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和林手谈没有要午休的意思，回到寝室马上就开工。
    对于具备学术能力的人来说，做个企划并非多大的难事，只要材料和数据充足，接下来无非也就是在逻辑框架和文字组织上花点功夫而已。
    不过由于秦风的小旅馆项目，必须得从土地和房屋使用的最基础层面开始设计，所以相比普通的敷衍领导或者忽悠低级客户的企划案，秦风要做的企划案在结构上要复杂许多。简单来说，这是一套涉及用地规划、室内装修、服务流程、客户体验、行政管理、市场推广、营业模式等一系列安排的系统性工程，每个大项不仅要划分出具体的执行细节，还涉及到成本计算与预期营收，光就计算量而言，就不是随随便便能搞定的。
    苏糖看着秦风和林手谈两个人忙忙碌碌地开始分工，听两个人用极快的语速，说着一些她很难理解的语句，一边比划着，将笔记本上原本不算多的内容，大片大片地拆解成一个一个的小点，心里很是不解。守在边上看了大半个钟头，她终于忍不住问道：“秦风，你干嘛非要弄得这么麻烦？自己心里清楚该怎么做不就行了吗？”
    秦风抬起头，对苏糖微微一笑，解释道：“做企划案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彻底理清自己的工作思路，知道每一步需要做些什么，每一步要注意什么，当然，企划案不可能完完全全地没有疏漏，在实际操作中，肯定也还会有需要加加减减的地方，但是最起码一点，按照大方案的大方向做事，可以有效避免建设过程中脑子发懵，保证工作的效率。”
    苏糖跟听课是的，认真地点了点头。
    秦风笑了笑，接着道：“第二个目的，是提前模拟一遍项目操作过程，通过理论来证实方案可行，或者是寻找出可以让方案启动的办法。”
    林手谈头也不抬地总结道：“反正就是一句话，就是把所有经营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在纸面上全都给它堵上。就算这项目不赚钱，也得从口头上让它变得能赚钱。”
    苏糖想了想，问道：“这算不算自欺欺人？”
    “算。”秦风和林手谈异口同声。
    苏糖无语至极。
    插不上手，更搭不上话，苏糖闲着没事，干脆躺在秦风床上眯一会儿。
    秦风寝室里没空调，他很不客气地把放在林手谈身边的电风扇搬到苏糖床边，林手谈小声抗议：“有异性没人性啊！”
    秦风理直气壮道：“让你看我老婆睡觉的样子，没收你钱就算不错了。借个电风扇用用，算便宜你了。”
    林手谈站在单身狗的角度上分析了一下这句话，居然觉得秦风说得好有道理，不由闭上了嘴。
    苏糖很快睡着，宿舍里就只剩下铅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的声音，偶尔穿插一两句讨论的声音。
    秦风的文科发散思维，和林手谈的逻辑推导能力配合得天衣无缝。
    整个大框架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弄了出来，延伸出的小细节，秦风差不多一人包办，根据昨晚上的观察和回酒店后的提炼，他几乎用默写李白诗词的速度，迅速将好几页a4纸填满——这些a4纸是从隔壁的阅览室里拿来的，阅览室里不仅有电脑，还有一台家用的打印机，显然也是学校对眼视光学院学生的优待政策之一。
    秦风做完自己的工作，接下来就是林手谈的逻辑演绎计算。
    计算的项目很杂，大到一个客人的最高消费水平，小到旅馆厨房每个月的油盐酱醋使用情况，秦风把餐饮和住宿整合到一起，林手谈的工作，几乎可以看作是为一家小型正规酒店的日常运行建立初级数学模型。
    鉴于运算量实在大得没边，秦风不得不自己也参与进来，一边计算，一边在林手谈的电脑上填充文案内容，两个人每得出一个数据，秦风就要联系多个数据，从成本开支和市场预期反馈两个角度，在电脑上打出一大段看似深奥实则装逼的话。
    两个人一直从中午12点忙活到下午4点多，中间除了喝水和上厕所，屁股就没离开过椅子。
    等到林手谈算好最后一个数据，得出小旅馆保本无忧的结论时，秦风已然头晕眼花，有点站不住了。
    “怎么样，行不行？”林手谈站在秦风身后，盯着电脑屏幕。
    短短一个下午，4个半小时，秦风居然打出了整整16页的文案，而且还用的是5号字体。
    秦风深吸一口气，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声音略微沙哑地回答：“文字这块，最后写一段小结语就行了，不过你还得给我做个三年预期回报的曲线图，单位时间论月来算。”
    林手谈笑道：“怎么，你真打算拿这东西出去拉投资啊？”
    “原本是没这个想法的，不过花了这么多心血，总该找个人看看，如果能拉到投资，我自己的风险也能降低很多。”秦风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飞快地在屏幕上，整行整行地敲出字来。
    林手谈看着他，好奇地问道：“你打算去哪里拉投资？找你爸妈？”
    秦风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林手谈就当他是默认了，感慨道：“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好啊，想做生意，家里头分分钟能拿出七位数来，哪像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家里只能靠一点死工资过日子，想做生意也没本钱……”
    秦风瞥了林手谈一眼，心知肚明这货是在扯淡。
    秦风上辈子在商场里干了那么多年，在识人这件事上，算是入门了。不夸张的说，穷人家的孩子，他隔着几米远就能闻出穷人的气息。像林手谈这种，最起码家里也是个中产阶级，而且绝对是偏向行政人员的那种家庭。
    一小段400来个字的结语，不到5分钟就轻松搞定。
    秦风打完了字，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林手谈摸了摸椅背，摸到一滩水渍，嫌恶心地咦了一声，道：“妈的，我的椅子上全都是你的汗！”
    秦风笑了笑，“我先回去洗个澡，待会儿吃晚上的时候再来找你。”
    林手谈嗯了一声，换了张椅子，坐到电脑前，马上开始作图。
    秦风看着林手谈干活的样子，心说自己店里要是有这么个家伙，自己就真的不用操心了。只可惜，这样的人才有价无市，不然的话，就算一个月花一万，他也愿意请。
    心里叹了口气，秦风走出房间，推开隔壁阅览室的门。
    阅览室里，苏糖正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戴着耳机在看电视剧，秦风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苏糖转过头来，摘下耳机，笑靥如花道：“你弄好了？”
    “差不多了，小林子还要画一张小图。咱们先回去吧，我要洗个澡。”秦风说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秦风一看，是叶剑的来电，这时才恍然记起，下午是全校新生大会，他和林手谈居然完全把这茬事情给忘了。难怪今天一整个下午，楼里头都这么安静！
    秦风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叶剑说话的口吻相当不客气：“秦风，你怎么回事啊！早上迟到，班里头选班干部又带头捣乱，下午新生大会又没来，怎么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组织性和纪律性都没有！你现在马上来我办公室，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秦风微微皱了皱眉头，对叶剑的态度颇有些反感。
    他沉默片刻，沉声回答道：“叶老师，我现在手头还有点私人的事情，明天早上过去可以吗？”
    “什么私人的事情？”叶剑没想到秦风居然还敢讨价还价，不由地抬高了嗓门，“你现在在学校，学校的事情最大，有什么私人的事情，都先放一边再说！”
    “叶老师，不好意思，我真的没空。咱们明天见吧。”秦风说着，直接挂断了电话。
    叶剑听着电话里一阵忙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现在的学生，这都什么素质……”叶剑摇着头，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学校里有什么评优评先进的活动，一概不考虑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