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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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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明珠听了他的回报,便着令黑雨等人分头去查镇上火石炸药的分销纪录以及堤坝决口当晚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的发生。如此查探下来,还真让黑雨等人找到了些线索。有菜农注意到当晚堤坝上有奇怪的声音,另外镇上贩卖火药的土石行前几日也有百来斤的一笔大生意。因为对方买的数量多,掌柜的还多嘴问了一句那人是做什么用的。对方支支吾吾地说是乡下炸山造风水埋骨地用的,掌柜的也没在意。等付清了银钱买家又自己驾了马车来拉货,乡下人家顶多用得牛车,这才让掌柜的多看了他一眼,记下了他的模样。
    有了土石行掌柜做出的画像,黑雨等人再对照着菜农描述的,这次堤坝决口案子便查了个八九不离十。果然是方家为了来年的桑树田,走而挺险地炸开堤坝,将农田都淹得一干二净,好断了不肯听话的心思。方家也知此事阴损,要是泄露出去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上一辈子的,因此炸堤坝的人选也是刻意定了心腹,由方家大管家的两个儿子方少军和方少文负责做了。买火石炸药的是平时在镇上露面的少些的方少文,土石行的掌柜第一眼没有认出来,等画像画成了他一看,这不是长得很像方家大掌柜吗,两下一比较,再躲在暗处见过真人,由此便抓住了炸毁堤坝的罪魁祸首。
    慕容明珠本就等着机会收拾方家,这下人证物证确凿,也不用等来年处决了,直接拉到了余杭镇上最热闹的街口上当众砍了头。方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主家的二十多人包括一干女眷,不问缘由全部问斩。心腹奴仆亦不是砍头便是坐监,经此一事,偌大的余杭方家一夕之间罹落荒郊坟地,每年清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不说,余杭镇上的人路过了都要呸上一声,踩上一脚,才算是过了清明了。
    处决当天唯独少了方家少爷方明义,林维慎坐在刑场上对上慕容明珠冷冰冰的眼神,无端端地便是背后一冷。他料得没错,此刻方明义正被黑风押着,绑住了手脚,在刑场对面的茶楼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家老小顷刻间被杀了个干净。他口鼻被堵,脸涨得通红,却只能发出呜呜之声,等最后一个方家人脑袋落地,方明义已经急得晕了过去,身(下)一片湿黄。
    黑风冷笑着踢了踢地上晕死过去的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冲着黑雨点了点头,后者有些嫌弃地拎起了地上的人,扛着人从茶楼的后门出去了。
    堤坝决口一事最终还是如实被上报给了江浙巡抚,因着此案是景王慕容明珠亲自审下的,林维慎的上峰即使是收了银钱,也没那个胆子再往里头掺和,替林维慎说情,只能忍痛将那一千两银子又悄悄送回给了林维慎,生怕案子翻扯出来自己也会被拉下水。
    府台上一纸撤令发下,林维慎顶上的乌纱帽不但不保,还因玩忽职守被判了五年监禁,夺了官身,永不录用,没多久便被人发现上吊死在了自家书房当中。家人也以为他是郁郁不得志而轻生,好生殓葬了,携了家小搬离了余杭,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至于刑场上不见踪影的方明义,有不少余杭镇上的人信誓旦旦地说在镇外的乱葬岗上有见过他的尸首,手脚皆断,双眼被挖,死相十分凄惨。众人也只当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并没人当真,渐渐的,这个说法便越来越玄乎,方明义的死状也被人们添油加醋地越说越惨,其中不乏有原本吃过方明义亏的贫家男子,只因生得白净了几分,便遭了方明义的毒手。眼下方家倒台,这些人压抑了已久的怒气和不平总算找到了个出口,没亲眼看见他的死状,便是口头上过过干瘾也是快意的。
    分割线~~~~更得晚了,就在字数上又补了点,女王来不及更了,亲们见谅。
    第六十九章 冷战爆发
    方家既已抄没,所有的田地契便全部收拢在了慕容明珠的手上。正巧新法的核心发起人年甫瑜也在,他便不费那个事儿,直接将所有的田地契交到了他的手上,由他带着的那组人去处理。
    慕容明珠又过上了每天晒晒太阳看看书的悠闲日子,因着他身子底薄,这次又这般被折腾了一遍,金圣手便勒令他要静养,连书都要少看些。温婧蓉便顺理成章地又一次荣升小书童,负责每天读书给他听,遇上读不出来的字,还得慕容明珠拿了书看了,再在纸上教她写过一遍。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慕容明珠的字,虽然温婧蓉也不是很懂书法,但是总觉得他写的字笔画里头长着筋骨,看着特别有味道,学写毛笔字的时候便下意识地照着他的字临摹了。开始她一笔一划都还写得歪歪扭扭,幸好她腕力惊人,在适应了几天之后竟也写得像模像样了,让一直看着她学写字的慕容明珠很是惊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压根不可能会相信世上能有人这么快就能从无到有,写出这样一手能见人的字来。
    要知道他这一手字,他是从四岁能拿得稳毛笔便开始练了,期间付出多少时间和精力,自不用提。然而短短几日,温婧蓉便从一开始的手画蚯蚓迅猛进步到现在的笔锋遒劲,简直是世间罕见的天才。不过慕容明珠还不至于羡慕嫉妒恨,反而因为发掘到了她这样的一面,有一种挖到宝了的感觉,与有荣焉。
    这么一来慕容明珠指导起温婧蓉来更加用心,尤其是到后面他发现原来还能假借着帮她正笔,握着她的小手写字的同时,趁机搂一把腰什么的。
    他的这点小心思温婧蓉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人相处久了,她对偶尔会有的肢体接触也习惯了。现在她正打开书法这扇门背后的新世界,正是跃跃欲试的时候,哪里还注意得到慕容明珠这点小动作。于是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得心(猿)意马,除了一日三餐温婧蓉还要去厨房去做饭,两人几乎蜗居在偏院里头足不出户。温婧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冷落了温景新,枣儿,牛奶以及养伤中的小胖子有好些日子了。
    日子就在这样的平淡中过得飞快,转眼便入了深冬,天气渐渐越发冷起来,习惯了北方温暖土炕的慕容明珠一到夜里就把温婧蓉当成了人形抱枕,恨不得双手双脚能将她缠得死死的。两人身体这般紧密相贴着,也给温婧蓉带来了不少麻烦,十次里头总有个七八次被慕容明珠求着哄着动用起五姑娘,幸好这家伙还没想着要用别的方式。
    温婧蓉没料到的是,慕容明珠只是在跟她慢慢地磨,磨得她答应他的要求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他才有把握让她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做真正的夫妻。
    日子还长着,他也有的是耐心。
    等到天气越来越湿冷,离年关越来越近,京城里头便来了书信催慕容明珠回京。黑风等人知道消息的那一刻都莫名叹了口气,心知这小半年世外桃源一般的安宁日子算是结束了,心中忍不住可惜。此番回京,也不知道他们又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
    温婧蓉是没有打算要跟着他们一起走的,所以在看到黑风等人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便开始默默地打包行李,为回京做起准备来的时候,还是很平静地跟着慕容明珠每日练字。前两天他还试图教温婧蓉画水墨画,虽然一样是用毛笔和墨水的,却跟书法很是不同,讲究写意胜过与写实。以温婧蓉这样的性子,见着什么便是什么,学个素描还差不多,如此讲究意境的国画还是太难为她了。
    没在另一领域发现她的才赋,慕容明珠有一点点小失望,不过在看到京城来的那封信之后,他的注意力便被转移到了即将回京这件事情上。想得太多的结果就是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在这件事情上温婧蓉一直处于一种抽离的状态,分明是将自己划在了回京队伍之外的。而在他的认知里头,却是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选择留在余杭,不跟着自己回京。
    等到终于要出发的那天,慕容明珠看着老神在在,还想着中午吃什么的温婧蓉,这才明白了她根本没想过要跟着自己走,不禁有些生气。
    温婧蓉见他脸色不对,淡笑道,“反正你是回京过年,过完年了再回余杭不就行了吗?我在这里又跑不掉,等着你回来便是了。”
    “你是我的人,自然是我到哪里你便要跟到哪里,许是最近这段时间本王太过宠你了,以至于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慕容明珠在气头上,连“本王”的自称都跑了出来,一双漂亮的眼睛中此刻满是失望和怒火。
    温婧蓉望着他叹了口气,撩了外袍衣角便麻利地往地上一跪,“奴婢不敢。”
    签了卖身契的,可不是奴婢吗?他说的对,这些日子习惯了老是对她撒娇,软言相向的他,倒真的让自己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个王爷,手握了众生生杀大权的。明明是只老虎,自己却撩了这么久的虎须,错把老虎当成了宠物猫,还妄想着能跟他讨价还价。
    幸亏她这人别的不说,识时务便是她的一大优点,一看原本的打算行不通,立刻顺着风向折弯了腰。
    她这一跪,却是刺痛了慕容明珠的眼,无形中似乎将两人之间那点没说透没说明白的窗户纸给捅破了,也将隐隐萌生的一些什么也给生生地掐断了。仿佛一夕之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或者,连原点都还没有。
    他心中生出几分悔意,却又拉不下脸来对她再说些什么,默不作声地让黑风背了自己坐上了备好的马车。等到温婧蓉只拎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被黑风“赶”到他所在的马车里头,慕容明珠心底紧着的弦终于松了几分。
    两人默默无言地对坐着,到了该给他双腿按摩的时候,温婧蓉照样过来给他按了,全程却是脸都没有抬一下,看也没看他一眼。
    慕容明珠心中发闷,想了半天,总算想到了一个能向她邀功的话题。
    “我让黑风派人去山东寻了一窝刚满月的细犬幼崽,你不是喜欢养狗吗?到时候你自己看着挑,喜欢的便留下来养。”
    温婧蓉心想我是没事吃饱了撑着养猎犬来玩啊,多浪费!不过她也只是嗯了一声,仍旧低头认真干活。
    “你喜欢养猫的话,王府里头还有几只珀斯进贡的扁脸猫,毛长长的,眼睛大大的,长得挺有趣的。”
    难道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加菲猫了?那品种不是美国的吗?温婧蓉对猫不太了解,心情不好也不想理他,继续手上的动作。
    眼见着两个事情都没能凑效,慕容明珠便有些急了,将还没做的也扯了出来,“牛家的那个平娘,我也叫人给送去了一箱子珠宝玉器,算算时间应该还在来的路上,过几日便能到了。”
    温婧蓉习惯性地又嗯了一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抬头看向他,“你说真的?”
    总算是肯看他了,慕容明珠脸色一松,故作淡定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一箱子珠宝,比起本王的安危,还算赏得少了。不过乡下人福薄,给多了也怕她接不住。”
    忽然想起来她跟对门那家的夫人关系也挺好的,慕容明珠便又慢声说道,“那牛家生意这两年已经差了许多,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让年甫瑜从京中要了一万斤的盐引,够他们赚上几年的吃喝了。”
    温婧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报你的恩,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一句话气得慕容明珠差点一个仰倒。如果不是看在她跟对门的交好的份上,事关皇家体面,牛家的不要说封赏了,能保住性命都难。她倒好,回了一句“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两人之间的气场又凝固住了,慕容明珠一番讨好全做给了瞎子看,温婧蓉是后悔当初干嘛多事救了这么一条蛇,把他捂醒了的下场便是被他反咬了一口,从自由身沦为了奴仆,真是悔不当初。
    第三卷 京城烟云  第七十章 回到京城(上)
    慕容明珠一行人轻车简从,因拿着王府印鉴能直接走官道,紧赶慢赶地总算是在小年夜之前赶回到了京城。
    他们的车马一过南门,便有一早得到消息的景王府的人候在了街口,一看见慕容明珠他们的马车,连忙迎了上来。
    “王爷,宫里头的王首保公公昨天过府来了,让您回来了之后尽快往宫里去一趟,说是万圣爷有要事找您相商。”
    “知道了,下去吧。”慕容明珠揉揉眉心,看了一眼正专注练字的温婧蓉,这几天她都是这样一声不吭的自顾自己练字,除非必要,根本不跟他说话。一到下车休息的时候,才能听见她跟温景新等人的说笑声,半点都没有在他身边时候的死样子。
    也不知道这一场冷战,她打算跟自己僵持到什么时候。慕容明珠头疼地又揉了揉眉心,等进了王府,或许慢慢地她就能习惯自己的身份,不再整天想着逃开了。
    景王府就坐落在皇城边上,离皇宫不过一刻钟的路程,自西楚开国以来,便没有王府离皇城这般近的先例。只不过因为慕容明德心疼自己的同胞弟弟,怜惜他少年时候意外断腿,特地拨下了这片地方,将原来成片的宅子都拆了,替慕容明珠修起了现在的景王府,可见慕容明珠受宠的程度。
    他们的车队到的时候,景王府的李老总管已经打开了王府的正门,因为府里头暂时还没有女主人,只有几个有些脸面的老奴在王府门前跪着迎了,其中也包括了慕容明珠的乳母方氏。她放出宫后没几年,孩子早夭,男人也死了,过不下去的时候只好又回到了景王府讨生活,难得慕容明珠还念哺育之情,一直将她好生养在府上,现在在景王府里头说话也算是有些份量,奴仆们都将她当成半个主子看待。
    负责帮慕容明珠每日按摩腿部的侍女红拂也在迎接之列。她以前很害怕脾气阴郁的慕容明珠,生怕一个没伺候好就会跟其他下人一样,被拖下去活活打死了。这次慕容明珠离京将近半载,没了背后的主子,红拂的吃穿用度立马就减了不少,最明显的一个变化便是小厨房不再对她有求必应,不要说燕窝之类的,便是一日三餐,小厨房也不再给她留着,去的晚了便是没了。
    红拂这才意识到景王侍女这一身份给她带来的好处。尤其是在她嫂嫂趁着轮休来看她时,对她不停地耳提面命说过的话——“只是一个近侍便能有如此多的好处,景王房中现在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吗?要是你能近了景王的身子,留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咱们老赵家就发达了。”
    红拂本名叫赵柳儿,进了王府之后,同其他十几个小姑娘一起被送到了慕容明珠的面前。红拂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群小姑娘都被他不似凡人的俊美模样给看傻了眼,唯独她和另一个女孩子因为害怕一直没有抬头,没想到到最后留下来的便是她们两个。
    哥哥将她卖了的那天给她做了一身大红的新衣服,慕容明珠便将她的名字改成了红拂。另一个穿黄衣服的小姑娘便叫了黄莺,不过后来因为做事情不伶俐,让主子用了不洁的茶具而被拉下去杖责二十,可怜她最后还是没熬过,就这样活生生地被打死了。
    红拂也是那次被吓破了胆,毕竟年纪小,遇见了事情又没有人开解。就算主子慕容明珠长得再俊美,在她眼里也只是一道催命符,指不定哪天就要了她的命。伺候起慕容明珠来便是越发小心,哪里还敢像她嫂嫂说的那样,动一点歪脑筋。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红拂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听的多了见的多了,这才知道自己之前是浪费了多么好的机会。府里头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奴役们折腾起女人的本事也不小,于其到时候随便被配了个小厮,还不如搏一把,将主子屋里伺候第一人这个名头给坐实了。万一运气好跟她嫂嫂说的一样,能留下个主子的骨血,那么她的一生也就有靠了。
    在慕容明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头,红拂想了许多,但是她没料到的是,这次跟着主子回来的,竟然还有一个女人。
    她在看到温婧蓉的第一眼,心里头便是咯噔一下。再看到慕容明珠用那般温柔的眼神一直看着她,红拂越发懊悔失落,手中扯着的丝绢险些被扯断了。
    出于职业敏感性,温婧蓉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红拂朝她投来的敌视目光。她挑眉看看慕容明珠,又看看红拂,没道理他留下的胭脂债,还要自己担着,冷笑了一声,也不等慕容明珠,自己拎了包袱便跟在黑风的身后进了府。
    慕容明珠全程都只顾着注意温婧蓉了,倒是没有发现人群中站着的红拂。见她也不等自己,只好让黑羽背了自己先回了正院。温景新和枣儿被安排在了偏院里头,温婧蓉则是要跟着他一起住进正房的。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没那个自觉,从进门开始便一直赖在温景新他们那边一直不见回来。
    慕容明珠还要进宫一趟,眼下也没时间跟她计较,只能由着她去了。自己匆匆忙忙地换洗过,坐了软轿进宫面圣去了。
    听得弟弟景王已经回了京,宣正帝很是高兴,便让正在议事的内阁大臣们都先散了。众人是知道近日景王便要回京的,不好打扰天家兄弟重聚,收拾好了奏章便各自告退了。
    不一会儿,王首保便领了人进到御书房来。慕容明德正在座上看年甫瑜发回的急报,一抬头便看见了跟他张着一模一样的脸的亲弟弟慕容明珠,大概连日赶路的缘故看着有些憔悴,脸上身上却是比离京的时候要看着圆了许多,看来余杭这地方的确养人的很,或者说,他弟弟新找的这个房里人,的确有将他照顾得很好。
    兄弟俩许久没见,倒是真有不少话要说。慕容明珠一直在宫里待到该用午饭的时候,宣正帝这才想起来以他挑嘴的毛病,在宫里是吃不饱的,连忙让人将他送回景王府。期间他也不是没有顺口提过一句让慕容明珠去太后住的慈铭殿报一声平安,却被他苦笑着拒了,“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后不喜欢看到微臣。为人子女,从父母所愿便是最大的孝道,微臣还是不去惹太后生气了罢。”
    送走了慕容明珠,宣正帝对着一桌子的急报却是看不下去了,他们母子之间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结,便是他这个做儿子做兄长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弄清楚。明明慕容明珠跟自己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就是他背上有一块朱砂色的胎记而自己没有吧。偏偏太后就是百般不喜慕容明珠,从太上皇薨后闹得就差人尽皆知了。害得他这个可怜弟弟每到太后生辰的时候,只能去寺庙里头上一柱头香,聊尽心意。
    真是冤孽啊。宣正帝叹了口气,提笔在年甫瑜发回的人犯名单上又划下了一笔,这一笔,便是数不尽的人头又要落地了。
    第七十一章 回到京城(下)
    温婧蓉看着温景新和枣儿他们在侧院安顿下来,又跟小胖子和牛奶玩了一会儿,便拎了包袱往主院来了。慕容明珠临走的时候有特意交代过她,要她回主院正房的。领路的香尘带着她才刚刚进了主院的大门,还没靠近正房,便遇上了慕容明珠房里的大丫鬟红拂。
    温婧蓉对她印象很深刻,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姑娘就是进门那时候,在人群里头满怀恶意地盯着自己看的人。只听得她和带自己来的小丫鬟说了几句,便将人打发了走。转头便又朝着她说道,“姑娘初来咋到的,可能还不清楚府里头的规矩。没有王爷的召唤,任何人都是不能随意进出主院的。”
    红拂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刚刚看到温婧蓉拎了个包袱,就直接要往主子寝房中走的架势,那么理所当然,强烈的危机感便促使她不计后果地说了谎。
    温婧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才笑着问道,“那我是要住在哪里?”
    事已至此,红拂只好接着错下去,带着她去了主院西边的下人房中。到底她还是不敢做得太过分,没有将温婧蓉安排到四人合住的下等杂役房里去,而是让她一个人单独住了一间。
    临走时温婧蓉还问了她一声小厨房在哪里,说是晚点还要替他们主子做饭的。
    红拂心中发笑,谁不知他们主子景王是再挑食不过的,想要亲手做羹汤来争宠?真是蠢死都不知道蠢字怎么写的。她不想拦着她送死,便带着温婧蓉去了小厨房。可惜小厨房里头的人怕温婧蓉这个楞头青无端端连累他们受罚,死活不肯借地方给温婧蓉。红拂毕竟是景王房中的大丫鬟,众人也不敢做得过了,好说歹说地,才将她们给劝了回去。
    心中的盘算落空,红拂失落了一阵,回头便又看见温婧蓉看着自己意味深长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虚,将她带回住处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回了正房。
    她回房的时候慕容明珠刚好从宫中回来,没看见温婧蓉的身影,他还以为她还留在她哥哥那边没回来。慕容明珠心想反正人都已经进了府,也没必要逼得那么紧,便忍着没做计较。唤了小厨房上菜,勉强进了些粥米,慕容明珠等着过了午后却还不见人回来,有限的耐心逐渐告罄。等到了末时,温婧蓉还是没有回房,这时候他虽然手上还拿着书,面上看着也还平静,心底的怒意却已经是涨到了最顶峰。
    红拂伺候他已经有好些年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别的不会,看脸色却是最精的。尤其是她服侍的这个早些年腿刚断的时候性格变得十分暴戾,稍有不着就杖毙犯错的奴仆。为了保命,她最擅长的便是观察自家主子的神情。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对他的一些小动作了然于心,眼下分明是怒火高涨的样子,明明刚刚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他心情还挺不错的,难道真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
    她不禁有几分悔意,她不该一开始就乱了阵脚,在还没探清楚对方的虚实便早早地出了招的。要是被主子知道了她在他背后动的手脚……红拂越想越忍不住后怕,冷不丁地慕容明珠这时候忽然出声,吓了她一大跳,幸好生生地忍住了,这才没有发出惊叫声。
    “红拂,去侧院看看怎么回事,让她那边差不多就赶紧回来,就说本王有事要问她。”慕容明珠心底正酝酿着风暴,一时也没注意到她的反常,冷声挥手道。
    “王爷您说的她是?”其实这个“她”是谁,红拂早就心知肚明,这会儿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故意装作并不清楚的样子。
    “今日随本王一同回府的女人,红拂,本王进宫之前明明交代过的,她要是从她哥哥那边回来了,便让她好生待在正房里头等我回来,你的记性变差了,她今天回来过没有?”慕容明珠冷声说道,他身边从不留蠢笨之人,又觉得她今天的反应有些怪异,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红拂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的,心想等把人叫回来了,两下一对质她绝对讨不到好处,还不如先认了,连忙跪下讨饶道,“请主子责罚,温姑娘今天的确有回主院来过。主院重地一直都是不准人随意进出的,奴婢一时忘记了主子的吩咐,便将人另外安置了,奴婢这就去把温姑娘给叫回来。”
    她模糊掉自己将人排到下人房的信息,将自己从中摘了个干净,又显出自己几分尽忠职守来,到时候就算是温婧蓉来了告状,有此铺垫在前,相信她也奈何不得自己。
    “红拂,你在府上有多少年了?”慕容明珠忽然问道。
    红拂楞了一下,小心地回道,“回主子,有七年了。”
    “这七年间,本王可不曾见过你有一次失误。念在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这次只罚没你两个月的月钱,再有下次耍小聪明的,决不轻饶。”
    红拂这次是真的怕了,两腿一哆嗦便跪在了地上,“奴婢再也不敢了,谢王爷开恩。”
    “去把人给本王请回来,要是到申时之前还不见人,你也不必在留在府上了。景王府不养庸人。”
    红拂应了一声,面朝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着出了门,出到院子里,被回廊上的穿堂风一吹,才惊觉原来背后早被冷汗给湿透了。想到刚刚自己自作聪明,反而被慕容明珠一眼看穿,红拂便是一阵后怕。换做是以前,胆敢糊弄主子的,就是不死也得退层皮。
    红拂这才从她嫂嫂替她编织的美梦中醒过来。荣华富贵虽好,却也得有命去消受才是自己的福气。现在只愿温婧蓉不记仇,能说动她跟着自己回去见王爷,否则她只怕还有的受的。
    红拂想起她之前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神情,原来温婧蓉早就看清楚了自己的用意和手段,只是没说破罢了,可笑自己竟还暗自得意。凭王爷对她的看重,只怕自己以后的路不会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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