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沈朝臣微微侧目朝苏越看去。
    苏越顿觉好笑，“沈公子，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苏将军，我知你是站在裴寂那边的，但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如若三皇子先得手，你……”
    “沈公子，你把咱们的皇上想的太无能了，没错，皇上确实是老了，对有些事也力不从心了，但他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什么德行，你真以为他不清楚吗？”
    苏越抿唇打断他的话，眼中带着赤裸裸的讥讽。
    沈朝臣闻言蹙眉，“这么说皇上也知道自己的病是怎么回事？”
    苏越意味深长地冲他挑了下眉，虽是只字未言，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沈朝臣也是个聪明人，苏将军如此知晓朝中的风向，必然不是他一人之力。
    看来裴寂临去西凉前，将自己埋在宫里的暗桩都托付给苏将军了。
    皇上提防着裴寂，但裴寂向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怕是如今三皇子突然对皇上下手也有裴寂的手笔在。
    看来这些日子，京中可有一场好戏看了。
    …………
    同一片天空下，离定安王府相隔不远的皇宫内，凝霜正端着一碗补药走在通往养心殿的宫道上。
    头顶烈日直射下来，不多时，她身上便出了厚厚一层汗。
    皇上病重之后无心政务，好在是朝中近来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但都到这时候了，皇上仍未把朝政交给三皇子，看来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把皇位传给别人了。
    三皇子为此大动肝火，该做的都做了，皇上却还是偏心至此，三皇子是彻底忍不下去了。
    这些日子，皇上为了养病屏退了一应闲杂人等，贵妃娘娘也只被允许进去探望了一次而已。
    如今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他们谁都不清楚。
    所以三皇子才派她来探口风，如若皇上已到弥留之际，三皇子便可动手了。
    凝神间，凝霜已行至养心殿门口。
    见那高大的殿门紧紧关着，她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旋即上前请门口的小太监为自己通传。
    她其实也没想过自己今日就一定能顺利进殿，皇上连娘娘都不让进，更何况是她呢？
    哪曾想殿门打开后，却是曹公公走了出来。
    “凝霜姑娘，请吧。”
    凝霜闻之一愣，一颗心突然难以自制地扑通扑通跳起来。
    曹德玉见她面露紧张，启唇道：“凝霜姑娘，皇上养病期间不宜闹出太大动静，所以你进去之后一定要谨慎些，若是不小心惊扰了皇上，只怕到时候就连贵妃娘娘都救不了你。”
    凝霜听得心上一紧，面上强装镇定。
    “是，奴婢谨遵曹公公教诲。”
    曹德玉见她低垂着头，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竟透着几分同情和惋惜。
    只可惜凝霜这会儿太紧张了，根本就没觉出任何的不对劲，不然也不会让自己陷入一个万劫不复之地。
    随着曹德玉行进内殿后，凝霜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明黄龙帐内的皇上，虽然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幔，只能看见一道身影，并不能看清皇上的脸色。
    不过压抑低沉的咳嗽声时不时的从里面传出来，可见皇上这会儿并不好受。
    凝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旋即默默跪下行礼。
    “皇上，贵妃娘娘亲手熬了些大补之药，皇上这几日龙体欠安，娘娘很是担忧，为此日日都在宫中为皇上诵经祈福，只盼着皇上能尽快好起来，她……”
    话还没说完，床上的老皇帝颤巍巍地抬起了手。
    一旁的曹德玉适时打断她。
    “凝霜姑娘，把药端上来吧。”
    “是……”
    凝霜颔首抿唇，跪着缓缓行至龙帐前，她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要她喂，所以侧目看了曹公公一眼。
    曹德玉却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挑了下眉。
    “太医院那边说要研究出一道新方子给皇上下药，这都过去两天了，怎么还没个结果，杂家得派人催催他们去。”
    说着，他拔腿便往外走。
    凝霜面上一顿，忍不住想出声叫住他，但他的步子实在太快了，眨眼之间，内殿中只剩下她一个宫人。
    皇上的咳嗽声再次传来，催命符似的听得她心里发慌。
    她凛凛神，隔着纱幔仔细往里面看了一眼，见皇上并无什么动静，似是病得失去神志了。
    “皇、皇上？”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等了许久都没听见皇上的回应，于是壮着胆子伸出手，慢慢撩开了纱幔。
    正欲探身看去，一只手却猝不及防地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当即把她吓了一大跳。
    抬头一看，竟是皇上从龙榻上坐了起来，眉眼锋利地看着她。
    “你想对朕做什么？”
    凝霜登时吓得脸色煞白，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出。
    “皇、皇上恕罪，奴婢、奴婢只是想喂您喝药……”
    “是吗？”
    老皇帝意味莫测地盯着她，轻笑一声后放开了她的手。
    凝霜头脑中一片空白，全然忘了该如何反应了。
    皇上方才抓她的力道如此之紧，哪里像是个病入膏肓之人该有的力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想清楚，龙帐内再度传出了老皇帝的声音。
    “不是要喂朕喝药吗，还愣着做什么？”
    凝霜闻言回神，忙战战兢兢地端起了碗。
    那层纱幔被完全撩开了，她跪在床前，咬紧薄唇努力维持镇定，可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老皇帝靠在一方玉枕上斜眼瞥她。
    “你怕什么？”
    凝霜心里一咯噔，连连摇头道：“奴婢、奴婢没怕……”
    老皇帝见她撒谎，倒也没怪罪，只是盯着她上下打量一眼，面上突然露出一抹兴味。
    “凝霜，你跟在贵妃身边多久了？”
    凝霜颔首回道：“奴婢、奴婢十岁便进了宫，十三岁奉命去伺候贵妃娘娘，距今已十年了。”
    老皇帝闻言挑眉，“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他似是感慨一般，蓦地又沉笑一声。
    “倒是朕眼拙了，这么多年，竟从未发现贵妃身边竟藏着你这么个水灵的丫头。”
    凝霜听见这话，一颗心顿时跳得更厉害了。
    这番语调，她真的再熟悉不过了，进宫这么多年，每每皇上看上了什么人，皆是这般说辞。
    可是、可是她怎么可能？！
    她只是贵妃身边的一介婢女而已，无论出身还是相貌都比不上后宫三千佳丽，皇上岂会看上她！
    皇上这会儿必然是在同她说笑，没错，这一定是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