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衣鬓香影，珠光宝气笑声不断。
    威远侯府的认亲宴办得盛大而热闹。
    虽然京城里数得着名号的人家都来了，豆豆能见到的只是各府的女眷。
    宴会她参加过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以她的名头举办的盛宴，主角和过去的旁观者，感受自然也大不相同。
    几百双眼睛全都盯在自己身上，必须时刻保持高门闺秀的仪态，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住小辫子取笑。
    她是不在乎人家笑不笑的，也不在乎威远侯府的声望，可拖累了娘和祖母的名声是万万不行的。
    一个多时辰后，豆豆只觉得自己的小脸笑得都快抽筋了，小腰也变得硬邦邦的。
    旁人或许看不出她如花笑靥之下的别扭，元湘却看得清清楚楚。
    妹妹打小儿最怕麻烦，就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今日这样的场合真是难为她了。
    可想想未来妹夫的身份，妹妹将来要面对的情况比自己还要复杂，这些都是必须承受的。
    她莲步轻移到豆豆身边，凑在她耳畔小声道：“是不是累了？”
    豆豆摇摇头，累她倒是没觉得，就是觉得无聊。
    而且……
    也不知道大白汤圆今日会不会来，虽然男女不同席，她不一定能见到他，可……
    元湘轻笑道：“小王爷和我们一块儿来的，妹妹就别担心了。”
    豆豆暗暗拐了她腰上一下：“谁担心他谁是小狗！”
    元湘笑得更开心了：“今日这么多的客人，他一个大男人怎好到这里来看你，你就别生气啦。”
    豆豆嘟了嘟小嘴，她才没有生气。
    霍骁武功那么好，出入守卫森严的白虎营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威远侯府？
    他肯定是有事儿瞒着自己。
    还说什么从今往后在自己面前一定不撒谎，大骗子！
    元湘握了握豆豆的手正想再说两句，只见三皇子妃苏琳身姿摇曳面带笑容地走了过来。
    元湘和苏琳一向交好，自是不好慢待她，只好放开了豆豆。
    三个人凑在一起聊了几句，苏琳和元湘本就投契，如今身份相当生活圈子也一样，自然越发有共同语言了。
    豆豆对她们的话题却丝毫不感兴趣。
    当初未出阁时，姐姐和酥心糖在一起就爱聊琴棋书画，她一听就想打瞌睡。
    不是她听不懂，而是她对琴棋书画的见解和她们完全不一样，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去。
    如今她们都做了皇子妃，琴棋书画倒是都放下了，聊天的话题却换成了这家夫人那家贵女，在她听来和那些民妇东家长西家短也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议论别人家的隐私嘛！她越发想打瞌睡了。
    元湘无意中一转头，发现妹妹人是站着，可上下眼皮已经粘在一起了。
    这丫头真是的！
    从前爱走神，走神的同时还能把别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清楚，让人家挑不出毛病。
    如今倒是好，越大越有本事，站着都能睡着！
    万一摔在地上可就出大洋相了！
    她对苏琳讪笑道：“沅儿还小呢，肯定是昨晚没睡好，让三皇嫂见笑了。”
    一面伸手在豆豆胳膊上拧了一把。
    豆豆吃痛轻呼了一声，睁开眼睛忿忿地看着元湘：“姐，你这么心狠手辣姐夫受得了么！”
    苏琳捂着嘴直乐。
    她对元沅这个女孩子的感觉很复杂。
    从前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她很不喜欢她，可现在……
    依旧是不喜欢，可真的是羡慕。
    长相、出身、未婚夫，样样都是最好的。
    这些还不算，她还有这么招人喜欢的性格。
    大大咧咧却又不显得粗鲁，聪明伶俐却又不觉得奸诈。
    和裴锦歆一样不守规矩，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元湘小脸微红道：“我怎么就心狠手辣了？今日的认亲宴你是主角，闹出笑话来看小姨母怎么收拾你！”
    豆豆嘟囔道：“我娘才舍不得……”
    元湘道：“困了就回房去洗把脸清醒一下，这里我替你招呼，记着赶紧回来。”
    豆豆早就想出去溜达一下透透气了，几百个贵妇贵女凑在一起，单是浓郁的脂粉香气就让她受不了。
    听元湘这样说她向苏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采青采桑两个见自家姑娘溜了，赶紧跟了上去。
    正月底京城的天气还冷得很，走出正厅后扑面而来就是一阵寒风。
    豆豆从小就不怕冷，这样的寒风只觉得神清气爽。
    采青采桑两个跟在她身后道：“姑娘，咱们赶紧回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待会儿夫人找不到您会生气的。”
    豆豆笑道：“娘才不会呢，反正所有的客人我都已经应付了一遍了，先四处逛逛再说。”
    采青采桑两个伺候她这么多年，怎会不了解她的性子，只好唤来两个粗使婆子朝前打着灯笼，这才跟了上去。
    威远侯府占地极广，豆豆搬进侯府又只有七日，活动范围就是夕霞院和秋水阁，连福泽堂都只去过两三次，今晚她是真有心四处瞧一瞧。
    两个婆子却怕逛得久了耽误时间被夫人责备，毕竟府里还有那么多贵客呢！
    两人见姑娘也没有特意嘱咐要去哪儿逛，便自作主张带着豆豆主仆三人沿着平日习惯的道路朝二房那边走。
    离夕霞院还有三四十尺远的地方，打灯笼的婆子突然顿住了脚步。
    另一个婆子则转身对豆豆道：“姑娘，郡主……歆姑娘……”
    武宁侯的两个女儿是同一日出生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裴锦歆的郡主封号被撸了之后她照样是侯府的姑娘，可从老侯爷到顾夕，谁也没有刻意叮嘱今后从称呼上该怎么区分豆豆和她。
    新年宴之后裴锦歆再也没有出过瑞歆园，所以丫鬟婆子们从未见过两个姑娘出现在同一场合，也就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此时此刻两个姑娘迎面遇上了，两个婆子顿时觉得无比尴尬。
    嫡出姑娘被调包，说明庶出姑娘肯定是早一刻出生。
    她们是不是该称呼庶出的为大姑娘，嫡出的为二姑娘？
    可侯爷和夫人真的愿意把长女的名头留给一个贱婢偷生的孩子？
    在侯府里混了半辈子，自认为什么都见识过的婆子们可不敢替主子做主。
    两人迅速闪开身，裴锦歆瘦削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豆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