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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乱臣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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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夜七盘岭的那桩事伤了好些兄弟,现下医帐那头紧用,又都是些大老爷们,苏姑娘被主子带回来的时候病得凶,没来得及重新搭营帐,只先到主子这处养病,也方便主子照顾。”
    言二垂着头说完,眼睛自觉地没往她那处去看,只知趣儿的退下。
    若是经这么一说,那确实也算不上是惹什么非议,苏苑音释然,为自己的妄自揣测而忏悔了一瞬。大抵是许久未进食,刚才言二甫一进来的时候就叫她闻见了一阵菜香,她看了看萧阙似是还未停笔,也是有心想缓和缓和现下的气氛,主动朝着那边走去,却又不小心踩到拖地的袍角,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悻悻撩起袍角朝着人走过去:“这是你的衣衫?”
    话音落萧阙正好将笔放回了原处,抬起眼眸瞧她,故意问:“你想穿我的衣衫?”
    “这个不是么?”她抬了抬手,将衣袖摆给他看。
    却只见萧阙淡淡回眸:“太娘气,没穿过。”
    确实说的也是实话,那是来云阳县之路过汉阳,汉阳知府所赠,卷草纹他不喜欢,还满满当当子挤了一整箱,这知府就是连拍马屁都没拍到点子上,只现下瞧她这幅模样,青丝垂下,男子衣衫,纵是有些不伦不类,却莫名就是比那身梁州的胡裙瞧着顺眼。
    苏苑音点点头,听不是他穿过,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行动也突然能自如些。
    她撩起些衣角,走到他跟前的案几上,见言二备了两副碗筷,也自觉将饭菜依次摆开,叫他用膳。
    两人似是已经许久未这般心平气和的用过膳。
    萧阙用膳品相好,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一股矜贵斯文,瞧着就知是从小好好教导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只听芸贵妃说起他从小顽劣,不肯轻易听人言,能约束住他的,约莫也就只有那位已经故去的先帝。
    她回神,故作若无其事地夹了筷菜:“我听那位老伯说了,劳你连夜照顾,还是应当同你说声谢谢。”
    本就也是因着想象不出,所以她刻意掐头去尾,将那擦身喂水的细节抹去,认真同他道谢。
    “那我许是也应当同你道声谢?在七盘岭的山谷中。”他道。
    苏苑音脸乍红,想起他当时昏迷,给他上药的那日,两人此刻倒是分外默契,明明刻意不提,所又都彼此心里有数。
    未了,他才道:“这里是军营,没有女眷。”
    所以让谁来都不太妥当,谁来他都不大情愿。
    只这话隐喻之意太浓,他不愿说,不愿叫她知晓。
    用过膳之后萧阙就出了营帐,没提给她挪地方的事。
    午时言二给她送了回药,她给言二说了个地址,叫他派人去云阳县替自己报个平安,只怕自己消失了这么多天,他们都该急坏了。
    言二办事稳妥,加之又事关春棋,他定是最上心的。
    看着言二离去,她本是打算着晚些时候等萧阙再过来,自己在同他提换营帐的事,只是萧阙当真是忙得脚不沾地,整日都不见人影,等她朦胧睡醒已至半夜,看着不远处有一道人影晃动,对上她的视线也不闪躲,还径直走了过来。
    不知他要做什么,她不自觉的转了转头,眸光偷偷打量一番自己身下这张床的宽度,吞了呑口水。
    一边的床柜上发出杯盏落下的磕声,是他拿来了温水。
    “若是有什么不适,就唤我。”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退回到了榻上枕着手仰卧。
    一床一榻,一南一北,中间只亮有一盏不刺眼的烛台。
    她侧头看他,猜他许是累极,一躺下就合上了眸子,没再发出什么声响,叫她忐忑不安的心无端得到安抚。
    她放松下来,很快就入睡,只到了后半夜,约莫是方才水喝的太多,她身子有些不舒坦,只瞧了瞧越来越黯的烛灯,歇了一个人出去的心思,想着忍忍明日便就好了。
    只约莫是翻来覆去的动静太大,将榻上的人给吵醒,蒙在头上的被子被掀起一个角,恰好叫她露出半张脸。
    “苏苑音,你在做什么?”他蹙眉问道,嗓音中带着些清浅的睡意。
    周遭有空气流进来,她通了些气,脑门上闷出的热汗变冷,她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越发明显,最后她再撑不住,自暴自弃地伸手抓上他握住背角的手,带着些哭腔道:“萧阙,我想如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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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言二办事极快,传话是他亲自去的,第二日晚就回来。
    她问过,他们现下在七盘岭的山脚,离县上要一整日的路程,若是现在回来,那算算时间应是到了之后又不眠不休地连夜赶回。
    只待言二带着人进来之后,她才知言二这急着赶回来的原由是什么。
    言二将春棋跟何满也一同带了回来。
    自她突然不见之后两人已经快要将整个云阳都翻了个底朝天,也去报过官,只知县见他们是外乡人,便就随便应付了事,后来才听掌柜的提起这七盘岭。
    春棋六神无主,刚给兖州那边去了信,言二就登门来了,自然已经知晓了小姐的行踪她又怎坐得住,于是言二就直接将两人都带回来了。
    只是本只以为只有春棋一人,现下突然还瞧见了一个眉目周正的年轻男子,听说一直是三人一起随行,他也无法,只得将两个人一道带了回来。
    苏苑音本还有些担心,毕竟这到底是军营,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怕萧阙见了要恼。
    言二似是知她在想什么,随即走至人跟前道:“苏姑娘吩咐的事主子昨日的都知晓,将人接来也是主子的吩咐,此事了之后我们亦是要回了一趟巴郡,梁州不太平,苏姑娘同我们一道走吧。”
    经过这么一遭事,也遭了回罪,苏苑音自是不勉强,当即答应下来。
    梁州民风开放,女子要是有本事,就是披甲持枪上战场都使得,故而对女子并未有太多的忌讳,只是萧阙的这一支玄甲军没有女子,现下既是得了他的默许,那就越发没什么忌讳。
    春棋这几日急坏了,现下见到人安然无恙,又抱着苏苑音发泄地哭了一场,何满比春棋稳重,但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分明就是怕她们两个弱女子路上没人照应,却想不到最后自己也成了摆设。
    苏苑音见他一脸愧色,反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何满习医,于望闻问切几项都颇有些心得,现下瞧着她,一副才刚大大病初愈的模样。
    多年的习惯使然,他蹙眉顷刻间就又回到了医者的角色,打开从来都随身携带的药箱。
    也无需他再多言,苏苑音就自己识趣地将手朝着他递去,她知晓,何满此人于医术一道上颇为较真,甚至已经近乎于执拗,于病人也是如此,小心严谨待之。
    谈笑间营帐被打开,萧阙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面前的场景,视线从何满搭在苏苑音腕子上的手,又默不作声的收回。
    苏苑音甫一瞧见他,又叫她想起昨夜里的那桩事,她当时分明将萧阙面上的每一个表情都瞧的清楚,带着些睡意和薄愠的眸子顷刻间只转变为满眼古怪和微讶。
    半夜带她去如厕这种事,她实在没脸再同第三个人说,只求他也快些忘了才好。
    可是说到底,怪来怪去还是怪他回来还非得给她拿一杯水。
    纵使心里为自己找了不少理由,可是也并不妨碍她现下只敢死死垂着头当一只鹌鹑。
    “你身子还虚得厉害,大病初愈的这段时间才最是紧要,还得好好养,否则是会落下病根的。”何满一脸严肃道,不爱惜自己身子的人少见,这苏苑音算一个。
    苏苑音谨遵医嘱,开口道饶。
    萧阙没坐多久就又自行离开,只他一走,气氛连带着缓和了几分,春棋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苏苑音若无其事地收回看着营帐帘子被掀起又放回的视线。
    七盘岭一役,萧阙同尤飞白达成的协议,可叫寨匪自行选择去留,半数人还是选择追随尤飞白,入了梁军。
    医帐那边压力又增加了不小,于是医者老吴知晓何满也是大夫之后,当即不由分说将人拉去帮忙。
    大抵医者仁心,何满只是性子孤僻些,一颗仁心却半点掺不了假,没推拒,一去就接诊起了病人,为老吴分担了不少。
    近日有七盘岭的人融入,摩擦难免,傍晚萧阙出了中军帐例行巡视,因着没回自己的营帐,来的比平日里要早些,无意间听见玄甲位围坐一团,似是说起什么趣事,起哄的笑声都没断过。
    他向来不喜受约束,自也不爱用严律约束手下,他本不欲管,只模糊话音之间时不时蹦出一句“苏姑娘”,他迈出的脚拐了个弯,不慢不紧地走了过去。
    一个士兵正美滋滋地举起自己用纱布包扎好的手,给围坐的人的都瞧了一圈:“这就是那位苏姑娘替我包好的,你们是不知道那苏姑娘笑着有多好看,看她冲我笑,我这伤像是也不痛了,连身子都是轻飘飘的。”
    他语罢,约莫是说的太惟妙惟肖,众人顿时都大笑不已,又有一人不服,轻点了点自己的腿:“今日何大夫替我缝合伤口的时候,苏姑娘给我递了两块枣泥酥,我吃了一块,到现在这心上都是甜蜜蜜的。”
    众人听过自是不信,争先恐后要他将剩的那块拿出来瞧瞧,只谁料那人竟开始不愿起来,一副万分珍视不愿旁人多瞧的模样,饶是众人如何激他都无用。
    “有甚好神气,你吃两块枣泥酥,旁的全是人何大夫的,苏姑娘同何大夫之间一瞧就是有些事的,瞧两人一个看诊一个抓药,彼此之间只一个眼神就知要说什么,这不是心意相同是谓何?你还是莫要痴心妄想。”
    “呸,苏姑娘是被世子救回来的,世子才不会平白无故救不相干的人,要是有点什么那也应该是同世子才是。”
    一道声音响起,又瞬间被众人压下。
    “瞎说什么呢,世子跟蔓笙姑娘天造地设的一对,纵是这苏姑娘看着也是个好的,可毕竟蔓笙姑娘这珠玉在前。”
    众人正说到兴头上,只瞧见那个玄衣罩甲男子走来,顷刻间都收声,被吓得够呛。
    萧阙审视众人片刻,他身量高,走来时就遮住了些天光,面前突然一黯,压迫感十足,众人吓的连个大气都不敢出,只最后世子到底没说什么,虽是虚惊一场,可警示之意已经足够明显,这闲话众人日后自是不敢再提。
    萧阙抻了抻手,回了中军帐,疲惫地抚了抚眉宇,尤飞白方才从山上下来,早候着萧阙回来叙话,寨子已经被毁得差不多,想起自己以前还是大当家时的风光无限,现在却屈居于人之后,之前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老二、老三、老四,一个都没活下来,思及此,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尤飞白将来若是用得好,会是个悍将,只是现在还尚是块需要打磨的璞玉,他还没准备将人派到江汉去,只将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事情商议完,尤飞白退了出去言二又带着一物进来,放在了萧阙跟前。
    “这是早上苏姑娘叫春棋送来的。”
    萧阙听罢抬眼,又才将视线放到那盒子上打量,他打开,只看见里面赫然放着一块枣泥酥和一瓶药,当即就被气笑。
    “你去将人给我叫来。”他沉声道。
    言二明显能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小心翼翼瞟了眼那盒子中的东西,实在找不出原由,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退了出去。
    那厢医帐中刚忙完,几人才有闲暇用膳,几人开小灶,春棋掌的勺,做了几个上京菜给老吴尝。
    老吴研究了半晌他们今日带来的药,好不容易才从那惊人的药效之下回神,将中原同西域的药材搭配起来,竟然有这般功效,而这方子还是两个小辈研制出的。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心下已经有些计较,这些时日来一直有个神秘人给梁军送粮送药,虽是已经在刻意隐藏身份,但是药材中总能偶尔瞧见一些西域药的影子,现下看来,能将西域的药材用到那种程度,若是循着蛛丝马斯,的确也能发现些端倪。
    老吴现下再去瞧苏苑音,人其实好像也不似初见时的那般呆,格外顺眼了不少。
    言二到时,几人也没什么顾忌,正围坐在一起用饭,见他来,又招呼他一道。
    他摆手赶紧表明来意,虽是听是春棋做的之后的确是有些好奇,只是却也不敢耽误主子的吩咐。
    苏苑音放下筷子站起身,叫言二坐下她自个儿过去,躲了人一日,她终是想通,正好要去找他,且要提及之事,人的确不宜过多。
    苏苑音进去的时候,萧阙正在看奏报,她踟蹰了一会儿,走到他跟前停下。
    “你找我什么事?”
    萧阙将奏报阖上,随手往桌上一放,看她换了身衣裙,眉宇间闪过一丝遗憾。
    苏苑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桌角放着一个摊开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
    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解,瞧着他那样子,莫非是怀疑自己在这里头下毒了不成?
    “枣泥酥和金疮药。”因着还有事同他打商量,她不好闹得收不了场,毕竟到底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块?你是打发谁呢?要是不舍得就别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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