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宅屋

分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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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慎头也不抬,拂掉一缕木屑沫,我喜欢敞亮通风。
    可我冷!
    你冷就关上呗。
    周彦清落座,先拿出汤药,然后拿出一碟糖瓜,催促道:别刻了,该服药了。认识至今,你时不时雕一只鹰,估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腻吗?
    当然不腻,每一只都不一样!
    宋慎放下刻刀,伸了个懒腰,端起药一饮而尽。
    今天是小年,过节,尝尝糖瓜。周彦清拿起木雕雏鹰,随意看了看,兴趣缺缺。
    甜,齁甜。宋慎忙倒了杯茶解齁,节礼发完了?
    发了。老规矩,伙计人人有份,过节嘛,图个喜庆。
    宋慎为义兄倒了杯茶,清哥辛苦了!唉,我受了伤,行动不便,阁中诸事都交给你了。
    不辛苦,照旧例办即可。周彦清放下木雕雏鹰,掏出两份礼单,愉快告知:对了,刚才,庆王府和瑞王府又送了礼物来,喏,这是礼单。
    宋慎纳闷接过,粗略扫视,前阵子不是送过了么?今天为什么又送?
    两位亲王遇刺,你救驾有功,前阵子的是论功嘉奖,今天的是年节礼物。周彦清点了点几样,笑着说:瞧,又送了不少名贵药材,价值不菲,明显是给你补身体的。
    宋慎把礼单交给义兄,笑了笑,我可受不了人参鹿茸一类补药的劲儿。他提醒道:礼尚往来,别忘了回礼,免得王府以为咱们不懂礼数。
    这是自然!周彦清掸了掸礼单,我亲自送去的,无论王府看不看得上,总归是表达了谢意和敬意。
    下一刻,虚掩的门又被推开。
    小师弟!
    夏莉惯常脂香粉浓,裙摆飘飘,献宝似的,双手举着一张大红窗花,笑吟吟问:快看,这是什么?
    宋慎转了转刻刀,哟,窗花,该不会是你剪的吧?
    正是我剪的,五福捧寿。今天是小年,给你贴窗上,祝愿师弟平安顺意,福运双至!唉,你旧伤初愈,又添新伤,师姐真难受。
    宋慎心里一暖,多谢多谢,师姐费心了。他轻描淡写道:不用难受,我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皮肉伤?周彦清一阵阵后怕,那天早上,庆王府的人把你送回来,整条左臂又黑又肿,只剩半条命了,吓得我、吓得所有人惊慌失措。
    宋慎高举左臂,哈哈哈,小弟命大,箭伤已经不碍事了。
    唉。周彦清打量义弟没心没肺的样儿,摇摇头,索性别开脸,反复看礼单。
    夏莉贴好了窗花,拍拍手,邀功似的问:怎么样?
    宋慎一贯容易满足,唔,好看!
    师弟喜欢就好。
    夏莉凑近,细看礼单,羡慕惊叹:哎呀,庆王和瑞王又送了你一堆好东西!啧啧,燕窝一匣,王府出手,必是上品。我最近琢磨出一个新的驻颜方子,正缺燕窝。
    宋慎岂有听不懂的?师姐需要就拿去用。
    你不要吗?
    男人吃什么燕窝!你拿去用吧。
    夏莉登时眉开眼笑,谢谢师弟!
    谢什么谢,忒见外。宋慎换了把刻刀,继续雕刻雏鹰,待亲人朋友一向慷慨。
    周彦清微笑,内心越来越厌烦夏莉,暗骂:老妖婆,住在小倌馆,却天天涂脂抹粉,究竟想勾引谁?
    宋慎顺口劝说:师姐啊,您快五十岁了,常言道五十知天命,该服老啦,整天研究驻颜之术,往脸上乱涂膏药,也不怕毁容。
    胡说!
    夏莉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柳眉倒竖,忿忿表示:我才四十五岁。
    宋慎懒洋洋,过几天,除夕一过,就四十六了。
    臭小子,居然敢笑话师姐,欠揍。
    老妖婆,连你师弟都受不了你了!周彦清倍感解气,笑出了声。
    夏莉爱美如命,永远怕老,嗔怒拍打师弟后背,即使四十六,离五十也远着呐。
    别打,别打了。啧,您青春永驻,年年十八,行了吧?
    周彦清不悦,忙插手阻拦,不要欺负伤患。
    哼,他嘲笑我,该打!
    宋慎笑眯眯,举起雏鹰,打岔问:你们看,这个小家伙,像谁?
    像谁?夏莉撇撇嘴,颇没好气,难道鹰还能像人?
    周彦清明白义弟在打岔,哑然失笑,随口问:看不出。像谁啊?
    宋慎端详雏鹰,脱口答:像赵难缠!
    周彦清和夏莉无奈对视,鲜少意见一致。义兄劝道:瑞王是皇子,又贵为王爷,他有难缠的资格,即使曾闹过争执,你也不该给他取外号。
    你小子,背后叫赵难缠叫习惯了,万一当面叫出来,便犯不敬之罪,仔细吃不了兜着走。师姐善意告诫:现在又信口说王爷像鹰,拐着弯骂他是畜生,更是不敬。祸从口出,你知道吗?
    二位想哪儿去了?我并无不敬之意!
    宋慎掌心托着雏鹰,与它对视,自问自答:不像吗?明明挺像的。
    周彦清旁观义弟专注凝视雏鹰的眼神,蓦地一怔,直觉不对劲,莫名不安,疑惑暗忖:一只鹰,为什么会像瑞王?
    奇怪,你为什么不说像其他人,坚定说像瑞王?
    此疑问,在三天后有了答案。
    腊月二十六,年味愈浓。
    天放晴,宋慎慵懒晒太阳,桌面搁着一个装礼物的小锦盒,他低着头,用软布擦拭已上色上漆的雏鹰。
    周彦清在书房,窗外便是露台。他上楼找东西,顺手帮义弟收拾屋子,忙着忙着,一转身,恰望向窗外:
    露台上,宋慎把雏鹰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满意放进礼盒。
    旋即,他又拿了出来,捧着观赏。
    半晌,他目光含笑,唇贴近,轻轻地,吻了吻鹰羽
    作者有话要说:  哗啦~心碎落地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8章 起疑
    你曾开玩笑,说雏鹰像瑞王, 今天却吻了鹰?
    什么意思?
    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 你当时并非开玩笑, 而是认真的?
    是看什么东西都像瑞王?还是雕刻的时候心里想着瑞王?
    荒谬!你是什么身份?瑞王又是什么身份?简直天差地别!
    周彦清如遭雷击,迷茫瞪大眼睛,起了疑心,思绪乱如麻, 吃惊望着窗外露台, 傻在了房里。
    露台风大,宋慎位于上风处,知道义兄上了二楼, 却因着相依为命十余年的交情,因为信任,丝毫未警惕留意。
    天气晴朗,宋慎心情轻快, 自顾自忙活,把木雕雏鹰放进礼盒, 覆了一层红绸布, 盒盖子并捆红绳,拎起礼物,起身。
    房内,周彦清慌忙蹲下,躲在书桌后,做贼一般, 仓促挪动,悄悄挪向靠墙的书架,远离窗户。
    奇怪,我为什么要躲?我是无意中发现,并非故意窥视,怕什么被发现?周彦清心烦虑乱,木着脸,挪远了,扶着书架站起,随手拉开一个抽屉,胡乱翻找时,手颤抖,哆嗦一松:
    啪嗒~脆响,一柄旧玉石镇纸掉落,摔在了地上,当场碎裂,断成三截。
    清哥?
    怎么了?
    周彦清竭力镇定,张了张嘴,却喉咙发梗,说不出话来。
    宋慎已离开露台,本欲下楼,诧异于义兄没吭声,不放心地拐进房间,在门口探头问:怎么回事?他扫视破碎的镇纸,笑道:原来是镇纸摔了,我还以为是你摔倒了呢。
    怎么可能摔倒?我三十了,又不是三岁。周彦清面朝书架,背对门,颤抖的手在抽屉里翻来翻去。他生性要强,不愿被义弟看见失态模样,咬紧牙关,假装如常。
    宋慎急着出门,颔首道:没摔就好。在找什么东西?找不到吗?
    一本账簿。
    周彦清而立之年,闯荡江湖摸爬打滚已久,遇事能克制情绪,强忍询问的冲动,语气如常,马上除夕了,要多准备些金银锞子作礼用,我忘了去年的数量,得翻翻账簿。
    哦,账簿啊。宋慎信以为真,我没碰过,你慢慢儿找,横竖要么在我房里,要么在你房里,跑不远。
    哼,还好意思说!你作为阁主,从不过问账目,也不管库房。周彦清使劲攥着抽屉,深吸口气,压下浓浓的不安感。
    宋慎抱着手臂,大大咧咧,你是副阁主,由你打理即可。术业有专攻,我一向不擅长那些,清哥又不是不知道。
    你对待财产总是不上心,就不怕我中饱私囊、把银子全卷跑了?
    哈哈哈,怎么可能?
    宋慎爽朗表示:兄长的为人,小弟深信不疑!紫藤阁属于咱们兄弟俩,我平日没什么花银子的地方,财产随便你安排,我不懂,也没兴趣。
    你这懒散的毛病,恐怕改不了了。但,你的师姐,可比你勤快多了。周彦清吁了口气,发梗的喉咙舒服了些,暗忖:我们相识于少年,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十余年,彼此了解,虽然尚未挑明,但我的心意,你肯定明白雏鹰一事,应该是我多疑多心了。
    宋慎靠着门框吹风,疑惑问:师姐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她说你老大不小,却尚未成家,又懒懒散散,便自告奋勇,想帮你打理家务。周彦清看夏莉不顺眼,忍不住告状,简而言之,师姐想接管你的财产,买房置地、张罗亲事,催你娶个好姑娘当妻子。她还想当管事,帮你打理紫藤阁
    什么?
    停停停,打住!宋慎头疼打断,哭笑不得,她知道我有断袖之癖,不想也不会娶妻,免得造孽,耽误人家姑娘。
    师姐的所有花销由我承担,阁中诸事一切照旧,包括我的财产等等,不宜草率改变多年的规矩!
    宋慎干脆利落,正色告知:我考虑过了,等明年开春,运河解冻后,乘船送她回南境,走水路快些。
    亲自送吗?
    嗯,我早就想回家看看。若不是受了伤,咱们本该回乡过年的。
    越早送走她越好!周彦清眼神转了转,可是,师姐似乎不愿意回家乡。
    不愿意?不可能。
    宋慎难得肃穆,淡淡道:她身陷牢狱时,曾当着我的面,几次发毒誓,主动提出要回南境,到师父坟前悔过,用余生守护师门。她快五十岁了,回乡安享晚年,没什么不好的。早年,我在师门附近的镇上和县里,开了药铺和医馆,足以让她衣食无忧。
    万一她吵闹着要留下呢?
    吵闹也没用。
    宋慎叹了口气,倍感无奈,我了解师姐,她太不安分守常,最近不仅背着我往王府跑,居然还跑去容府,拉着容大人瞎聊套近乎,真不知图什么,我实在唉!留她在都城,早晚闯祸,干脆送回家乡,即使闯了祸,我也比较容易收拾烂摊子。
    她亲口说过,一看见英俊男人就高兴,容大人是青年才俊,她岂有不喜欢的?
    周彦清忍俊不禁,关上抽屉,转过身,感慨道:师姐年将半百,无儿无女,幸亏有个小师弟,如果没有你,她已经被朝廷处死了。
    师出同门,姐弟一场,我不能不管她。宋慎看看天色,时候不早,我得出门了。
    去哪儿?周彦清笑容淡去。
    先去一趟庆王府,然后探望容府老爷子,顺路再去一趟瑞王府,请个平安脉。
    顺路?不是专程?
    够赶的。周彦清盯着礼盒,明知故问:拎着什么东西?给谁送礼吗?
    宋慎并不隐瞒,木雕,给瑞王的。
    庆王没有?
    宋慎乐了,庆王公务繁忙,满脑子家国大事,想必对木雕不感兴趣。我走喽,你接着忙。语毕,他转身离开。
    周彦清追赶两步,忌惮盯着礼盒,没话找话,回不回来吃午饭?
    宋慎头也没回,大步如飞,背影洒脱,不了,不用等我。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知道!
    相伴十余年,周彦清无数次目送义弟外出办事,常担忧,常不舍,却从未害怕对方一去不归除非遭遇不测,否则,他定会回家。
    但今天,直觉不仅令他害怕,甚至恐惧。
    周彦清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苦笑叹息。
    宋慎离开紫藤阁后,骑马赶到庆王府,不出所料,庆王外出办差了,露个面,托管家转达获得嘉赏的谢意即可。
    紧接着,他前往朋友家,探望容老爷子,陪着闲聊两刻钟,便提出告辞。
    最后才去瑞王府。
    不假思索,把瑞王府放到了最后。
    因为,他不想匆匆离开。
    日上三竿,冬阳和煦,瑞王府门外石狮子头上的积雪融了一半,湿漉漉,散发着水汽。
    宋慎勒马,瞥见石狮子略滑稽的脑袋,觉得它变得有趣了,傻样儿。
    下一刻,门房几个小厮满脸堆笑,争相帮牵马,热情招呼:宋大夫!
    许久不见,大夫最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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