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好妆后，汪清荷又让玲珑给她戴了一顶纱帽，这才出门了。
    她的身影经过后院时，在园子里看书的沈朝臣正好瞧见，情不自禁地想上去问问她要去哪儿，只是她走得很快，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上了马车。
    这两天，他一直都想去看看她，只是她情绪不佳，整日闷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他只能远远地站在院外看着她的房门，期望她哪天能从里面走出来，像以前那样重展笑颜。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再笑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能忍受自己废了一只手，寻常人尚且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她。
    每每听见她房中传出凄厉的哭泣声，他便觉得心如刀割，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连走进她房中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汪家上下都知道他和沈念安已经断绝了兄妹关系，可是血缘亲情又哪是说割舍便能割舍的，将清荷害成今日这般模样的人是沈念安和定安王，而他身为沈念安的大哥，亦难辞其咎。
    如果当日他能毫不犹豫地将沈念安是如何坑害清荷的真相说出来就好了，不管别人信不信他，起码能震慑到定安王，让他不敢肆无忌惮地对清荷动手，但如今无论说什么都晚了。
    是他对不起清荷，如果清荷愿意，他愿意娶她为妻，甚至一生一世拿命照顾她！
    对于沈朝臣的心思，汪清荷自然是知道的，从很久之前，她就知道沈朝臣想娶自己为妻，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沈朝臣根本就不配娶她。
    若不是看他对汪家还有用，父亲早就将他赶出汪家了。
    原先她温柔对他，自然是为了帮父亲稳住他的心，可如今因为沈念安的关系，她已经懒得在他面前逢场作戏了。
    无论沈朝臣心里还认不认沈念安那个妹妹，都让她觉得不舒坦。
    只要一见到沈朝臣，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沈念安，而一想到沈念安，她便会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她只怕到时候会对沈朝臣做出什么事来，反而惹得父亲怪罪。
    离开汪家后，车夫赶着马车缓缓朝茶名轩行去。
    茶名轩是京中最有名的茶楼，来这里喝茶的人非富即贵，汪清荷贵为汪家大小姐，认识她的人自然也多，所以她才戴了纱帽。
    茶名轩共有两道门，正门供宾客进出，侧门是茶楼的下人们出入的地方，以汪清荷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走侧门。
    马车停下之后，她面无表情地俯身下去，人刚站稳，石阶上便走下一个人，正是沈秋珩。
    汪清荷隔着纱帽看他一眼，随后同他一起进了茶楼。
    这会儿喝茶的人倒也不多，大堂里只坐了两三位客人，瞧见他们之后，面上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神色。
    汪清荷随沈秋珩径直上了楼，行至二楼尽头处的一间雅室前，她让玲珑在门前候着，独自一人同沈秋珩走了进去。
    房门关上后，汪清荷才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有些笨拙地撩起了面前的白纱。
    沈秋珩下意识地看了眼她掩在袖中的右手，面上却没什么特别之色。
    “我还以为汪小姐不会应约，不过看汪小姐的气色倒是不错，想来汪小姐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汪清荷眯眼道：“便是恢复了如何，不恢复又如何，同沈大人似乎并无什么干系。”
    沈秋珩垂眸笑道：“确实没什么关系，只是汪小姐若就此沉寂下去，我会很失望的，还好，汪小姐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坚强。”
    汪清荷敛容看他，“沈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秋珩笑道：“汪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早就明白我的意思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弱小的，若是能找个帮手，强强联合，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我们做不成的？”
    汪清荷盯着他的眼睛明知故问：“沈大人，你说要同我联手，不知要联手做什么事，我与你之间，似乎并没有共同利益。”
    “人与人之间，不见得非要有利益才能扯上关系，我与汪小姐以前确实没什么关联，但往后就不一样了，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沈秋珩一字一顿地说道。
    汪清荷嗤笑着挑眉，“就凭你？”
    她这笑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在里面，像是十分瞧不上沈秋珩似的，让沈秋珩顿时有些不舒坦，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汪小姐，我沈秋珩虽然只是一个地方小吏，我也知道汪小姐瞧不上我，但我毕竟是沈家人，比起汪小姐，我自然比你更清楚沈念安的弱点在哪，汪小姐之所以败在沈念安手里，就是因为你不够了解自己的敌人，所以才会输个一败涂地，但与我合作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汪清荷凝神听着，反笑道：“哦？不知比起我，沈大人又有多了解沈念安？以我的经验来看，你妹妹和母亲对沈念安似乎都是一无所知。”
    “她们毕竟是女人家，看事情自然没有男人透彻。”
    沈秋珩淡淡说着，眼中缓缓露出几分锋芒。
    “沈念安固然有几分小聪明，但她在这世上的羁绊太多，除了定安王裴寂，她另外在意的便是自己的亲人，只是我大伯已死，大伯母也远离上京带发修行去了，汪小姐以为，在这上京之中，还有谁能成为她的软肋？”
    汪清荷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答案。
    “沈朝臣。”
    沈秋珩挑眉道：“没错，有些事情，我们不方便出手，但沈朝臣就不一样了，他是沈念安的亲大哥，沈念安根本不会对他设防，越是没有防备，我们才越容易得手，不是吗？”
    汪清荷却拧眉道：“可是沈朝臣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和沈念安断绝兄妹关系了，他虽然讨厌沈念安，却也不见得会帮我们对付沈念安。”
    “那就要靠汪小姐从中说项了。”沈秋珩阴险笑道。
    汪清荷听得直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秋珩直言不讳地说：“凡是男人，皆逃不过温柔乡，沈朝臣若是当真喜欢汪小姐，自然会为了汪小姐去对付他自己的亲妹妹，这可是一把好剑，全看汪小姐怎么用了。”
    汪清荷凝神听着，暗忖片刻后，目光精湛地看着他。
    “沈秋珩，你全部的计划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