”
    “啊?”青衣少年搓着自己的手,有点迟疑地低下头来,“皇太子是要我……要我带着军队去把叔父赶下台么?”
    百年前,年轻气盛的他憎恨叔父出卖了青族。怀着一腔热血不肯屈服,不肯和叔父一家一起投降冰族,而是毅然和空桑其余六部之王一起自刎在了传国宝鼎前,用自己的血和生命打开了无色城。那时候他才十七岁。
    从此后他再也不曾长大。
    青塬的骨子里,毕竟流着章台御使的血——大司命说。
    但是,他也是六星中能力最弱的一个。如果不是当时情况危急,必须凑足六星之数、打开无色城,皇太子不得不阵前册封他为青之一族的新王。
    其实平心而论,光以他的能力,是远远不足以成为王者的。虽然这百年来,他居于无色城,也从其余诸王那里学到了很多,但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担负起一个王的所有责任。
    “可是,就算今夜突袭成功,得到了九嶷郡,我们身为冥灵也不能久留。”青塬想了想,为难,“到了天亮之后,又该如何?我们还是不能控制九嶷啊。”
    真岚笑了起来:“青塬,你学了术法,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他侧过头,望着黑沉沉的墓室,不再绕圈子,直接将计划说了出来:“你带着军队趁乱夺宫,拿下九嶷王那个叛徒——不必杀他,只要控制住他的神智就够了,让他替我们管理九嶷。”
    “青塬?就是那个空桑的末代青王么?”忽然间,真岚听到一个声音问,声音清脆,“是章台御使和青王魏女儿的遗腹子?”
    谁?是谁在这个地宫里听到了他们的谋划?青塬吃了一惊,左右顾盼。
    然而真岚却没有意外,只是淡淡:“你偷听得够久了——你是谁?”
    ※※※
    巨大的烛阴骨架后,应声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妖娆地微笑:
    “我叫离珠,是九嶷王畜养的女奴。”
    真岚看到那张脸,心下也是微微一震:九嶷王以畜养娇奴美妾出名,然而这样的美貌,却是近乎不祥——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女子身上居然看不到一丝邪气。
    他想起在进来的时候,看到苏摩正在替这个昏迷的女子驱逐心魔。
    ——连苏摩这样的人,都会帮这个女子?
    离珠无声无息地已经醒来片刻,正好听到了真岚和青塬的最后那番对话,念头急转,心里已然是有了一个主意。在被真岚喝破之前,率先站了出来。
    她望着青塬,一笑开口:“不必那么费事,如今九嶷就是你的。”
    手里捧起了一顶金色的冠冕,离珠的眼神如波光离合,吐出一句极具诱惑力的话来:“九嶷王已经死了……这个属于你了,少年英俊的青王。”
    然而青塬却没能回答。那一瞬间,他被那样的丽色眩住了眼睛。
    这个女子……是地宫里的幽灵么?怎么世上……还会有这样美丽的人?
    看到他发呆的表情,离珠嗤的一笑。她将手中的金冠捧起,在眼前晃动,眼角瞥着那个少年:“这顶金冠,本来是要送去给九嶷世子青骏的,如今给你也行——不过,你要答应给我一个条件。”
    “什、什么条件?”青塬下意识地问,却没有真正明白她在说什么。
    无色城里沉睡百年,除了六王里的白璎和红鸢之外,十七岁的冥灵少年几乎没见过真正的女子。此刻乍然一看到这样的绝色美人,心里猛然紧张得要命,根本无法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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