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宅屋

第1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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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日日借酒浇愁,身边所有人都在忙碌,越来越多难听的话灌入了赵杼耳朵。赵杼那时非常伤心,听不得一点不中听的话,他用自己的小鞭子打了一个人。那人算是他的堂兄,同为宗室,地位相当,可人家命好,有护犊的父母,又自小嘴甜会说话,很多人喜欢,他这样的天煞孤星去欺负人家,必然会受到反击。
    别人没打他没骂他,却从身世,教养,阎王印这些方面攻击他,父王醉的不醒人事,护着他的母妃去世,忠仆身份不匹配,想也知道,他的处境变成了什么样子。
    除夕皇宫举宴,堂兄弟们玩起了新游戏。
    赵杼成长过程中总是一个人,别人排挤,不与他玩,没关系,他已习惯,并不在意,但别人想欺负他……不可以!
    母妃那么温柔的呵护他,保护他,在有限的范围内让他健康成长,不是让他长大被别人欺负的!若那么轻易被人欺负,他怎么对得起母妃历年来悉心照顾!
    赵杼握紧手中小鞭子,开始与堂兄们捉迷藏。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偶尔露个头,吸引堂兄们的视线,再迅速跑开,将堂兄们分隔开来,又溜回去一一把堂兄们抽了一顿。
    七八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计划欺负一个大家都讨厌的人,结果没欺负了,反被抽了一顿!这如何能忍,孩子们纷纷哭着回家找父母。
    赵杼名声又臭了一层,所有人见到他都会远远离开,一旦落单,还会被狠狠揍上一顿。他人小,又无人帮衬,赢的时候非常少。父王不喝酒的时候也不会管他,渐渐的,连下人都开始有胆子欺负他了。
    同是宗室,见面的机会很多,见面就打,已经是这群孩子的固有游戏。而知道会面对什么环境,有准备的时候,赵杼通常是不会输的。
    小孩子打架不懂什么是分寸,尤其特别气的时候,赵杼这次发了狠,他打死了一个人。
    这人是他父王弟弟的独子,而他父王的弟弟,因之前意外伤身,已不能让女人怀孕。
    为了平息此人怒火,皇上将赵杼关在宫里禁足,找最严厉的太监教导他规矩,为期两年,而他的父王……没有异议。
    赵杼在宫里过了最黑暗的两年。
    前期还好,起码还有宗室身份在,虽然受了些怠慢白眼,并没什么实质伤害,可随着时间流逝,外面的人渐渐把他遗忘,连最底层的太监,都敢欺负他了。
    太监欺负人的手段很阴损,赵杼开始吃不饱,没保暖的衣服穿,没炭火取暖,浑身疼,没有力气走路,上京的冬天,几乎要了他的命。
    为了活下去,他不断尝试逃脱,可宫墙深深,禁卫森严,别说紫禁城,他连当时的宫殿都跑不出去,负责看守他的太监总能神出鬼没的出现。
    每次逃跑失败,他就三天没有饭吃。
    当鼻青脸肿,伤口渗血,饿的头晕眼花时,赵杼缩成一团,仍然没有后悔。
    他不后悔揍人,不后悔任何迫使他落到这个地步的行为,若再来一遍,他还会这样做!
    他唯一难受的是,再也看不到母妃的笑。
    小时候不懂事,问母妃要小伙伴,责怪母妃不带他出去玩,数次惹母妃伤心落泪……母子缘份那么短,为什么不懂事一点,为什么要让母妃哭!
    不到八岁,赵杼懂得了‘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滋味。
    ……
    赵杼学会了爬墙,钻洞,比同龄人瘦弱的身体尽量灵活,渐渐的,他能跑到隔壁冷宫蹭点饭吃。
    冷宫里住着失宠的宁妃,宁妃带着当时年幼的太嘉帝,日子也不好过。
    几人日夜担惊受怕,彼此支撑,经历漫长寒冷雪夜,渐渐等来了春暖花开。
    赵杼被父王接了回去,迎接他的,是父王新娶的继母,和将将降生的弟弟……
    赵杼一颗心变的冰冷。
    平王一爵世袭罔替,戍守边关,抵御外敌,做为平王嫡长子,只要赵杼没死,不管外人怎么看,他都必须要接受相关教育。
    平王找了数位师傅教赵杼习武,时不时亲自检验,或将他丢入军营磨练。
    赵杼已经九岁,按理说开始习武已经晚了,不会有什么大成就,可赵杼硬生生顶住了压力,师傅让练两个时辰,他偏要练四个时辰,风雨不畏,霜雪不惧,简直像不把自己当人,不过两年,成效远远超过预期。
    除了练武,他还要学兵法,看书,短短两年,他身上展现的军事才华,令平王惊惧。
    两年间,除了去军营,他从不出门,因之前闯过大祸,平王并不计较,皇上,宗室也从来不提要求,这两年,他过的相当安静。
    可惜,继王妃坐不住了。
    平王对赵杼欣赏简直掩饰不住,这对她的儿子是不利的,她开始用各种心机,找了风格不一,妖娆妩媚的女子去勾引赵杼。
    练武两年,赵杼身体发育非常快,非但没了从宫里放出来时的瘦弱,反倒强壮勇猛,开始像个男人了。继妃很懂,这样年纪的孩子,只要将其引歪了,就会使其沉迷,一事无成。
    随时都会有因意外扑到自己身上的女子,洗澡会有裸女出现,偶尔半夜醒来床上还有女人试图抚摸他,赵杼从起初的不明白,渐渐懂了,懂了之后,慢慢就习惯了。
    他折断了两个女人的手臂,再往上扑的,也懂分寸了。
    可他的嗜杀名气还是传了出去,上京城都在说,平王世子赵杼最喜折磨人,每月府里都会有被他折磨而死的尸体运出去……
    无疑,又是继妃做的。
    赵杼并未理会,他与父王说,想去边关。
    平王并不同意,赵杼还太小,将将十一岁,戍边军最年少的兵也不只这点年纪。继妃却很高兴,有人不知天厚,想要死在战场,简直不要太好!
    于是这件事的最后结果,就是平王亲自送赵杼去边关。
    平王说,既然做了决定,就亲自来感受下战争的残酷,如果后悔,还来的及。
    平王直接把赵杼丢到了战场。
    赵杼第一场仗,是十一岁打的。在所有士兵当中,他个子最小,初来乍到,没有人知道身份,没有可以交付后背的兄弟,他独自拼杀,像个不知畏惧的小老虎,英勇锋利。
    那一场仗,是大夏与辽国的边防之战,大夏胜了,可赵杼差点死了。
    他第一次与死亡离的那么近。
    胳膊,腿,后背,全部受了伤,力气用尽,几乎举不起手中长刀,眼前血光一片,敌人的刀箭几乎化为虚影。可平王没有帮忙,就骑在高高的马上,远远站在场外,冷漠的看着。
    就算他大声求救,平王也没有来。
    赵杼相信,只要战争再持续半个时辰,或许不会半个时辰,他就会死,而他的父亲,不会来救他。
    被抬下战场时,他狠狠瞪着平王,眼睛里都是杀意。
    这就是他的父亲!
    伤势太重,赵杼昏昏沉沉,足足十天,意识才清醒。平王在床前看着他,第一句话就问:还想留在战场吗?
    战场之上,形势纷杂,瞬息万变,没有人救你,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
    你,准备好了吗?
    赵杼看着空空的掌心,他什么都没有,唯一拥有的母爱,也早早失去了。天地间好像没有属于他的地方,上京不是,平王府不是,这里……也不是。
    如果手中注定抓不住任何东西,那就不需要有恐惧,不需要有留恋。
    这里天高地阔,风霜雨雪都来的那么直接,好男儿自当像这自由的风一样,恣意来去!
    阻止他来去的,杀掉便是!
    他何尝不知战场凶险,便是武功最高最聪明的人,也阻止不了意外,身在其中,性命随时可能丢失。
    可他不惧!
    纵使身首异处,纵使马革裹尸,他也痛快打过一架!
    他会死在蓝天白云之下,尸身滋养土地,血液浇灌出鲜艳花朵,这便是他来世间走一遭的证明,有何要悔,为何要怕!
    自那一日起,赵杼便再不知害怕滋味。
    困于绝岭,他不怕。
    箭尽粮绝,他不怕。
    孤身杀入敌帐,经数百官兵围剿,他亦不怕!
    他的重重凶名,来自忘我杀戮,他的身后,堆积着如山尸骨,他不怕,甚至期待着下一次惊险对阵!
    可是现在,推开房门的这个瞬间,卢栎不在,他害怕了。
    血液冰凉,喉头发紧,嘴里似乎有血腥味。
    不单单是害怕,他非常恐惧!
    如果卢栎出了事,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拳头一砸,毁掉房间里桌子之后,赵杼立刻转身往外飞——或许卢栎只是出去了,并没什么事!
    他先飞去醉八仙,找沈万沙与赫连羽。
    沈万沙与赫连羽这些天在监视梅娘,梅娘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忙碌,遂他们几乎一日三餐都在店里度过。赫连羽能转换身份在江湖上混,手上还是有些绝活的,为了不引人怀疑,他给自己和沈万沙简单易容,任务刷的如鱼得水。
    沈万沙也觉得很新奇,赫连羽又有一手哄人的好工夫,两人气氛渐渐圆融。
    突然看到赵杼,沈万沙眼睛都圆了,“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杼不满二人打扮,太难认了,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疾声问,“卢栎来找你没有?”
    沈万沙更惊讶,“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
    话音未落,赵杼身影已经消失。
    沈万沙指着他的背影跳脚,“你倒是告诉我,小栎子怎么了啊!”
    赵杼又急急去找卫捕头,卫捕头也很惊讶,“难道卢先生又有新线索了?是不是还在路上,我去迎他!”
    赵杼狠狠瞪了卫捕头一眼,又去找余智。
    余智已经睡了……
    赵杼又去了验尸房,因为卢栎找不出新线索时会习惯再来看看尸体,可惜,卢栎也不在。
    赵杼几乎要疯了,双眼通红,眸含杀气,握成拳的手指捏的咔咔响。
    洪右远远坠在后面,不敢露头。
    他非常庆幸,现在是夜里,街上无人。王爷上一次出现这样表情,直接杀入敌营,生生用手撕了西夏大将……
    “洪右!”赵杼突然转身。
    洪右迅速出来,“王爷?”
    “给本王查!”不管是谁,胆敢伤卢栎一根头发丝,他都会让他后悔来到世间!
    “是!”洪右心下一颤,“属下即刻联络所有人行动,请王爷回客栈等候消息!”
    赵杼颌首,默许洪右动用所有力量,暴露行迹也没关系。
    他转身回了客栈,准备养精蓄锐,等有消息好立时出击!
    ……
    夜色如水,星子闪耀,没有那个人,一切都那么寂寥,仿佛冬日里吞下数支冰棱,连心都是凉的。
    赵杼不敢呆在卢栎房间,房间里充满这个人的气息,吸一口,都让他觉得心痛。
    他走在小径上,眸中杀气沉浮,无法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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