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孩子们吃完早餐上学去了。
    两眼乌青的女人，穿着已经有十年之久的那件卡其色外套，动作缓慢地收拾碗筷。
    丈夫还在对门没出来。
    儿子们早上刻意地没有去问父亲的下落，女人也就当丈夫不在家。
    昨夜她彻夜难眠，听着对门那无耻的浪叫，她的心被一条条撕碎，早晨第一缕阳光升起时，再一条条缝好。
    她要若无其事地面对孩子，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
    这时，屋子里的武强强醒了。
    他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下来，看着陌生的环境，迈着小短腿就跑到客厅里，大哭道：
    “妈妈，我要尿尿！妈妈，你在哪里？”
    女人赶紧去哄他：
    “好孩子，我是你王阿姨，你妈妈刚刚把你送过来，她去给你买玩具了，一会儿就回来，阿姨先带你尿尿，再给你吃饭，一起等妈妈好不好？”
    孩子懵懵懂懂，跟着她去放了水，回来坐在饭桌上。小家伙肚子“咕噜”一叫。
    “快吃吧！吃饱了一起玩游戏！”
    “好！”一听玩游戏，孩子就没了戒备，大口喝粥，吃包子。
    女人收起和蔼可亲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很虚伪，她知道自己在助纣为虐。
    她已经熟练了如何面对孩子的哭闹和提问，如何去安抚。
    看着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容，她心里很痛。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她是个很和善的工友，在很多时候也比较好说话。她的脸上没有凶狠，没有奸诈，你只能看到一团和气与谦虚谨慎的一个中年妇女。
    你看，这么一个女人，她居然是一个人贩子的妻子，还帮助丈夫藏匿孩子，甚至转移时帮忙打着掩护。
    她和丈夫一样，是一个人渣。
    她的合租房客，是一个绿茶婊。她的丈夫着了魔一样地迷恋着这个静子。
    “凤子，我回来了。”丈夫从对面出来，走到门口，再走到餐桌前，对妻子说。
    “回来了，快吃饭。”你看，丈夫还是给她留有颜面的，毕竟一切都没有说破，还是特别和谐，不是吗？
    男人吃着饭，静子已经出来洗漱了，洗漱，吹头发，化妆，捯饬了快一小时，然后穿着一身包身裙，出了门。
    “这月的房租该跟她收了。”凤子漫不经心地说。
    丈夫看了她一眼：
    “已经收过了。”
    “在哪儿呢？”
    “花了！”
    “……好……”
    最终，她选择了沉默。
    ……
    静子看着镜子，自己的好身材在包身裙里尽显。
    今天商场里有活动，她来扫货。
    马上又有钱了，现在提前花一点也无妨。
    买完了衣服，她来到了三楼化妆品专柜。
    现在国内最火的是江氏美妆，江氏的专柜今天人满为患。她进店十分钟，居然没有人腾出时间来接待她。
    终于，有一位客户提着一袋商品离开了专柜。身材纤细的柜员微笑着迎上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
    “我想看看你们专柜的新品。”静子上下打量着这个销售，心里鄙夷：
    那么瘦，干瘪得前不见山，后不见丘。
    “这是我们的新品，您想要补水还是美白还是同时进行？”
    “我的皮肤既不缺水，也不黑，补水美白我都不需要。”
    “的确，您的皮肤好到透亮，嫩得就要捏出水来，真是让人羡慕呢！”
    静子看着销售那一脸羡慕的表情，内心充满了满足感。
    “您的皮肤那么好，得保持才行，过了25岁人体代谢就会减缓，开始衰老。您可不能大意。”销售诚恳地说。
    “你这话倒是没错，”静子点头道：
    “那你就给我介绍一下吧。”
    “好的，您看，这一套是补水基础装，这一套是美白铂金装。我建议先补水，美白。”
    “你的意思，是我两套都拿着？”
    “我的意思是：您先带基础套补水，配一盒美白面膜。一个月之后，再来找我拿美白铂金套盒，配补水面膜。相信我，这种交叉补充使用，一定有很好的效果。关键是，不用一次性花很多的钱。”
    静子拿起价签，基础套比铂金套要省三分之二的价格。
    她有些意外。
    计划如果价格太贵就开溜的她，居然也产生了买一套试试的想法。
    几百块，可以尝试的。
    “那就听你的推荐吧，帮我包起来，对了，有没有试用装，送我一些，多一些。”
    “是这样的，您试用装我给您一些，但是，我不建议同时使用，毕竟不是一个系列，没有相辅相成的作用的！”
    “哦！”静子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点了点头。
    很快，静子的化妆品被打包好了。
    “您这个皮肤实在太好了，您能让我摸一下吗？”销售对静子说。
    静子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没有被人这么认可过。
    “那有什么不行的。你捏吧。”
    销售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捏了捏。啧啧称赞：
    “天呐，真是婴儿肌，您真是天生丽质。”
    静子心里道：我不但天生丽质，我还丰满呢。
    她拿出手机，加了这个销售的微信。说好了下次来还找她。
    这倒是真心的。
    这个销售太会说话，卖东西又不鸡贼，她并不是只推荐最贵的给你。
    让人喜欢。
    这会儿已经不是特别忙了。
    大家看着这个在深秋时节露着大长腿和乳沟的顾客，走出了专柜。
    五分钟以后，所有人聚到一起。
    “小于，这个女人肯定不是好人。”
    “她皮肤挺好，倒是真的，我没有说错。”小于笑着说。
    “可是她本来就是没钱好吗？来了还装阔，背的那个戴妃包一看就是假的。神气什么？”
    “可是人家也消费了呀？还是不说顾客是非了吧。”小于转身去把其他试用装放回柜台。
    “唉，还是小于厉害，什么样的客户都能搞定。”同事看着她的背影，羡慕地说。
    “有什么，无非就是拍马屁，能有什么特殊技能？”另一个人嗤之以鼻。
    ……
    静子拿着在商场买的东西，正要往回走。忽然被人认出来。
    “亲爱的，那个女人好像是我老公手机小黄文里的视频女。”一个女子对旁边的闺蜜说。
    “你确定吗？你确定我们去揍他一顿。”
    “我特别确定。”女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