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这都是后来的事了,紧张的高三一年很快过去,又一次暑假来临,意味着他们即将离开这所共同学习了三年的学校,奔向各自的前程。
姜芮高考考得不错,阎昭发挥超常,两人如愿被省城同一所名校录取,王晓东也考到省内一所三本学院,林杭家里则为他联系了国外的高校。
去年暑假说要去海市看海,因台风没去成,这次成绩出来后,几个年轻人带着简单的行李出发了。
痛痛快快玩了两天,第三天时他们说要去近海潜水,姜芮没什么兴趣,便留在海边房子里。
那三人像是玩疯了一般,天黑了也不知道回来,姜芮到阳台上望了望,海面和沙滩上都是黑黢黢一片,看不见人影,耳边只有汹涌的浪潮声,也没有别的动静。
她倒是不怕黑,只担心他们出了意外,走出别墅,打开手电筒,顺着木质的台阶一步步踏下沙滩。柔软的沙子一下渗入鞋中,她索性脱下鞋,一只手拎着,光脚在沙滩上慢慢行走。
刚转过一片椰树林,黑漆漆夜空中忽然闪烁起许多星星般的烟火,一串火苗飞快的在沙滩上蔓延,很快画出一个大大的心形,有个熟悉的身影一身僵硬站在爱心正中央,边上两个人不怕事少地在那起哄。
姜芮停下脚步。
两人在摇曳的微光中对视,最后是阎昭撑不住,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朝她走来。
虽然光线并不明亮,但姜芮看得出,他的脸和脖子已经全红了,放在身侧的手也不住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
她也朝他走去,在他踏出心形烛圈之前先踏进去,两人便被包围在内。
阎昭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张了张嘴欲说话。
“亲她!亲她!”林杭和王晓东忽然开始喊。
阎昭哽住,偏头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那两人在黑夜里收到他的视线,乖乖住嘴。
他转回头来,清清嗓子,才说:“我——”
“抱起来!抱起来!”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起哄。
阎昭眉头跳了跳,他已看出这两人是存心不让他好过,深吸一口气,低声对姜芮说了句稍等,忽然转头,如猛虎一般窜出去。
“哇呀,昭哥发怒啦——”那两人赶紧转头就跑。
阎昭现在正憋着一口气,哪能让他们轻易跑掉,一个个逮住痛揍几拳,沙滩上响起阵阵鬼哭狼嚎。
等教训完了,他才又跑回来,到了姜芮面前,刚才打人的霸道势头全没了,脸又开始红,整个人看着都毛躁起来,哼哧哼哧半天,才干巴巴地问:“晚饭吃了吗?”
姜芮等了许久等出这么一句话,忍不住笑道:“你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还有……”他一连还有了好几声,姜芮也不催,就在一旁等着。
阎昭终于酝酿足了情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竭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开口有点磕巴,“我、我想跟你结婚,你同意么?”
姜芮微微挑眉,“我们两个都还没到结婚的年纪。”
“可以先订婚!”阎昭急匆匆地说,不自觉拉住她的手。
看他这样,她就忍不住逗一逗,笑问:“要是我不同意,你是不是要哭鼻子?”
“才不会!”阎昭抿着嘴角,两只手都拉住她的手,怕她跑了似的,“要是不同意……我就每天问一次,问到你同意!”
还真是有出息,姜芮心想,含笑点了点头。
阎昭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忘了之后该做什么。
“那……就这样?”姜芮问。
他才回过神,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脸慢慢靠近,喃喃道:“还有这个……”
接吻这种事,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不像之前那样慌慌张张。
这又是一个甜味的吻,但味道和之前尝过的都不一样,姜芮仰着头,正分神想是什么味,就听面前的人唔了一声,松开她,一手捂住脸颊,眉毛皱起。
“怎么了?”
阎昭拧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又有点委屈,带着几分可怜道:“牙疼……”
姜芮:“……”
这大概就是乐极生悲的真实写照吧。
兵荒马乱般的求婚之后,等回到枫城,两家人就坐在一块,给两人订了婚。
订婚之时,二人都只刚成年,连家长都不敢确定他们可以长久。
但这一辈子,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悲欢离合,唯有他们始终不曾分开,携手走完了一生。
第119章 流氓土豪01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一座庭院外,院子有些年头了,五月盛开的蔷薇爬满青色石墙,娇艳的花朵与绿叶随着清风拂动,花海如潮。
助理从副驾驶座下来,打开后车门,车内的人迈开长腿踏上地面,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一身行头,仅腕上的表,就足以令普通人奋斗一辈子。
作为一名男性,他显然是成功的,看着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英挺俊朗,浑身上下写满人生赢家的字眼。
“就是这儿?”刑衍抬抬眼皮,打量面前的庭院。
能在如今寸土寸金的市区闹中取静,保留这么不小的一座院子,沈家确实有些底蕴。
可惜,也只剩底蕴了。
他想起什么,惋惜似的摇摇头,嘴角却挂着笑。
“是的,这就是沈老居所。”助理小林回答。
邢衍抬了下下巴,“去敲门。”
小林扣响木门上的古老铜环,正等着人来开,院内忽然传出一阵悠扬的乐曲。
曲声缠绵,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带着甜蜜宁静的忧伤。
“《卡农》……”小林嘀咕着。
“什么东西?”刑衍挑挑眉头。
小林忙说:“这首小提琴曲是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
刑衍笑了一声,“看不出你还是个文化人?”
小林不好意思道:“这首曲子挺流行的——”
恰好此时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他住了嘴,向门内的人说明身份来意。
院门打开后,曲声越发清晰,看来弹奏的人就在院内,刑衍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并未发现人在哪里。
来开门的是个保姆,听说了来意,请他们稍等,匆匆跑进屋里传话去了。
“刑先生,沈老在午休,咱们要稍微等一等。”小林怕他不耐烦,解释说。
“没事,”刑衍不甚在意,“文化人么,规矩总是比别人多点。”
两人便伴着连绵的小提琴曲等在院外,那曲子只有几分钟,没多久就停了。耳旁一下子空下来,倒让人不太适应,好在保姆很快来请他们入内。
沈家的院子不算大,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道由门口通向正屋,小道两旁花树繁多。
刑衍眼角看见侧面一栋小楼阳台上,蔷薇花簇拥的地方坐着名女子,背对庭院,看不清面貌,只隐约可见松松散散挽起的长发,和一节白皙纤细的后颈,她手中正擦拭着一把小提琴,显然是刚才拉曲子的人。
那影像只是一闪而过,刑衍大步跨入正屋。
这次拜访沈家,只因再过两个月,是家里老母亲六十五岁寿辰,他从别处搜罗来一件粉青小方壶做寿礼,据说是宋代官窑的,但不敢确定,拿来再请沈老头掌掌眼。
此时小楼阳台上,擦拭小提琴、清理松香的女子自然是姜芮,刑衍是她此行目标。
她在这个世界交换到的身份,是沈家独生孙女沈初音。
沈家并非巨富之家,却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几名进士,后辈个个都是文人书生。沈老早年曾在大学文学院内任教,近几年虽然退休,门前却不冷落,盖因他学识渊源,眼光独到,对古董文物甚有研究,经常有人带着和刑衍同样的目的上门拜访。
沈初音父亲早逝,母亲再嫁,自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又一心只爱音乐,被养得有些不通世务,看着清高冷淡,实则天真单纯。数月前和乐团一名大提琴手交往,她认真对待,哪知人家却只是玩玩,不到三个月就以无趣为由和她分手。
沈初音浑浑噩噩,夜晚开车不慎冲入河道,因无人发觉,很快丢了性命。
她的愿望,希望姜芮能代替她,奉养祖父祖母天年,至于那名大提琴手,则并未提起。
姜芮擦完琴体,将毛巾放在一旁,拿起弓子试了几下音,继续练习下一首乐曲。
正屋里,沈老架起老花镜,在灯下用放大镜来来回回细看刑衍带来的小方壶,许久后出了口浊气,“刑先生既然信我,老头子就实话实说,这是明成化年间仿宋官窑,并非真品。”
小林心头一紧,垂着头,不敢去看自家老板的脸色。
刑衍面色倒没什么变化,拎起那小方壶瞧了瞧,随手就要丢进带来的盒子中。
沈老吓了一跳,以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利落抢下方壶,瞪眼道:“虽然是仿品,可明成化年间仿品价值并不比真品低多少,你就是不想要,也别糟蹋了!”
刑衍没想到自己随意的动作,能引起沈老头这么大的反应,他又不懂行,只听说不是真品,理所当然认为是不值钱的赝品,当即就想砸了,谁料到这老头说话慢吞吞,又只说一半。
沈老头宝贝似的抱着小方壶,小心翼翼放进盒子里,最后看了看,才叹口气,缓缓摇头,说:“老头子精力不足,无法留客,怠慢二位了。”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刑衍给小林使了个眼色。
小林当即会意,恭敬递上一张支票,“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望老先生笑纳。”
沈老头没去看支票,冷淡的点了点头。
“今天打扰了,告辞。”刑衍站起来客套了一句,转身往外走,小林赶紧抱着盒子跟上。
待他们走远,沈老头才把支票收进抽屉中,随意瞥了眼上头的数额,见后面一串零,眉头皱起,张嘴准备叫保姆将人拦住,想想又作罢,只再次摇了摇头,“这刑家……”
他未将后头的话说出口,毕竟背后说人,不是君子所为。
实际上,就算当着刑衍的面,把财大气粗四个字说出来,他也不会觉得被冒犯,因为他确实财大气粗,并且从未准备掩饰这一点。
刑家虽然在临城是数得上的人家,真正发家却只是这一两代人的事,富裕的时间还短,没什么底蕴,在那些传家百年以上、真正的上流社会门第看来,他们家就是暴发户。
刑衍对别人的评价一清二楚,他也承认自己就是暴发户,可就算这样又如何,那些眼高于顶的所谓上流门户,见了他,不还得客客气气,甚至上赶着巴结?
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有钱,比别人都有钱,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踏出正屋,又听到小提琴声,抬头往阳台那瞧了一眼,因角度原因,这次总算见到微垂着的半张侧脸,随口问小林:“那是谁?”
小林想了想,说:“应该是沈老先生的孙女。”
阳台上的人大约也看见家中来了两个陌生人,放下小提琴,往这边看了一眼,面上冷冷淡淡,清冷中带着矜持。
“呦,有文化的冷美人。”刑衍在心中吹了声口哨。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七:大家好,我是个俗人,不会说斯文话,我就是想【哔——】【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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