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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嫣晚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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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汐进到督主房里,见他正侧卧着身,手中编着根红绳。
    红绳颜色绯丽,在翻动的修长十指间恣意转动,收放自如。
    红与白,光泽新亮,极致的色彩搭配益彰,精美如画。配着绝世精致的容颜,只一眼,就可使人心颤,遐思无度。
    烛火隔着床前帷幔,氤氲如幻的金色流光落满他的周身,荡开诱人的光泽。
    听到门响,他才抬起黑压压的羽睫,墨染的眸为之一亮。
    眼前的少女素衣如雪,青丝三千高高挽起,公子装束,落拓而欣然。
    “来了?”
    冷青堂挽唇浅笑,清淡出尘,拂曳了星辰万物。
    “坐吧。”
    目光婆娑,他微微垂头,向里侧挪一下身躯,想要留出床头更多的空位。
    顾云汐惶恐,担心这样微小的动作也会牵扯到督主的伤口,情不自禁急走几步冲到床前,两手伸出去扶。
    四目相对,刹那寂静——
    幽深的眸底即刻漾起一丝幽微的涟漪,他对她笑得清素,为她的关怀与体贴,心生感动。
    凝着他的脸,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在这刻,一句都说不出。
    由他牵手,乖乖在床边坐下来。
    他垂了眼目,继续安静的勾动十指,拨~弄指间那抹鲜艳之色。
    终于,他将一对黄豆大小的金珠穿入红绳末端,才停了手中动作。
    托起她的小手,红绳寸寸,于纤细的腕处缓慢缠绕。
    “督主……”
    她轻唤,深吸一气,犹豫却没拒绝。怔然注视着,他的红绳,在手腕上结出好看的蝴蝶扣。翅膀下,那对摇摇生辉的金珠,像极了他的玲珑之心。
    说不清内心何种情愫,顾云汐只抬着手,讶然凝向手腕处,任那抹鲜艳,染尽了瞳眸。
    冷青堂对顾云汐笑笑,唇角扬起迷人的弧度:
    “红绳轻系玉蜻飞,朱砂一点倾城颜。难怪世人道,‘腕上红绳、心头朱砂’……”
    复将那只小手握进掌心里,用力拽着,贴上自己胸口。
    他对她说:“云汐,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幽然清音恍若无根的缥缈,似是盘踞着无限魔力,令她着了魔般,瞬间心上方寸大乱。
    她不说话,举目相望。
    黑眸深邃,朦胧的光晕定定落在她容色凄婉的小脸上,旖旎着难解难散的情愫。
    顾云汐这时红了眼眶,两只眼底散出清浅的水雾。冷青堂见了,心狠狠的揪起,动容道:
    “丫头,你是与我共过生死之人,就像那点朱砂早已印在我心里面,没人可以取代!”
    指腹温暖,撩过她的眉心,替她抹去腮边冰冷的泪迹,他挨近她,与她相互抵头,信誓旦旦:
    “相信我,我会处理好嫣晚的事。不出几日,定会给你交代,信我!”
    “嗯!”
    顾云汐用力点头,总算有了回应,声音瑟瑟。
    心情莫名,酸、甜、苦、辣、咸五味交~杂。只是,听着那绵柔靡丽的声音,看着面前如谪仙绝俊的容色,她便安心了,便可释然内心压抑许久的怨怼与委屈,仿佛于黑暗无尽的深渊里,重新点燃了希望之光,变得神采飞扬、脱胎换骨!
    督主似乎太过激动,温润的指头捏起顾云汐越发尖细的下巴,淡红的嘴唇凑上来,惹她顿时红了脸。
    可她太过谨慎小心,终是怕有人突然闯进来。于是强压了无比期待的心情,一个劲的向后退。
    他费力的紧跟,侧挺的上半身继而失衡,前倾时连带她一同扑倒在床上。
    “督主,不可……”
    未及抗拒,唇瓣就被他含在口中。他迫不及待的吻,缠绵而热烈,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头脑短暂的空白过后,她终于投了降,任何坚持和固守,均被他热烈的索求冲刷殆尽。
    情感酵发蓬勃,挣出牢笼便不由自己操控。
    手臂抬起,在攀上他的颈子那刻,她便卖力的回应着。
    他们彼此紧抱,相互纠缠,恨不得将此时的自己,拼命融入对方身体里。直到久来积蓄的精力用尽,才在嘘嘘气喘中轻轻分开。
    “督主,我和程叔搞到了春宴献舞贡女的花名册。明日我就找人画像,派人尽快找到她们。挖地三尺,生见人,死见尸!”
    顾云汐来不及调匀呼吸,躺在冷青堂身下,裹着满身的热汗,气息匍匍说道。一双清眸里潋着璀璨光辉,极是诱惑。
    “辛苦你了……云汐,你真长大了,能够替我、替东厂分忧了……”
    他将温暖手掌覆在她半张脸颊上,轻柔的摩挲,黑眸里的清辉,盛放着宠溺与呵护。
    这几日,程万里在冷青堂屋里说话时,没少夸赞顾云汐。“大黑脸”待人从来严肃不苟,能被他称赞不绝,那人必是真的优秀。
    顾云汐咧嘴笑,耳根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冷青堂见了心动,俯首又要去吻,外面一声阴柔的嗓音响起来:
    “督主,药晾好了。”
    床上的两人相视一怔,意兴阑珊的起身。顾云汐顶了满面酡红整理衣衫,难为情的说了句:
    “叫小厮服侍您进药吧,我回了!”
    他深深看她,眼底有脉脉温情尽数流淌,重申:
    “我刚刚说过的话,你可都记心里了?”
    “记下了!”
    顾云汐羞涩的点头,自然明白他所指哪句。
    含笑间开门,欢快的跑到院里,像足了一蹦三跳、再无忧愁的小鸟。
    路过书房,顾云汐看到里面橙光摇曳,逐的走过去。
    “嫣晚,你在做什么呢?”
    那婀娜之人正于书案前曲腰擦着什么,听到顾云汐问话,连忙正身,徇声向门外一个万福后,拢手摆弄着抹布,轻声回答:
    “奴婢见书房许久没人来,许多摆设落了灰,趁闲暇便进来打扫一二。”
    顾云汐直视她点头:
    “督主的书房有专人打扫,未有授意,我们最好别随便进出。”
    “是,奴婢记住了……”
    嫣晚一副乖顺模样,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几分慌张道:
    “云公子,方才奴婢不小心,碰掉一本书。云公子帮着看看,该是放在哪处?”
    “别急,拿来我看,知道的悄生放回去便是。”
    顾云汐是个热心肠,见女孩确实着急,就猜她不识字。
    迈步过来,接过嫣晚递来的蓝封书册。
    麻线装订,很简单的手抄本!观封皮色泽,显然有些年头了。
    《珍馔琳琅录》,是菜谱——
    顾云汐看了书签处的字迹,不免好奇心大盛。她本是喜好做菜之人,如今遇到一本神秘菜谱,自然如获至宝,越发止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翻来封面,首先看到那行工整的字迹:
    山有木兮木有枝
    顾云汐只觉万丈高楼一脚蹬空般的,怔怔的瞪着那娟秀字体,不知所谓。
    她读过书,深知“山有木兮木有枝”语出何处,为何释意。
    耳畔,嫣晚的问话如若隔世而来,隐约若无:
    “云公子,这本子上面写的什么?云公子……”
    顾云汐身子趔趄一下,惊得嫣晚迅速缩了手,精巧的五官漫起内疚之色:
    “对不起!我、我是见你半天发愣,所以……”
    “哦,没事……”
    顾云汐淡淡说着,放稳情绪,向三字署名的位置看过去。
    时至今日,顾云汐才知,裴如是,便是督主少年时代于皇宫里的相好。
    如是,多美的名字!想必是人如其名,容貌昳丽,细腻而婉约。
    随手寥寥,向后面翻动几页。
    每一页首,均写有一道顾云汐不曾知晓的菜名。下面书写此菜品详细的烹制方法,步骤繁琐复杂,食材珍贵考究。页尾,便是以彩墨绘出了成品的工笔图。
    未见真容,只凭字画,足以想象得到,这本子的主人是何等的才情绝佳,气质清雅。
    原来,这手写的菜谱,竟是那女子赠予情郎的定情之物——
    才充盈的内心刹那间变得虚无,轻得好像一捧盈盈羽毛,随风散开,无以为落。
    嫣晚沉寂的脸庞凝起一丝嘲讽的笑纹,眸光冷厉如刃,视着前方那怅然若失的神色,静静游走,最终投在了她被吻得红肿的樱唇上。
    “云公子,你快说说,这本书里到底写得什么?”
    明明亲手在她心房上狠命插了一刀,娇媚的女孩好像没事人似的,一边窥视对手的心在淌血,一边装作天真无邪的笑问。
    “……原先在哪儿放着?”
    顾云汐落寞的眨眼,心不在焉的反问。
    “哦,就在这屉柜上头……”
    嫣晚转水腰,回身一指,又道:
    “想来就是置于这里任意一层屉斗,督主没事拿出看,也没放回去。”
    素手信信拉开第一层抽屉,露出最显眼之处,那方折叠精巧的绣帕。
    几枝嫩绿的柳叶,绣工逼真,好像刚从树上撷取下来,直接扣在了帕子上。
    顾云汐的眼眸生疼,好像是被毒蝎的尾针螫到。
    她知道,督主,向来都用素白的手帕。不必说,抽屉里那方,便是眼前这俏人儿的杰作。
    “别忙了!”顾云汐突然开口。
    嫣晚正要去拉最后一节抽屉,闻声急忙停手,疑惑的看向对方的一脸麻木。
    “既然这本子摆在柜上,那你放回去就是……”
    顾云汐将手里的菜谱塞给嫣晚,像是没了命般疾步远走出去。
    紧盯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嫣晚默然勾动唇线,浅笑阴寒……
    顾云汐回屋以后,就一直在桌边发呆,寂静的目光定定注视着腕上的红绳。
    晴儿忙里忙外,叠衣铺床。看到顾云汐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不住冷嗤一声,叨叨没完:
    “这提督府里好东西多得是,一根红绳就把您的心拢住了?您如何这么知足!”
    “若有一男子,将相好者的定情信物存于房中多年,就算女子早已出嫁。想必是……至今她都在那情郎心上吧……”
    顾云汐坐在椅上,凭空幽幽问了句,声音廖落。
    晴儿回头看她,也不知她是不是在与自己说。无奈叹气,劝道:
    “您这又唱得哪出啊?过会儿早早睡吧,明儿个我陪您到街上画馆去。”
    顾云汐懒得动弹,纤长食指还在逗~弄红绳上豆大的金珠,神色孤独、失落。
    腕上红绳,心头朱砂。寸寸寒凉,点点成殇——
    ……
    顾云汐与晴儿、程万里早早来到街面上。
    说来也怪,附近几条街的画馆一夜之间居然全都关张了,个别铺面上张贴告示,歇业理由无非是画师祭祖、或是家中有急事出门,归期未定。
    这就奇了!虽然已到清明,可十几家画馆同时歇业,这现象就太过诡异了。
    顾云汐不甘心,与程万里找来马匹,一天之内几乎跑遍了半个京城,居然没找到一家能够开门营业的。
    眼见天晚,大伙没精打采,回到了冷府。
    才进门,督主身边的小太监康海迎面跑来,向顾云汐见礼,道:
    “云爷,督主叫你过去侍膳呢!”
    她一愣:“宫里不是来了侍婢吗?”
    康海与顾云汐一路走,一路垂目答话:
    “不到晌午人就被督主打发回宫了,连着那两个嬷嬷一起走的。”
    “啊?”顾云汐大惑不解。身边晴儿已是喜得眉飞色舞,拉起她向督主院里猛跑,口中兴奋的大呼:
    “督主将那小蹄子赶跑了?咱们快看看去啊——”
    进了冷青堂屋中,果然就看见督主一人侧身卧在床头。
    看见顾云汐来,他微扬剑眉,笑弧里杳渺着情素,千千结结,撩上女孩心头。
    “怎么才回?还不过来服侍着!”
    他沉声一句,语气全无责怪。反之,那悠长略哑的嗓音恍若陈酿,引人沉醉时,心尖已凌乱无形。
    “督主,你真把那矫情的丑八怪打发啦?”
    晴儿激动,眼中明着无以名状的灿烂星光,口无遮拦的问。
    话一出,便招致顾云汐用力去拽。她却不理,摆开姑娘手掌,向冷青堂走近一步,欢喜道:
    “说好了,今后您除了我家姑娘,可不能再往跟前留人了!”
    “晴儿!”
    就在顾云汐难为情的叫嚷时,冷青堂也白了那多嘴的小丫鬟一眼,忍着笑意吩咐:
    “还不快叫你家姑娘,为本督侍膳!”
    “得嘞!二位主子忙着,奴婢告退。”
    晴儿做个福身,转身跑出去了。
    顾云汐挺身未动,美目流盼,左右看看,声音浑闷的问:
    “您的侍婢呢?就这么走了?”
    “没,临走带去百两黄金,算是几日的差遣费。”
    冷青堂答得云淡风轻,话毕举眸,幽黑清透的目光徐徐于顾云汐风尘仆仆的五官辗转,涟漪微露,默然找寻着可以挑逗的突破口。
    于是她彻底松心了,乖乖到面盆架旁以皂荑净手,坐到床前喂督主吃饭。
    坤宁宫,正当嫣晚在耳房中气到快要昏厥之时,提督府里,冷青堂一口吞下顾云汐夹来的蒸饺,连同筷头也一同咬住,对她勾眼魅笑。
    接着,又在她抱怨呵斥声中,无奈松了口,神色享受的咀嚼。
    忽然间停口,他惊喜的道:“哇,我咬到铜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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