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宅屋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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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挂断,沈多意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他想起戚时安没吃早餐,中午在餐厅也没看见对方,晚上疼痛加剧又发烧,估计更没吃什么东西。
    还剩着十几个馄饨没煮,不如日行一善。
    沈多意去厨房开火煮馄饨,等熟的工夫换衣服、找保温桶,戚时安食量大,他把剩的一沓面皮也煮进去,当作面汤喝算了。
    披着夜色开车上路,经过全天候的便利店时又进去买了三个圆烧饼。一路畅通,没遇见几个红灯,沈多意开进医院停车场后才给戚时安发了信息。
    “吃不吃馄饨?”
    戚时安看着信息百感交集,他能不想吃吗?抛去饿不饿的问题,重点是沈多意的潜台词是来看他,但他回复道:“不吃,你早点休息。”
    “可我已经在二院停车场了。”
    沈多意拎着保温桶下了车,走到住院楼门口时收到了戚时安认输般的回复:“一号住院楼1703号。”
    只消几分钟,门口就闪来了人影,戚时安靠着床头屏息,等着开门声响起。门开了,沈多意穿着身轻便的帽衫运动裤走进来,还挂着浅浅的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医院?”
    “这儿离公司最近,你都发烧了,肯定不去远处。”
    “那你就那么担心我?”
    “我睡不着瞎溜达。”
    沈多意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搭开小桌后让戚时安吃饭,盖子一经拧下,病房内溢满了香气。戚时安满心感动,暖意充盈在胸膛,他捞了只冒着热气的馄饨吃,从喉间到胃里都舒坦了。
    “你包的?”
    “嗯,面皮买多了,我全煮进去了。”
    “我都吃光。”
    沈多意把圆烧饼拿出来:“我怕你不够,路上买的,你嗓子还疼么?我给你撕成小块泡进去吃吧。”
    戚时安专心吃着,最后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深夜的病房格外安静,沈多意随手拿了本杂志看,里面各种医学术语看得他一头雾水,倒是最后的一则医患纠纷案例看得有滋有味。
    戚时安看看时间:“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马上看完。”沈多意默默推拒,抬眼瞄了下输液瓶,第一瓶快要输完了。等还剩最后一点时,他起身把针头插进了第二瓶里。
    重新坐下后说:“我把股票抛了。”
    戚时安一怔:“为什么?这才买进多久就抛了?”
    “抛了就不会再赔钱了。”沈多意佯装幽怨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又笑了,“不想影响工作,这样注意力比较集中。”
    戚时安无奈道:“工作不是全部,难道人家恋爱的为了工作去分手吗?”
    沈多意反驳:“恋爱的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有为了工作发烧还加班的。”
    “你懂什么。”戚时安的嗓子已经不那么疼了,但还是有些沙哑,“发烧加班还要输液,但换来一顿心疼,不知道多值得。”
    沈多意脸庞微红:“你烧傻了。”
    戚时安现在任打任骂,说什么都不恼,他靠着床头半阖着眼,下了最后通牒:“别守着我了,回家睡觉。”
    “等输完吧,来都来了。”沈多意仰头瞧瞧,“再有半小时,你不舒服就睡吧,我叫护士来拔针。”
    戚时安哪舍得睡,于是开始讲那两种止损模式。
    他眼看着沈多意由端坐到扒着床沿,后来又支着下巴,再后来趴在了床边,而现在已经闭上了眼。是他讲得太无聊,还是对方真的很困?
    戚时安有些纠结,不知道没去套间是对是错,因为这里既没大沙发也没单间休息室,陪床照顾的人只能窝在椅子上扒着床。
    但他伸手就能摸到沈多意的头发。
    发丝很软很细,说明脾气很好,出来时应该洗完澡没完全吹干,有一撮微微翘着。戚时安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对方的睡梦。
    最后一点即将滴完,他按铃叫了护士,拔完针后终于行动方便,而时间已经将近三点。碰门声不可避免,沈多意被吵醒了,他迷茫地睁开眼睛,小声问:“我怎么睡着了,输完了吗?”
    “嗯,拔针了。”戚时安躺下,“你要走了吗?”
    刚才他催人家走,现在又想反悔。
    沈多意揉揉眼睛:“我走了,你睡吧。”
    他还未站起就被攥住了手腕,戚时安皱眉,好像有些痛苦:“我胃疼。”
    “胃疼?”沈多意也跟着皱眉,“是不是饿太久又吃了那么多,所以胃里难受?我叫护士来吧。”他站起身,又前倾去按铃,却忘了手腕还被攥着。
    戚时安退了烧、吃了饭,随便一个动作的威力都跟擒拿手似的,他使劲一拽,再用自己整副身体去接。
    沈多意扑在床边,气道:“你真疼还是假疼?”
    戚时安理直气壮地说:“真疼,你给我捂着。”
    捂了一夜的情谊,这要求不过分吧?
    反正也睡不了多久了,沈多意把手伸进被窝,然后捂在了戚时安的胃部。他刚准备重新坐下,就听戚时安说:“上来躺着,睡会儿。”
    沈多意没动,戚时安攻心:“都是男的,你矫情什么?”
    “我矫情?”沈多意眉毛一挑,下巴一扬,不吃激将法那套,“我就是矫情,矫情的我很快乐。”
    你还快乐……戚时安败下阵来,又用怀柔政策:“不闹了,我胃不疼,但你也别走了,这个点儿折腾个来回睡不了多久,上来眯一会儿。”
    沈多意忽然想起以前打几份工的时候,他经常累得和其他临时工挤在一处休息,还要一起偷偷骂骂严苛的老板。
    沈多意敛眉低目,把装出来的嘚瑟劲儿都收回去,然后脱掉鞋子沿着床边躺下了。戚时安在他背后,怕挤到他还往另一边挪了挪。
    偏见没解开的时候,戚时安没少说轻佻话,现在貌似包含了满满的尊重。沈多意抠着床沿,逐渐开始犯困,然后阖上眼睡了。
    稳稳的呼吸声传来,装够正人君子的戚时安闭着眼翻身,伸手一捞就把沈多意拖进了怀里。开什么弥天玩笑,他惦记了这么多年,再尊重再珍惜也抵消不了他的本能反应和渴望。
    不过他不贪心,此刻就这么抱着,足够了。
    天快明时最困,沈多意一边手臂麻了,想翻身换个姿势,他挣扎几番都动弹不得,终于发觉自己被戚时安死死地搂着。
    一只大手还捂着他的肚子,热腾腾的。
    他迷迷糊糊地掰那只手:“松开……别碰我肚脐。”
    戚时安忽然在背后呓语:“你哪儿我没碰过。”
    第25章
    安静的病房被投下了一颗炸弹, 沈多意迷茫地半睁着眼, 一只手酸麻着, 一只手还掰着戚时安的手腕,他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随后难以置信地奋力回想, 回想未果便怒不可遏地用后脑勺磕戚时安的鼻梁。
    那劲头好像不磕出来鼻血不算完。
    戚时安还在睡着,隐约觉得有毛茸茸的东西撞他脸,干脆轻轻低了头, 正好抵住沈多意的后颈。沈多意被温热的呼吸喷洒了一脖子, 瞬间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他不再悠着劲儿, 咬牙竭力一掰,然后直接骨碌着想要坐起来。
    戚时安终于醒了, 动作快于意识又把沈多意拽倒在床上,接着恍惚之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出声道:“至于么,好像我非礼你了似的。”
    沈多意切齿拊心地拧着眉毛:“那你什么意思?!”
    戚时安双目半睁,困意中透着十成十的慵懒闲适:“什么意思?我想想啊。”嘴角看不出是不是在笑, 但眼尾和声音都染着层浓浓的欢愉, “就字面意思呗,哪儿我都碰过。”
    沈多意吸吸鼻子说:“诓人遭雷劈。”
    “诓你干什么,你忘了?”戚时安知道沈多意脑中一团乱麻,还知道沈多意必定是在翻搅多年前那点零星回忆,他不着痕迹地凑近, 低头用脑门儿蹭对方细软又密实的头发。
    鼻间嗅着洗发露的清香,戚时安小声诱导:“还记不记得,我从夜总会把你带回家那晚,你当时穿的是制服,早晨醒来可变成t恤和短裤了。”
    沈多意自己翻搅了半天,一经提醒总算想起:“你给我换的?”
    “废话,难道床给你换的?”
    原来是换衣服而已,说得那么似是而非,让人浑身发毛,沈多意瞬间有点想笑,抬杠说:“我以为枕头给我换的。”
    能开玩笑就好,戚时安把半睁的双目重新闭上:“我那是头一回照顾人,拧了热毛巾给你擦脸,又解了扣子给你脱衣服擦身。”
    挨在旁边的身体忽然僵硬,戚时安重新睁开眼,发现沈多意抿着嘴,还把帽衫上的抽绳拽得死紧。他觉得好玩儿,继续说道:“锁骨很漂亮,脚腕子很细,右边小腿有块小小的疤,后颈被衬衫领子蹭得有点过敏。”
    沈多意头发丝软,耳根子也软,戚时安嗅着他的头发,言语间呼吸拂在他的耳畔。他就像架在烤炉里的面团,被烘烤着,并且躲都躲不开。
    戚时安像个不计后果的王八蛋:“屁股很小很圆。”
    帽衫的抽绳猛地被拽到了极限,沈多意扭头盯着戚时安,瞳孔恨不得射出激光把对方灼烧出两个洞来。他此时此刻明明完好地穿着衣服,却感觉已经被扒光看了个遍。
    戚时安终于褪去了笑意,眼中只剩下缱绻的温柔:“我哄你的。”
    沈多意将信将疑:“什么哄我?”
    “刚才哄你玩儿的。”天终于要亮了,戚时安拽被子搭在沈多意的身上,“你当时疼得蜷缩成一团,嘴里时不时叫一声‘爸爸’或者‘妈妈’,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耍流氓?给你草草擦完,换上衣服就睡了。”
    原来那晚他无意识地叫了“爸爸”和“妈妈”。
    沈多意薄唇翕动:“那天是家长会。”
    “我知道。”戚时安躺在旁边,伸手贴住了对方的掌心。
    沈多意怔忡着张开手指:“没有人给我开家长会。”
    戚时安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他紧紧地挨着沈多意,手指插入对方的手指间,然后用力扣住,心口处的欲望全然消弭干净,只余下一腔爱惜。
    沈多意望着病房的天花板,慢慢地说着:“我爷爷腿脚不好,老师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所以每次就不管我了。每次家长会都放学很早,出校门时能遇见好多同学的家长,有的训孩子没考好,有的让孩子回家先吃饭。”
    沈多意仰头吸了口气:“我特别羡慕他们。”
    为衣食发愁也好,辛苦赚钱养家也罢,他从来不畏惧这些困难,只是他太渴望了,也想回家有父母唠叨他,也想家长会的时候自己座位上不是空空荡荡。
    “我学习可好了。”沈多意不知不觉回握住了戚时安的手,“每次考第一名,我都坐上车去给我爸妈扫墓,承诺他们下次我要考得更好。”
    戚时安像被攥住了心脉:“叔叔阿姨一定特别高兴。”
    沈多意终于忍不住了,有些无助地说:“我特别想听听他们夸我两句,我从七岁那年就再也没听过了。”
    七岁那年沈多意失去了双亲,家长会那晚沈多意十七,此时又已经过了十年。
    他会有很多个七年,可能活到七老八十,也可能长命百岁,但只有第一个七年,他拥有着完整的家。
    戚时安哄道:“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此刻的沈多意和那年的沈多意一样脆弱,庆幸的是,都有人陪着。戚时安纹丝不动,直到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才松了口气,然后重新把对方拢进怀里。
    天隐隐亮了,病房外面的走廊渐渐响起动静,他们两个挤在病床上睡回笼觉,倒都没被打扰,估计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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