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凡在溦水城留下了影子。
    溦水城中，依旧还有人记得当初一人坐空，独抗爆发狂乱灵力的英雄少年。
    林不凡的气质与当初已是天壤之别，面容，也多出了沧桑与沉稳。
    手里拎着一壶桂花酒，林不凡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这溦水城中。
    听到勾栏里女子的呼唤，林不凡又回想起了当初在青楼被掏空钱财时的模样。
    在一处木匠小屋面前，林不凡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自己漫无目的四处闲逛，居然鬼使神差走到了此处。
    这里的木匠小屋里，有林不凡的故人。
    林不凡收起酒壶，一步一步走到了木匠作坊前。
    房门半掩，林不凡扣响了房门。
    “进来！”里面传出一声带着些许命令的语气。
    林不凡走进其中，之间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断了一只手臂，嘴里咬着一把锉刀，单手拿着一把雕锥。
    不是轮换这手上和嘴里的锉刀与雕锥。
    雕刻着脚下踩住的木雕。
    这木雕所刻之物，是一条三尺长的鲤鱼。
    鱼已经雕刻出了大半，只差眼睛与鱼鳞。
    男子正在聚精会神的雕刻着鱼身上的片片鱼鳞。
    见男子没有理会自己，林不凡也默不作声，四下打量起男子屋中作品。
    有山川奇石，有飞鸟走兽！
    而人物雕刻，在这上千作品中，林不凡只看见了四个，其中一个还只是半成品。
    这半成品仅仅只是一个人形轮廓。
    其他三个人物雕刻，林不凡对于两个男子雕像，一眼便能认出。
    正是白侍卫与佟闻德！至于一旁的女子雕像，多半便是佟闻德的道侣，佟锦的母亲。
    看着三个木雕，林不凡把视线转回了那个半程品的人物雕刻之上。
    “你，雕了多久？”林不凡问道。
    听到这声音，男子真在敲琢的手突然一顿。
    转头看向林不凡。
    这男子抬头的瞬间，林不凡才看清了这人面容！依旧还是佟锦的模样。不过却不见了一颗眼珠。
    “居然是你。”过了许久，佟锦只是平淡的说道。仿佛对于林不凡的出现，没有太多惊讶。也不关心林不凡来此的目的。
    “聊聊吗？”林不凡问道。
    “二十文。”佟锦开口道。
    林不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与佟锦再见，居然会是这样的局面。
    林不凡取出酒楼里找的银钱，排了二十个铜板在佟锦这间屋子的柜台上。
    佟锦收拾了自己的工具，推出一旁的方桌，与林不凡相对而坐。
    林不凡可以感受到，佟锦现在身上没有半点修为。
    “能说说你的故事吗？”林不凡如同一个看客，对佟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断了只手，瞎了只眼。没了修为，也没什么其他的了。”佟锦平淡说道。
    林不凡在佟锦体内，能感觉到强大的元神存在过的波动。
    “没有想过再修炼吗？”林不凡问道。
    “现在，反而看得更清了些。一辈子长长短短，都是一辈子。有真有假。我看到了自己的真，又何必在去执着于其他。”佟锦说道。
    “真真假假……”林不凡心中触动。正如佟锦所说，凡人也罢，仙人也好！更多的不过是在镜中折花。当看到镜子外的花，或许才是人生真谛。
    林不凡现在，不也就是在竭尽全力，想要采摘属于自己的那一朵镜子外的花而已。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也去见见他吧。”佟锦眼神中带着些许愧疚，看向了白侍卫的雕像。
    林不凡点了点头，与佟锦一同出了作坊。
    佟锦锁上了作坊大门，备了一壶清酒，便向着溦水城外的雪林而去。
    林不凡同行，慢慢跟在佟锦身后。
    “路的存在，便是由人走的，天空的存在，便是由人飞的。既是牢笼，也是自由。”佟锦看着跟在身后的林不凡，笑道。
    林不凡的心中，渐渐对于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了一丝丝明悟。仿佛心中迷雾，被人吹淡了一丝。
    从溦水城，两人一直走了近两个时辰。
    佟锦来到了一处冰花盛开的平原之前。
    “这是他最后归根的地方。”佟锦取出酒壶，饮下一口，倒出一半，落于花前。
    “他生前，从未与我饮过酒。”佟锦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愧疚。
    林不凡看向面前冰花从，白侍卫给他的印象，一直很深。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差点死在白侍卫手上，更多的，是对于白侍卫心里那一份执着。
    身为执魔的林不凡，怎能不知世人心中皆有执念。而如白侍卫这般，将执念活成自己的人，却是不多。
    “你何时能雕出你的样子？”林不凡突然问道。
    佟锦哈哈一笑，“人活一世，越是清楚，越是糊涂。越是真，便越是假。或许我一直雕刻不出来，是因我始终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虚假吧。”佟锦心中早有答案，只是对于自己的答案，谁又能知道真真假假，如何定论。
    林不凡看着佟锦，心中对于道宗同门的思念之情，越来越浓。
    佟锦的寿元，还有不到一个甲子。
    “保重！”林不凡对着佟锦说道，此次一别，林不凡知道，此生与佟锦，再无相见之期。此次遇见佟锦，林不凡心中也是有所得。
    说完此话，林不凡操控时空，出现在了决明谷外。
    林不凡一步跨入其中，没有挪移，而是如以往一样，向着道宗山门飞去。
    一路上，林不凡心头生出百般滋味。
    这次重回，也不知道宗是怎样一番情况，故人是否依旧。
    道宗山门之前，林不凡散出气息，踏入的瞬间，归钟再次一响！
    熟悉的钟声，带给了林不凡久违的轻松。
    随着钟声的响起，不少人出现在了此处。
    天幕上归钟旁出现的身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位女长老。
    看着眼前一幕，林不凡微微一笑，无论如何，或许一个人不能永远在一处等候，不能永远期待钟声的归来。
    可总会有后来之人，会去期待钟声里归来的人。
    而归来的人，也梦寐以求想看到某些在钟声里等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