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一时无言，虽然心里仍旧气到不行，但裴寂的话不无道理。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自私的人，为了所爱之人是不惜付出一切的，但这不是犯错的借口。
    如果每个人做错事的理由都该被原谅，那她之前对付过的沈流云、二婶和汪清荷之流又算什么？
    所以她没办法对巫仙共情，更何况巫仙伤害的还是她放在心上的裴寂。
    沉思间，沈念安突然听见一记轻微的气息，离她有些远，但她就是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让她下意识绷紧了身子。
    裴寂瞧见她的异样，不自觉地抬头。
    “怎么了？”
    他被冰隐针压制了内力，对周遭的动静远不如沈念安敏感，只是与她在一起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让他直觉他们可能又遇上了麻烦。
    沈念安转眸看向他，低声道：“这山洞内似乎还有别人。”
    裴寂的目光瞬间收紧，“你确定？”
    “嗯，我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沈念安点点头，转着眸子四下环视一圈，又回想了下他们来时的方向，有些困惑地皱了下眉。
    “这个地方好生奇怪，巫宣说他自小便将云仙谷所有地方都玩儿过了，可是他却从不知道云仙谷下面竟然还另有天地，连他都不清楚，我想这族里就更没什么人知道了，可是这下面怎么可能会有别人呢？”
    裴寂抿唇道：“先看看再说。”
    沈念安见他的精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凝眉扶着他站起来，顺手拿了一根火把照路。
    两人一步一顿地往里面走，石壁上不时传来“叮咚叮咚”的滴水声。
    山洞内倒没什么危险的，虽然到处都落满了灰，看起来像许久都没人来过的样子，但越往里面走，那记喘息声就越清晰。
    又拐了一道弯后，眼前突然出现一束亮光，是洞顶上方的缝隙泄下来的月光。
    而在月光之下则是一个大圆台，圆台之上坐着一位白发老翁，那老翁身上衣衫尽破，两条腿无力地坐在地上，凌乱的头发近乎将他整张脸都盖住了，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沈念安和裴寂同时怔了一下，一时犹豫不前。
    不想对方却先开口了。
    “巫鸮，你到底还是来见我了。”
    沈念安眉峰一挑，知道这老人家是认错人了，故而轻轻咳了一声。
    老翁听见这清脆的咳嗽声，语调继而变得困惑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啊？”
    沈念安扶着裴寂过去。
    “晚辈与我家相公误入此地，无意冒犯前辈，望前辈莫怪。”
    老翁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布满褶皱的老手慢慢捋过眼前的白发，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来。
    看清面前人后，他又微微皱了下眉。
    “这是云仙谷，你们既不是留灵族的人，怎么会到这儿来？”
    沈念安不知此人身份，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说实话。
    看他这样子，似乎是被什么人囚禁在这儿的，若是个更难对付的高手，那她和裴寂就是自掘坟墓了。
    老翁见她心存顾虑，反而笑了。
    “不想说便不说吧，外面的事，老夫已经很久不过问了，只是不知巫震那小子如何了，想当年他当族长的时候，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事事不通，老是出错，一犯了错就去找我帮忙，而今也该有所长进了吧。”
    沈念安见他与巫族长认识，听这熟络的语气，两人的关系似乎还十分要好，由此猜测他应该是巫族长的朋友，那也算是巫宴的长辈了，心里稍稍放松了戒备。
    “前辈，我们是巫谷主的朋友。”
    老翁闻言挑眉，“巫震那小子居然会结交外面的朋友？”
    沈念安见他误会，忙解释道：“不是的，如今云仙谷的谷主已经是巫族长之子巫宴担任，至于巫族长，他、他早在二十五年前便已离世了……”
    老翁听罢，脊背猛地一震。
    “你说什么，巫震已经、已经死了？！”
    沈念安目色沉痛地点头。
    “巫族长遭奸人谋害，被人秘密杀死在一间密室之中，直到两天前，他的尸体才被人发现。”
    老翁凝神听着，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神色顿时变得哀恸起来，浑浊的老眼也渐渐泛红，可是眼泪却被他强忍住了。
    “三十年了，没想到我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中待了整整三十年，原想着巫震那小子有朝一日一定能找到我，没想到却早已是死生相隔……”
    沈念安与裴寂对视一眼，困惑道：“前辈，您与留灵族究竟有何关系，您又为何会被人困在这儿？”
    白发老翁摇着头苦笑道：“如果有选择，我倒希望我与留灵族毫无瓜葛……”
    沈念安的神色渐渐肃正起来。
    “敢问前辈怎么称呼？”
    “名字我已经忘了，这三十年来，没人来过这儿，日子日复一日慢慢地过，时间长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还在族里的时候，族人们也没叫过我的名字，他们只会尊称我为‘大祭司’。”
    老翁说着，慢慢抬起了头，老眼看向沈念安，似是在感慨一般。
    而沈念安则愕然睁大眼睛。
    “大祭司？！可是留灵族不是已经有一个大祭司了吗，他不是……”
    “你说的那个是我师弟，巫鸮。”
    老翁打断她的话，神色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语调却明显有了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沈念安的错觉，她从这前辈口中听出了几分恨意，看来他与大祭司之间似乎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恩怨。
    “巫號与我是同族人，在十岁那年一同拜入了巫天长老门下，师父是当年镇守神庙密库的三大长老之首，他之所以收我们为徒，也是希望我们有朝一日能够接过他的衣钵，终生驻守在密库。”
    沈念安之前听巫宴说过留灵族的密库，听闻密库中私藏了许多留灵族历任长老们的毕生绝学，大祭司所练的秘术便是其中之一。
    先前她就在想，明明大祭司也修炼过秘术，可为何当年被赶出去的人只有巫志康？如今听了老前辈一番话，倒是想通了。
    只因大祭司自小便在密库中长大，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可能白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