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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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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君煜番外 我寄人间雪满头
    “大师兄,你初时学剑,为了不负剑圣期望;后来练剑,为了不堕沧涯威名。这都是别人的剑,那你自己的剑呢?”
    殷璧越如是问道。
    君煜说,“我不知道。”
    卫惊风离开的第十一年,君煜的修行进入瓶颈期。
    想要跨过圣人境的门槛,漫长的求道岁月里,百年无寸进都没什么奇怪。但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君煜身上,就很是奇怪。
    他心里清楚终究会有这一天。
    那日黄昏时分,师父也是在这里看他练剑。
    “这套剑诀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但这是老夫的剑,你也该有自己的剑了。”
    否则问道一生,也只是匠人,成不了宗师。君煜明白。
    他想过很久,求自己的剑,是要问本心。他的本心是什么,又为何修道?
    ******
    君煜来沧涯那年,还没有兮华峰。
    天下都知道剑圣卫惊风从学府门前带了人回去,不是洒扫童子,而是继承衣钵的首徒。
    从此在沧涯山上独开一峰,名为‘兮华’。
    登门者拜访者如过江之鲤,全被挡在峰下的禁制外面。甚至是抱朴宗太上长老亲至,都碰了一鼻子灰。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剑圣是推算到了与自己有师徒因果的天才子弟。在学府收徒之前,把人收入了自家门下。几百年后,沧涯山又要出个圣人。
    事实上,卫惊风那夜在‘楼外楼’喝了点小酒,一边喝一边跟掌院先生拍桌子吵架。
    酒楼打烊后路过学府门口,正看见墙下拐角蹲了个小东西。还以为是什么小猫小狗。
    走近了,对上一双警觉的眸子,不知怎么,话就脱口而出。
    起初他只是想……搭个讪的。
    但他做事向来顺应心意,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妄为。
    首徒又怎么样,看的顺眼就收了。
    当时君煜年岁尚小,只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饭。
    吃了卫惊风的饭,就得当卫惊风的徒弟。
    他问过卫惊风,“当徒弟要做什么?”
    那人显然没懂他的意思,傲气的一仰头,“老夫的徒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能阻你?!”
    君煜便开始练剑,徒弟要继承师父衣钵,发扬光大,这总是没错的。
    于是他每日挥剑六万三千次,寒暑春秋,一日不曾懈怠。
    世人总以为,剑圣的徒弟,自然是灵丹妙药,金石无尽;圣人在侧,倾心指点。
    实际上,卫惊风只给过他两把剑,一把是山下老李家铁铺三两银子的铁剑,一把是名动天下的‘春山笑’。
    卫惊风不是不教他,而是……不会。剑圣是千年以来第一剑道天才,但他的修行,近乎直觉与本能,说起言传身教,怕还不如西凉镇私塾的教书先生。
    更多时候,他们在一起都是在学习说话。
    沟通如何让彼此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至于产生误会。
    君煜年少时便入凝神境,除却卫惊风,前无古人。
    但谁也想不到,两个不世出的天才,用了二十年时间,从说起话风马牛不相及,共同进步到词能达义了。
    实在是修真界一大幸事,可喜可贺。
    卫惊风十分开怀,下山云游去了。
    后来兮华峰又有了柳欺霜,燕行,殷璧越,段崇轩。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有迥异的性情与过往。
    君煜成了大师兄。
    他很想指点师妹师弟们修行,毕竟这是一个师兄该做的。但他确实也不会教。
    所以,他用的方法是——
    打一场。
    “明知道打不过,硬着头皮也要上。”
    兮华峰弟子自习与挨打的传统,就这样延续下去。
    燕行适应的最快,“有什么郁气,就去跟大师兄打一架。”
    后来连段崇轩都想开了,“在山上多挨师兄打,总比下了山挨别人打好。”
    为人弟子尽义,为人师兄尽责。
    君煜作为剑圣首徒,除了有些护短,公认的毫无瑕疵。
    可他依然有困惑。
    为师为友为宗门,那么为自己呢?究竟为什么持剑?
    道法通天,世人崇敬,这都是极好极好的。
    却都不是他想要的。
    ****
    与余世的生死之战,是君煜经历过最为艰难惨烈的一战。
    彼时沧涯危亡系于一身,重伤难支却决不能退。
    当再强大的战力、临阵突破的领悟都无法弥补境界差距,山穷水尽时,有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从剑中溢散出来。
    直上云霄,斩尽天地间一切道法。
    ‘春山笑’光华大作,煌煌如日。
    是卫惊风留下的一道剑意,铸剑时便融进了符文中。符文上又设了障眼法。
    谁也没想到‘春山笑’会有什么玄机,似乎默认像剑圣那样洒脱随性的人,不会有这样细致入微的心思。
    连君煜都没想到。
    恐怕卫惊风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怎么能思虑周全到那种地步,毕竟他最怕麻烦。
    去陨星渊之前,君煜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自以为潇洒的挥挥手,“不知道。”转过身又加了一句,“别等了。”
    想了想仍不放心,去学府时留下张字条,写了‘别来’两个字。
    他以为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麻烦的事了。
    幸好君煜绝不会忤逆他的意思。
    现在他看了眼贯穿腰腹的巨剑,自嘲的想,这下真是回不去了。
    此时若有人能从半空俯视,这等场面实在骇人,以卫惊风为中心二百里,密密麻麻插着各式各样的剑,长短不一,有残有缺。他身上也插着许多剑,滚烫的血还不断从暗沉凝固的血衣下涌出来。
    人总是会死的,圣人也不例外。
    再凝练磅礴的真元也会耗尽,再炽热的鲜血也会流干,再强大的神魂,也会被时光或命运摧弱。
    剑圣死在剑冢,倒也死的其所。
    他感觉不到痛了,只觉脑袋有些昏沉,好像昨夜醉了一场酒,清早出门又吹了凉风。身体也越来越轻。他想,一生中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这次是最近的。
    因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多少年风霜刀剑与纵酒放歌,都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不想见大道见天地了,他想回家。
    心意一动,神念万里。
    他随风回到沧涯山,云海尽头是孤高的兮华峰。
    君煜坐在屋里擦剑,神色专注,像极了年轻时的他。
    他开口想说点什么,说什么呢?
    “当初带你回来时还不到腰间,一转眼,长的比师父都高了……”
    太婆妈了。一点也不潇洒。
    “你道法精湛,剑心坚韧,入圣所需不过时间而已,切莫激进求快了……”
    这不是废话么?
    “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多下山找找乐子,喝喝酒,看看貌美姑娘,有益身心健康……”
    什么乱七八糟的。
    “几个弟子各有缘法,我却最不放心你。”
    说不出口。
    他走进两步,近到能看清那人眼里眉间一贯的寒意。抬起手,想摸摸眼前人的发顶……算了,都这么高了,还是拍肩膀吧。
    倏忽一阵风起,手终究是没落下。
    君煜站起来,看着被大风吹开的窗棂,微微皱眉。
    屋里陈设一如既往,他却觉得有些空落。
    就好像,方才的瞬息间,有什么不复存在了一般。
    *******
    那夜君煜做了一个梦。
    他往常夜里吐息打坐,极少睡眠,更少有梦。今夜却不知怎么,有些神思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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