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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皇上“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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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羿,皇宫。
    天色漆黑,夜幕四合。
    灯火明澄,仿若满室金靡泻地,从菱花格团簇的朱红窗棂洒彻出来,照得九重回廊、雕梁画栋也是亮如白昼。
    “胡闹——”
    一声怒啸冲出勤明殿的窗子,脆利的声线震慑在清幽的寒夜中,更为显然。
    大殿正中,肖太妃圆睁一对浓墨的眸,对匐地的年轻太监发出气势凛凛的威喝,全身奢华繁美的宫装在一派灯火通明之下鳞辉熠熠,映目生辉。
    被怒火烧得浑浊的眼目淬着恨意,向那太监披身的龙袍看去,继而悄无声息的滑过绣毯上那张易容的假面。
    女人双拳紧握,身形桀桀而抖,头上那足金点翠含珠凤钗的金线流苏跟着摇曳不止,发出泠泠细碎的响动。
    慧贵妃时沅卿站在肖太妃的身侧,挑在指尖的薰紫罗帕不时蘸过眼尾,鼻翼湿红翕动,似是有满腹的伤心和委屈。
    此时肖太妃促狭了愠红的眸,下身微微弯下一度,继续厉声质问太监:
    “哀家是皇帝的生母,皇帝人不在宫里,哀家只管向你们这群贴身伺候的奴才要人。好啊,既然你等不知情,那哀家还要你们何用?来人,给哀家统统拉下去,砍了!”
    愤怒疯狂的女人广袖一挥,立刻有一队禁军冲进大殿。
    近一月来,帝君华南信忙于政事,没日没夜宿在寝明殿中,敬事房空悬绿头牌数天,后宫无宠。
    慧贵妃惯受专宠,突然受到冷落,起初也没觉什么。
    她只道是皇上勤政爱民,才会废寝忘食。
    之后,她每每亲手煲制羹汤补品,送至帝君的手边。
    一番嘘寒问暖下来,她总感觉帝君对她若近若离不说,行为举止也有几分怪异。
    转眼时光飞逝,日子已近年尾卅月。
    一月之期,帝君竟为踏入后宫一步。
    慧贵妃不免心急如焚,担心皇上龙体欠安,趁到慈宁宫请安的机会向肖太妃秉明了此事。
    知子莫如母,肖太妃意识到什么,当即带领儿媳闯入了勤明殿。
    至此她们才知,这一月来上朝下朝、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的“帝君”,竟是某太监的易容伪装。
    真正的华南信,早于一月前秘密离开了皇宫。
    “太妃饶命,老祖宗饶命啊——”
    眼见十几玄服禁军身负甲胄逼近过来,那龙袍加身的太监与殿中大小七八内侍、宫娥当即放声嚎啕,磕头祈求壮如捣蒜。
    “哎呀,你们就快说吧,皇上到底去哪儿了嘛!”
    慧贵妃晃一晃泪湿的帕子,急不可待的问向太监。
    那太监脸皮紧贴绣毯、滚滚热汗与满脸泪痕将毯上一处钩花打湿了大团。
    他哆哆嗦嗦的答:
    “回…回老祖宗,万岁爷…万岁爷随东厂月督公便服秘密出京了。”
    “啊——”
    肖太妃霎时一慌,手捂心口。
    “快说,皇帝便服出京做什么?!”
    肖太妃这刻再顾不得什么宫规仪态,身子蹲下急急抓住太监的衣襟,劈声追问之时,两只血丝密结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其实,不需这太监亲口作答,女人心底已然有了答案。
    那太监将颈子缩在龙袍内,抽抽噎噎的说道:
    “回、回老祖宗,万岁爷由月督公亲自护送往西夷去了,说是…说是接云贵嫔回宫。”
    “什么?”
    这次不再容肖淼洇先行发话,慧贵妃时沅卿明显坐立不安起来。
    罗帕掩口,她目光直直盯着太监痛苦的神情,凝滞的表情结为极度震惊。
    肖太妃缓缓的松手,气息急促匍匐着幽幽站起身形,眼神涣然无注。
    须臾,她一扬手,命令那数名禁军:
    “去,把墙角的奴才们拖下去,乱棍打死!换一批新人过来伺候。”
    “太妃饶命——”
    “老祖宗饶命啊……”
    禁军们神色麻木不仁,冲涌上前,拖起毫无反抗能力的宫人们疾步出了大殿。
    肖太妃转面,涂得艳红的嘴唇斜疏,勾起一抹阴毒的笑意。
    声线轻柔如风,飘悠着一路缓慢上扬:
    “眼下只剩你一人了,该怎么做,知道吗?”
    那太监战战兢兢,两臂加紧,在身体两侧不停的颤抖:
    “回太妃……奴才、奴才知道……”
    “嗯。”
    肖太妃懒懒的轻哼一记,眉梢眼角神情褪为常态,平和的睨向太监,浅声道:
    “好,装得像,待皇上回来后哀家重重有赏。若然出现丁点差池,哀家便诛你的九族。”
    太监惊然抖擞,再次匐身结结巴巴:
    “奴才、奴才……谢恩!”
    ……
    时沅卿随肖太妃的仪仗迈出勤明殿。
    心下暗暗揣测:
    云贵嫔,就是那名叫做“云汐”的女子吧……
    她便是让帝君念念不忘的女子?
    想来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样的绝代佳人、如花美眷没有见过,没有宠过?
    而今竟然为了她,御驾亲自追往异国他乡去了?
    时沅卿入宫的日子虽是不长,可她多多少少也听闻过一些小道传言,说是那些殿选被皇上看中留牌的小主们,这样那样的,似乎总与一名女子有关联……
    今时若非那太监亲口所述,恐怕时沅卿到现在都还没个头绪。
    原本平静的一颗心瞬间激起惊涛骇浪,千层万层的重压齐头打来,瞬间将她所有的自尊、骄傲悉数瓦解,把她抛入无底冰冷的深渊时时经受折磨,再难有翻身之日。
    她只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自小受《女戒》《女训》的教化,做事循规蹈矩,不敢轻越雷池。
    入宫后,她更是谨言慎行,用心讨好太妃、尽心侍奉皇上。
    她已爱上了华南信,认定他就是她今生的夫君、是她依靠的天。
    而且,因为受尽隆宠,她也一度心安理得的认为,自己是靠自身的修养和魅力,才把皇上的心抓得牢牢,成功的使他再也离不开自己了。
    直到那日,她的全部幻想,绚丽的、多姿的、美好的、幸福的,全部被那名叫做“云汐”的女子击为粉碎。
    只这一瞬,时沅卿感觉到,自己原本五彩斑斓的世界遁然黑暗,陷入一派混沌之中。
    任凭她怎样摸索、努力,始终看不到光明,找不到出路。
    迎面是瑟瑟凛冽的寒风,剐在脸上刺骨的疼痛。
    忆着往昔的恩爱,年轻的女人不禁悲从中来,颔首“嘤嘤”抽泣着。
    肖太妃走在前面,本就心烦不已,听得身后呜咽声起,脸色立时沉下去。
    步伐一转,女人站到时沅卿的面前,喝斥:
    “哭、哭,你就知道哭!”
    时沅卿肩头剧烈的耸动,紧接着止了悲鸣。两片干涩的嘴唇紧抿,极力阻止下一声悲切的哭泣破喉而出。
    肖太妃眼神轻蔑冷厉,一番狠话劈头盖脸的砸去:
    “你啊、你啊,你贵为丞相之女出身显赫,这模样生得也差不到哪儿去。自己说说怎就那般的蠢笨,连自家男人的心都拢不住!”
    “呜呜……母妃,臣妾知错了……”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定赶在了诸事不宜的衰败口儿。
    才被那无根的阉人当着肖太妃和一众宫人的面儿,讲出皇上秘密出京的真实目的,这边的她又是在一众宫人的眼前,被皇上的亲妈当面训斥。
    时沅卿背上冷汗涔涔,伤心欲绝,偏又无处发泄委屈。
    膝头一软,年轻的女子软软伏地,将哭却又不敢放声大哭,只得作抽噎状,低首道:
    “母妃,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愚昧,望母妃宽恕……”
    肖太妃眸光幽暗,愤懑而痛心疾首。仰天长叹过后,高抬一只金丝牡丹刺绣嵌东珠凤头绣鞋,往冷硬的石砖上用力的跺了两跺:
    “你给哀家起来!哎,想来时相也是个行事果断凌厉的人物,怎就生出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女儿?哼哼,你可真是让哀家失望,枉费了哀家对你的栽培啊!”
    时沅卿的耳根一阵比一阵烫,只觉越为无地自容,只顾掩面失声。
    肖太妃轻吁,仰面望向寒穹上一轮清冷的月光,淡淡自语:
    “一只残花败柳都能轻易勾去皇帝的心,你这宠冠六宫的贵妃今后怕是地位难保喽……”
    时沅卿惊得花容失色,扯住太妃的裙摆,精致的妆容早被涟涟泪水冲的花糊:
    “求母妃疼爱儿媳,还要替儿媳指条明路才好。儿媳不能没有皇上,也不能失去荣宠啊——”
    肖太妃撇嘴嗤笑,眯眸悠然吐息:
    “哀家能有什么主意?横竖皇上是你的男人,你真在乎他、真在乎荣宠的话,自己总会有办法!”
    决然拂袖,女人率仪仗远去。
    时沅卿坐在孤寂的月色下,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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