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这些人想要发展, 想要壮大, 那必须辅之以理论, 这便是宋棠说的商机所在。
    翟齐盯着这张写了几个“大王”的纸。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斗争：一个是说要成为和“大王”一样的人, 另一个是说成为帮助“大王”的人，要知道“大王”很多很多，那便意味着能给他糖的人很多。
    这笔账，哪个更划算呢？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翟齐没有轻易下结论，但他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就是先做个调查，看看这些“大王们”的作坊有没有经营不善的问题，存不存在违反政策的情况。
    虽然现在的政策没有很完善，但明令禁止的得知道吧。
    这么一想，他便专注地卖起衣服来，卖完了他就回家，考察一番后再做决定。
    宋棠回到家，把包里装的可口饮料，以及赠送的香皂和毛巾给宋成和李楠。
    李楠拿着可口研究了半天，疑惑道：“这是什么饮料，咋这么个包装？”可口是罐装饮料，而北冰洋汽水是瓶装饮料。
    李楠摸索了一会儿打开后：“闻着味道，像是糖浆。”
    宋成也打开了一罐，抿了一口：“哎呦，真有点。”他喝不上这个味道来，便问宋棠：“闺女，你咋买了这个饮料？”
    宋棠指着香皂和毛巾，说道：“买饮料送的。”
    没等宋成说话，李楠先说了：“闺女，既然免费送，应该多拿点。”宋成也在旁边附和：“你妈说的对。”
    宋棠：“……”她就知道她爸妈会这么个反应。
    她解释道：“人家限购，至多买两罐。”
    宋成一听，把饮料给宋棠：“那你喝这瓶……这罐。”说着，给宋棠从厨房里拿了个碗，“闺女，你用这个喝。”
    宋棠：“……”
    她说正事道：“爸妈，我有了一个新想法，我要为个体户们，为民营经济提供理论指导。”
    然后继续说：“野草生长的方向太乱，有的长歪了，有的长着长着就不长了，有的原先长得快后来长得慢……这都是有问题的，我要做的是给它们施肥，修剪，浇水，让它们长的整齐，长的匀速，长的可持续。”
    宋成先点评了一番宋棠的语言：“闺女，你这语言是越来越生动了。”用野草比喻个体户挺形象的。
    刚从计划经济中解放出来，经济的发展确实有些乱，各种经济法规也不太健全，确实需要对这些“野草们”进行修剪、施肥和浇水的处理。
    从修剪、施肥、浇水这几个词语的排列中，他把修剪放在了第一位，而宋棠却是把施肥放在了第一位。
    李楠听明白了，她洞若观火的说道：“闺女，你这是要宰他们啊。”
    宋棠捂着婴儿肥还很明显的小脸：“……”
    骗不过她妈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妈学了经济专业，又或者是她妈在财政部呆了好几年，她觉得她妈越来越精明了。
    但她不能乱了阵脚，铿锵有力的说道：“妈，你这用词不行啊！什么叫宰？你把你闺女想的太坏了！”
    李楠小口抿着可口，继续看着宋棠表演。
    宋棠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的出发点，我的初心是为了咱们国家千千万万企业健康成长，是为了咱们国家经济快速发展人民安居乐业。”
    她摆出例子：“今天我在百货大楼门口前遇到了一个卖衣服的，称自己进的货都是港市的、海市的，这叫诚信吗？”
    虽然不择手段会获取可观的利益，在这绝不利于一个企业的可持续发展。
    就像宋棠卖资料，凡是资料里出现问题的，例如墨渍太多，或者没有印全的，她一律采取免费换的方式。
    钱只是一时的，口碑才是永久的。
    宋棠现在虽然还没有总结出她所说的诸如诚信、信誉之类的都属于企业家精神，但很明显她身上有这样的精神。
    李楠点了点头，评价道：“闺女，你的出发点还有初心都是很不错的，当然了，我一开始说的那话也没错。”
    见宋棠先要说话，她说道：“闺女啊，别急着反驳我，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会拉什么样的屎。”
    宋棠：“……”
    李楠又说道：“但闺女，你在干这件事之前，得考虑好几个问题，第一，你的目标企业是哪一类，规模多大，资产多少，第二，你有什么成功的案例，人家比咱们精明的多，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类型，你如果全是理论，他们怎么会相信你，第三，你给这些企业培训，或者是宣讲，你扪心自问你有这个能力吗？你知道电气行业和服装行业的差异吗？你能提供方法论的指导吗？”
    宋棠听完李楠的话后若有所思。
    她竖了个大拇指对她妈说道：“妈，你太牛了！”
    李楠喝着可口，说道：“低调低调。”
    她接着说道：“闺女，无论你干什么，妈都支持。”
    宋成也急忙表态：“对，爸也支持，只是有个前提，黄赌毒坚决不能沾。”虽然他闺女心里很有数，但该提醒还得提醒。
    第222章
    “闺女, 你刚才说诚信——”
    宋成跑去拿了一本书，说：“爸前天看了一本书，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 里头就说商人要具有道德意识。”
    李楠往宋成那边瞅了一眼：“那不是我的书吗？”她为了写硕士论文买了好些书，国内的国外的都有。
    宋成无聊的时候就会翻一翻这些书, 除了英文的没看过外, 其他的都翻完了。
    宋棠凑过来：“我看看这本书。”
    宋成循着记忆，给宋棠指了几个重要的篇章，说道：“你回去看看, 可以把道德意识这一点写在你的《赚钱手册》上。”
    他知道他闺女的《赚钱手册》, 有时候他看到了有关这方面的材料（不涉及泄密），都会分享给宋棠。
    包括报纸上连载的《李厂长上任记》, 他经常和他闺女一起讨论里面的经营方法。
    宋棠抱着她的《赚钱手册》挨着宋成坐下, 说道：“爸, 我今天排队买可口的时候，想到了两个棠理论，第一个叫空手腾挪, 第二个叫排队成本。”
    她给她爸解释了一下两个理论的具体意思, 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宋成：“……棠？理论？”
    宋棠边写边对她爸说道：“我要形成一套自己的理论，然后用这套理论去指导个体户的发展。”
    宋成首先表扬了一下宋棠的思路，接着说道：“闺女, 具体的理论可以用你的名字，但是, 总的理论, 你得改一下。”
    这名字一听就不靠谱啊。
    宋棠抱拳道：“那请宋大秘书指点一二。”她爸当了这么多年秘书, 用词上可高出一般人一大截。
    宋成笑了笑, 写了个“棠”字, 指着说道：“闺女，你把这个字拆开看，上为‘尚’，下为‘木’，‘尚木理论’你觉得怎么样？”
    宋棠啧啧称赞：“厉害，就用尚木这两个字了！”
    她接着提醒宋成和李楠：“周六预约了按摩，你们别忘了。”按摩是孙靖妈安排的，宋棠看她爸妈长期坐办公室，腰啊背啊肩啊多多少少有点问题了，所以就麻烦孙靖妈帮忙预约了一下。
    周六。
    孙靖妈现在面对宋成和李楠时没有以前那么自在了，总觉得人家当官的和她这种老百姓不一样。
    李楠主动拉起家常来，孙靖妈这才放松下来，觉得对方平易近人，不是她印象里那种高高在上的形象。
    又想起之前她有事求宋成李楠帮忙，人家也没推辞，能帮的尽量帮了，她觉得当初自己跟宋成李楠交好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帮忙这事吧。
    宋成和李楠也不是什么忙都帮，一般来说，只要是不违背原则，没有超出能力范围的忙，他们能帮的尽量帮。
    宋棠对孙靖妈说：“孙婶儿，我爸妈长期坐办公室，腰、背、颈椎都有点毛病了。”她爸还好点，因为打乒乓球不算严重，但她妈有点腰肌劳损了。
    孙靖妈立马说了说按摩师的情况。
    “她手艺我不是吹，是真的很不错，我男人开大车的，腰椎不好，每次休假，我都带他去按摩，可管用了。”
    李楠接话道：“那我们可要体验一把了。”
    到了按摩店。
    孙靖妈对按摩师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宋处和李处。”
    按摩师有些拘谨的问了个好：“宋处、李处好。”
    宋成摆了摆手：“不用这么称呼，我们都是顾客。”
    尚木理论第一次实践是在牛仔裤上。
    周珍珠是广市人，她听人家说首都人疯抢牛仔裤，一天能卖出一百多条。
    她心动了。
    周珍珠很早就明白，钱不是存出来的，是赚出来的。
    她在七九年冬辞去了铁饭碗——华侨宾馆服务员，学着别人卖起了牛仔裤。
    她一开始是在广市卖。
    见很多人从首都过来批发，并以高出拿货价百分之三十、五十，甚至是一百二百的价格售卖出去。
    周珍珠不想让别人赚这个差价，于是果断踏上了去首都的路。
    她租了一个摊位，开始了卖牛仔裤的事业。
    她卖的牛仔裤，价格低，质量好，很快就打开了名声，追求时髦的大姑娘，爱美的小媳妇……出现了买牛仔裤就买“珍珠牛仔裤”的现象。
    于是珍珠牛仔裤的生意越来越好。
    不过价格低这一点，引起了其他卖仔裤的人的不满——顾客会跟他们说珍珠牛仔裤多少钱，你们卖的怎么这么贵，还是珍珠牛仔裤划算。
    结果就是他们被迫降价，不然卖不出去。
    但心里都记恨上珍珠牛仔裤了。
    有人找周珍珠理论，先礼后兵说道：“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统一的价格。”而这个价格呢，是批发价格的两倍之多。
    周珍珠不配合，她虽然有赚钱的心，但更有做人的底线。
    他们祖祖辈辈是忠厚人家，坚决不做坑蒙拐骗的事情，这个牛仔裤值多少钱那就应该卖多少钱，如果最后的价格超出了牛仔裤本身的价值，那这个价格是有问题的。
    现在还没有什么供求理论，周珍珠只是觉得价格要对应价值。
    另外，要跟顾客说清楚牛仔裤的成分，化纤的就是化纤的，纯棉就是纯棉的，不能拿着化纤的牛仔裤说这是纯棉的。
    做人要诚实，做买卖也要诚实，不能说假话。
    来找周珍珠理论的人听完周珍珠的话后哈哈大笑：“你是来做生意的吗？有钱竟然还不赚？你是不是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