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的车窗飞快降下，李立舟的脑袋探出，眼里透着喜色，他转头似乎和驾驶座的方向说了句什么，很快车子就在他们所在位置的正下方停下。
    “用跳的，快！”
    原本空地上的丧尸现下全扑围到车边，用力拍打着金属架，幸亏车身够高，伤不到车厢里的人分毫。
    倪辛月三人齐跳，一个闷声，扎进沙堆里，浇了水的沙子并不松软，但好在他们起跳的高度也没有太高。
    天空的雨仍淅淅沥沥地下着，伴随着轮胎辗过丧尸的嘎嘎断骨声。
    大卡车鸣笛，声音响亮，吸引着丧尸慢慢倒退着驶出这片建筑。
    副驾驶座的李立舟大声问陈书望他们：“剩下人呢？”
    陈书望回道：“在最里面的那个水泥矮房里。”
    雨幕里，尸潮随着卡车的喇叭声不断往外撤，在车子退出蓝色铁皮墙的那瞬，李立舟降下车窗突然对着外面的黑暗喊道：“直开，最里面有个水泥矮房！”
    在丧尸们被卡车全部牵引出围墙的那刻，黑暗中，一辆矫健的白车从天而降般驶出，在卡车车灯的照耀下，一路通畅无阻地向前。
    倪辛月趴在沙子上，听着耳边连绵不断的鸣笛声，闭上眼慢慢地喘息。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她估摸着，自己是能看到天亮了。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叶镧开着白车, 紧跟前面卡车的光亮。
    后视镜里江绮杉、柳明梵几人身子瘫在座位上，嘴巴却一直没闲着。
    “今晚我应该是有达成十杀的。”柳明梵细数战绩，一点也不深藏功与名。
    时宇：“那我进小矮房的时候, 1v3，前后只花了几秒钟。”
    两人异口同声感慨道：“咱们进步怎么这么快啊。”
    “行了你俩, ”江绮杉从包裹里翻出干毛巾，丢过去，“当升级打怪呢。”
    大车的光亮只是微微照亮后座，柳明梵低眼，目光落在自己掌心, 什么纹路也看不清。
    他叹了口气, 声音没了刚才的力气：“要是打怪就好了。游戏里死了还可以回城复活，但我们刚才如果一步差错现在可能就不坐在这里了……”
    叶镧攥着方向盘的指尖握紧少许，片刻后，将车子暖气的温度又调高了些。
    元梦回头看他们，把包里的吃的丢过去，声线平稳：“回回血。没事了, 都安全了。”
    两分钟后, 大卡车拐进路边一片光秃的绿化带停下。
    驾驶位上的中年人模样有些干瘦，下巴长满密密麻麻的胡渣, 不修边幅。
    他熟练地换挡, 拉上手刹：“我这辆车可以留两个休息，剩下嫌挤的去另一辆。”
    李立舟往前看看，茂密的树丛里蛰伏着一辆同类型的卡车，隐隐能看到一点金属轮廓, 应该就是张叔先前提过的。
    李立舟点点头, 连道两声谢。
    没两秒, 叶镧的白车也缓缓驶到同排停下。
    张叔看那边就这么直接熄了火，降下车窗，语气不佳道：“再往前开点，这绿化道台阶不高，能开上去。”
    叶镧没懂，但还是赶忙照做重新启动车子。
    李立舟倒是回忆起他们最初开车经过这片郊区时，张叔的车子就是整个压倒绿植，停在主路外边的。
    他好奇问了问。
    张叔语气并不好：“你们是不是大学生啊。‘给人行个便利，就是给自己行个便利’这道理都不懂？”
    他伸手指头比划了宽度，有些没耐心道：“这儿的路就这么点宽，要是有人逃命开车到这里，被你把路堵了，会跟你拼命的。”
    李立舟眉心微动：“开车从这过的人多吗？”
    张叔扯扯嘴角：“多啊。但像你们运气这么好的，少啊。”
    李立舟知道张叔是在说建筑工地那帮人，继续问道：“如果直接开车过去，不在那里休息，也会没事的吧？”
    “直接开车过去？”
    张叔摇摇头，眼神似乎在嘲笑这帮学生的涉世未深。
    “让人走不开的法子，可太多喽。路上撒铁钉，挖坑……你想都想不到。”
    李立舟心里微沉，知道他们今晚这一遭是如何都避不开的。
    倪辛月和纪甚灵等人满身沙土地从车上爬下来，还没站稳，怀抱里就冲进了一个小炮弹——倪艺桥从卡车后座那下来的，急得连车门都没关。
    倪辛月没在丧尸那挂彩，倒是差点被自己妹妹撞出个好歹。
    “我衣服太脏了……”
    倪艺桥不管不顾地在倪辛月身上蹭着。
    倪辛月叹了一口气，没忍住，用粗糙的手摸了摸艺桥的脸蛋。
    天空的雨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渐渐停下了。但倪艺桥脸上还是湿漉漉的。
    倪辛月搂着她反复道：“我没事。”
    好一会儿，倪艺桥那些细小的抖动和不正常的呼吸频率才慢慢平复下来。
    叶镧他们从白车上下来，车大灯已经关了，倪辛月把手电筒插在地里，光束向黑沉沉的天照去。
    大家借着这点光亮聚到一起，相互看，都是狼狈的模样，眼里有庆幸、放松、疲倦、怅然、惊魂不定……千般万般情绪，最后都转成了笑：“一群落汤鸡。”
    叶镧和乔思羽开始帮倪辛月拍起身上的沙子。
    李立舟、柳明梵、秋述、时宇则帮纪甚灵和陈书望拍。
    女生这边交互讲着两队分开后的事情。
    男生这边倒是略显温情地关心人。
    李立舟叹气：“怎么不穿雨衣？衣服都彻底湿透了。”
    纪甚灵才大病初愈，折腾一晚上，精力再好，也难掩疲态，眉眼耷着，没什么力气道：“没有时间。”
    李立舟摇头，手上动作没停。
    纪甚灵没忍住道：“这不是你拍我这么重的理由。”
    “……”
    纪甚灵转头又对柳明梵道：“你也是。”
    柳明梵“嘿嘿”一笑：“这不是考验你小子还结实不结实呢嘛。”
    “没……”
    这帮人下手没轻没重，沾了水的沙砾都能整得飞扬起来。
    纪甚灵刚要拍开他们的手自己弄，余光瞥见有人朝他这儿看来，嗓子像是被羽毛扫了一下，手势一变，捂到嘴上，低声咳嗽起来。
    倪辛月的声音冲男生们响起：“你们轻点拍啊，他病才好，累一晚上了。”
    李立舟和柳明梵对视一眼，拉长声音：“小纪同志这么辛苦啊——”
    享受拍打服务的陈书望也立马来精神，加入了拍纪甚灵的小队里，跟拍皮球似的，两手不停：“大家都轻点啊，都轻点的，别给孩子拍坏了。”
    纪甚灵：“……”
    天冷，除了穿雨衣的几个衣服还好，剩下几个差不多都被雨浇了个透。
    抖掉大部分沙子后，他们也就没再继续打闹。
    李立舟抬手指向前面灌木丛里停着的另辆卡车，把如何休息的事说了说。
    倪辛月目光移向驾驶座，没看到有人。
    李立舟道：“虽然有两辆车，但只有这一个司机。”
    倪辛月眨眼，呼吸都克制的变低了一些。不知不觉，她对丧尸的恐惧已经慢慢变成了对人的恐惧。经历今晚这一遭，随便遇到一个陌生人，都会让她的神经紧紧绷起。
    叶镧意识到倪辛月在担心什么，忙补充道：“没白让他帮忙，换了一包吃的东西。”
    见倪辛月仍抱着几分警惕。
    叶镧继续道：“那一辆是他兄弟的，死在那了帮工人手里。他还说兄弟的孩子也在上大学。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对方有所求，在这个时候，反倒更好打交道一点。”
    倪辛月没再说话。夜太冷，晚风吹来都裹挟着水汽，大家身上的衣服都还湿着，分了分衣物，便爬上车。
    几个女生坐白色轿车。
    男生们则上的大卡车。
    大家翻出包裹，宾馆里找的冬衣没穿两天，就又换回了一开始的薄衣服。
    乔思羽：“我发现咱们一穿上厚衣服，就会出事。”
    江绮杉叹气：“跟加了‘倒霉buff’一样，但又不能不穿，总不能没被丧尸咬死，反倒被冻死。”
    倪辛月把雨衣掏出来，让大家都裹外面。雨衣的材质不透气，应该能起一点保温作用。
    她打了个喷嚏，说话时鼻音浓重：“这车油够用，今晚空调就一直开着吧。”
    大概是这一天累狠了，乔思羽、江绮杉、叶镧三人睡得又沉又快，没一会儿，呼吸声就交叉在这个小空间里响起。
    或许是工地探险留下了些许阴影，倪辛月试着入睡几回，都没有成功。
    元梦留意到倪辛月的辗转反侧，小声问：“怎么了月月？”
    倪辛月拢了拢衣服：“睡不着，我守夜吧。”
    大卡车的车灯暗着，四周没有任何声响，她盯着前方幽不见底的树丛，直到睡意一点一点席卷大脑。
    天亮。
    倪辛月在此起彼伏的饿肚子声里醒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歪倒在元梦和江绮杉腿上的，口干舌燥得要命，刚想坐起身来，眼前就晕晕乎乎地又要倒下。
    一脑袋栽回到元梦、江绮杉腿上，倒是直接把她俩给砸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