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承德抖一哆嗦，连连点头。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定当改正！”
    “你最好当真能改，我老了，撑不了多久，你若还是事事都依附我，我实在不放心把汪家交到你手里！”
    汪道远没好气地收回视线，沉思片刻后，又突然转了话锋。
    “徐有成死后，刑部尚书的位置就成了空缺，裴寂必定会趁机把他的人安插进去，到时候不必阻拦，由着他去。”
    汪承德却不赞同道：“这怎么成，若是刑部也成了裴寂的人，咱们在六部可就要失势了！”
    汪道远沉稳道：“急什么，失势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我自会把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
    汪承德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心思渐渐稳下来。
    “父亲难道另有筹谋？”
    汪道远冷笑着没说话，精湛的老眼中露出几分幽光来。
    “裴寂断我刑部，我就要他的户部，咱们那位贵客不是一直都想在京中大展拳脚吗，如今也该让他上场了。”
    汪承德闻言大惊，“父亲，您当真考虑好了吗？此事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汪家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汪道远目色严肃地看着他，语调深沉。
    “为了汪家的功业，我已经筹谋了这么多年，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它毁在裴寂手里，哪怕通敌卖国，数典忘祖，我也在所不惜！”
    “父亲，您三思啊！”
    汪承德直接跪下了。
    “这筹码实在太大，一旦输了，赔上的可就是咱们整个汪家啊！”
    汪道远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
    “为父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还是下去准备吧。”
    汪承德闻言，心知自己根本就劝不动他，无奈只能认命。
    “儿子是汪家的人，今生今世，只会跟着汪家走，无论父亲要做什么，儿子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您，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汪道远凝神听着，慢慢闭上眼睛，嘴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汪承德出去的时候，天际边已经露出鱼肚白，汪道远再无睡意，伏案桌前写了两封信。
    至于那信上都写了什么，便没人知道了。
    而关于昨夜发生的动静，虽然闹出的乱子不小，但也只牵动了朝中众大臣们的心而已，与黎民百姓何干，无非是给他们茶余饭后多了一点谈资罢了。
    “听说了吗？沈家二少爷昨晚试图逃出上京，结果被定安王及时发现，当场斩于剑下，血染红了大半条街呢！”
    “嗨，这算什么，那沈二少爷是自作自受，不过他这事儿可是有帮凶的！”
    “这话又从何说起？沈二少爷哪儿来的帮凶，我瞧着沈家也不怎么样嘛，沈侍郎还没那么大权势吧？”
    “你们懂什么，沈侍郎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沈二少爷的本事可非同一般，不知道他怎么说动了徐尚书，竟然能让徐尚书帮助他逃狱，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这逃狱没成功，连徐尚书也给栽进去了，我听说皇上被此事气得不轻，已经将徐尚书革职查办了！”
    “查得好，皇上圣明！像这种以权谋私，滥用职权的官，就得查一个杀一个！要是他们那些权贵子弟杀了人之后都能逃脱罪责，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沈念安坐着马车从街边走过，茶馆里的说话声此起彼伏，就是想忽略都难。
    徐有成帮助沈秋珩那事儿做的不得人心，即便皇上宽宏大量留下他一条命，这京中也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可怜吗？
    当然不，从徐有成为汪家做事的那一刻，就应该想过会有今天。
    只是他太自信了，自信到以为自己选的那条路一定是对的。
    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是一条不归路。
    裴子推坐在沈念安身侧，时不时听见她的叹气声，实在没忍住开口。
    “娘亲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沈念安回过神，摸着他的头笑了。
    “元宵在国子监一定要好好读书，修身养性比成家立业更重要，无论日后能不能飞黄腾达，都要坚守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不动摇，知不知道？”
    裴子推半懵半懂地点了下头。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赤诚之心，有些事，虽然能看明白，但世人复杂，那一具具躯体之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他又怎么可能全部猜透。
    不过娘总说希望他成为父亲一样的人，大抵在她眼里，父亲便是有赤诚之心的人吧。
    沉默间，马车缓缓停下。
    已经到国子监门口了，沈念安拉着裴子推下去，刚站稳，正前方突然极速跑来一道身影。
    “元宵，定王婶，快跑，徐煜疯了，他要杀了你们！”
    苏明然边跑边叫，还时不时地回头看。
    沈念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少年，年纪和元宵差不多，只是眼神却阴狠得多，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
    沈念安认得他，徐尚书的小孙儿徐煜，在国子监和他们家元宵处处针锋相对。
    先前在国子监的蹴鞠比赛上，他还穿钉鞋试图伤了元宵。
    小小年纪，行事却极为歹毒，徐家上下果真没一个好人。
    眼见徐煜快追上苏明然了，沈念安毫不犹豫地飞身过去，拂袖间便轻而易举的把徐煜手里的匕首抢了过来。
    “小孩子玩刀可不太好，这东西可是会伤人的，我没收了。”
    徐煜见手里的东西没了，瞪着双眼冲沈念安大吼。
    “你这个女魔头，把匕首还给我，我要杀了你！”
    沈念安抿唇皱了下眉。
    这孩子，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裴子推瞧着徐煜张牙舞爪的样子，走上前把沈念安护到身后。
    “徐煜，你想干什么！”
    徐煜见裴子推过来，突然间变得更激动，小小少年的眼中充满了仇恨。
    “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爷爷，我跟你们拼命！”
    裴子推拧眉道：“你胡说什么，我们何时害你爷爷了，你爷爷自己犯了重罪，惹得皇上大怒，这才被关进大牢，与我们何干！”
    “可是我爷爷死了！”徐煜握紧拳头大吼。
    徐有成死了？
    这倒是出乎沈念安的意料。
    他不是被关进大牢了吗，怎么才一夜的功夫就死了？
    “你爷爷何时死的，怎么死的，凶手是谁？”
    徐煜杀气腾腾道：“凶手是定安王府的人，就是你们杀了我爷爷！”
    “不可能！我爹爹绝不会做这种事！”
    裴子推上前一步跟他狡辩。
    “你再满口胡言，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