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为了这个世界。”
    “就像当初，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探查变故，天下苍生。”
    沈郁轻轻说道。
    季霄双眼湿润，感受着怀里逐渐变轻的身体，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
    他已经知道了沈郁的未尽之语，也完全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事实上，他早就感觉到了，只是太过懦弱，太多担忧，找了种种理由，种种借口，去避开思考这件事。
    “师兄，我、我其实……”
    “对不起。”
    “当年，真的很抱歉。”
    耳边传来沈郁最后的一句话，很轻很轻，像风一样的呢喃。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抢你的风头，所有人都只能看见你，知道你的名字。”
    不，不是这样的！
    自己其实不是因为总是被沈郁抢风头，觉得不甘心才进入魔域的，真的不是！那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但，沈郁已听不见了。
    他彻底消失了，连尸体都没能留下，就像景浩言一样。
    季霄抬头，望向不远处重新飞向地狱谷火山内部的八岐魔蛇。
    得到了沈郁传来的属于山海九洲天眷者的力量，他的伤势不但全部恢复，修为的增长也难以用具体数值来形容。
    八岐魔蛇正在飞快遁逃。
    接连两次遭受重创，此时此刻，它十分清楚：如果季霄此刻选择以灵魂承接之术来对付自己，已经不单单是重创的事情了，对方完全可以吞掉自己的所有力量。
    就算那个时候，季霄也活不了。可是整个魔族不但不能从地球上获得一丝好处，还要因此损失惨重，也是无法更改的事情了。
    它当然不愿意。离开地球是暂时没办法办到的事情，那么，现在只有尽快躲开季霄的追杀。只要躲进山谷底部，凭借魔气在这里多年的经营，以及留存在非洲本源上的力量，或许能抵抗季霄。
    然而，季霄一挥袖子，便让整个火山内部没有一丝可以躲藏的空间。
    八岐魔蛇看着他，警告道：“季霄，从一开始我们便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根本没必要现在这种地步。”
    “此刻，我族虽处于下风，可你要是强行想吞掉魔族的力量，毁灭魔族降临的分.身，自己也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牺牲两个挚友，你很愤怒。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族放弃入侵地球，如何？”
    季霄没有说话，双手轻轻动作，强大的光芒开始在手中凝聚。
    八岐魔蛇见状道：“你一定要同归于尽不可？”
    “同归于尽？”
    季霄仿佛听见一个笑话，冷冷地看着八岐魔蛇，道：“现在，你不配。”
    在耀眼的银光中，八岐魔蛇几乎没有多少反抗的力量，很快便灰飞烟灭。
    季霄望向西侧被囚禁的非洲本源，双手微一施法，便解开了对方的束缚。一个半人半神模样的银色光团，唰地一下从火山内飞出，不知去往何方。
    季霄也并不在意。
    劫难终于结束了。
    可是，为了终结这场灾难，却付出了太多代价，甚至包括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原地不知发呆了多久，火山外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银色光团。
    季霄终于抬头看去。
    那银光与先前接触过的银龙，又或是玛雅羽蛇神，既有相似，又不完全相同。比之那些本源，还多了几分神圣感。
    这时，他忽然隐隐听见，对方在呼唤自己。
    “季霄，到我这儿来。”
    作者有话说：
    别急！be是不可能be的，请看下章！
    第89章
    进入光源之内, 季霄看见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对方微微笑道：“请勿见怪，身为世界本源，我本没有形貌，所以暂时幻化成了你的模样。”
    季霄点点头, 没说话。
    对方道：“我知道, 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同时还失去了信赖你的后辈，你一定很难过。不过, 这种心情可以暂且收一收，身为世界本源，他们葬身于这方世界，我自然有办法将他们复活。”
    季霄闻言先是一怔, 紧接着，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对方道：“但，有条件。”
    季霄咬牙道：“他们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又或者说，是为了保护你才陨落。这还要讲条件？”
    对方摇头道：“我虽为世界本源，却也要遵循规则行事。在绝大多数时候，我甚至没有意志, 否则，魔族当年根本不可能入侵。”
    “因为魔族被击败, 三处分.身暂时合一，我才可以与你进行这样的对话。半个时辰后, 我的意志将再度消散，在冥冥中维护着这方世界的运行。”
    季霄于是不再耽搁时间, 立即问道：“什么条件？”
    “任何交换都是有代价的。原本, 生命的同等代价只有生命, 但，因为你的穿越是我的分.身一手导致，而沈郁身为另一方世界的天眷者，却为了我陨落在此。作为世界本源，我对你们二人欠下了因果。”
    “故，只需拿你的力量来换。”
    季霄皱着眉道：“所以，只要我将现在的力量交给你，师兄……沈郁和景浩言就可以复活？”
    对方道：“不错，他们非但可以复活，还能够拥有原本的力量。不仅如此，就连先前被八岐魔蛇灭掉的山海谷众人，也统统可以复生。不过，因为魔族入侵更久远的死伤，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
    季霄毫不迟疑道：“我换了！”
    比预想中还要更好。
    对方微微一笑，提醒道：“以你现在的力量，不仅仅是在地球，无论在哪一方世界，都是绝对顶尖的强者。并且，你有能耐自由地穿梭于每一个世界，这是万千世界中，都没有第二人能掌控的能力。”
    “如此强大而可以自由使用的力量，就连我也感到羡慕。你确定，愿意失去它么？”
    季霄道：“当然，我确定。”
    他看向与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抬了抬下巴道：“反正，师兄的力量还保留着，有师兄在，也不会有谁能欺负得了我。”
    地球本源闻言一怔。
    随后，它哑然失笑，道：“好吧，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季霄体内的力量开始迅速流失。与此同时，沈郁的身体缓缓出现。
    沈郁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季霄小心翼翼道：“师兄？”
    沈郁望向他。
    看见对方的目光，那种熟悉感，这下子，季霄总算才放心了。
    他猛地上前，主动拥抱住了沈郁：“师兄，先前你有听到我的最后一句话么？”
    沈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既不知这里是哪儿，更不知季霄为什么忽然这样拥抱自己，问道：“什么？”
    季霄在他耳边道：“我说的是——”
    “我也喜欢你。”
    沈郁后退半步，看着季霄的脸庞，似乎是不敢相信。
    “你能，再说一遍么？”
    季霄笑道：“我说：师兄，我也喜欢你。并且，以后我不想喊你师兄了，当然，更不想直接喊沈郁。”
    沈郁忽然往前，吻住眼前这个心心念念已久的人。
    季霄也环住他的身体。
    一旁，地球本源扶了扶额。
    它原地等待片刻，而后适时出声，打断这对情侣的非礼之举，道：“季霄，我必须提醒你，此时此刻，作为一个凡人，你只有百年的寿命。而你的师兄，他的寿命，可以说是无限的。”
    “别看他现在多喜欢你，等你死去千年万年，谁知道你的师兄会不会爱上其他人呢？”
    甜蜜的两人终于暂时分开了。
    片刻后，沈郁道：“百年足矣。我绝不会独活。”
    季霄一时则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心想说一句别说傻话，我死了你再去找别人也没关系，却又觉得自己着实没这么大方。
    这时，地球本源道：“当然，你还可以重新修炼，不断延长自己的寿命。我会给予你不输于景浩言的天赋与眷顾。”
    季霄微抽嘴角，尽管对方力量无比强大，还是忍不住骂道：“你不早说！”
    地球本源再次微笑，抬手往前一指，一道大门在前方出现。
    “从这里走出去，你们就会回到火山口。走吧，不管要做什么，出去后尽管去做便是，不必在这里。”
    敢情还不愿意吃狗粮啊。
    也是，地球本源什么的，当然是万年单身狗了。
    季霄主动握住沈郁的手，道：“师兄，我们走吧。”
    两人牵手离去。
    地球本源轻轻摇头。
    它望着季霄的身影，直到对方消失于尽头，暗自道：“岂止是不输于，而是会远远超过。”
    毕竟，所谓天眷者，不过是天道随心所欲的一次挑选。
    而他，乃是天道真正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