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世的江玉婷听着梦中自己的心声，只有深深的自责和痛悔，多少个“如果”也喘不回她的女儿了啊！
    突然间，场景一转，在一个繁华大城市的街脚，她竟然看到了穿着大衣，匆匆走过的女儿。
    瑟瑟还活着？
    她的女儿竟然没有死，还活着？！！
    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在江玉婷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情况急转直下。
    那看起来，似乎有二十六七岁样子的江瑟瑟，眉目娇好，宛如江玉婷当年。但是气色却非常糟糕，整个人的气场像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不见天日的阴沉和沮丧从那双眼睛里透露出，似乎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绝望和死气。
    “梅婷女士，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江瑟瑟，那个叫江瑟瑟的女孩早在八年前就死掉了。”
    “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我的母亲早在我十岁的时候，就抛弃我，我就当她已经死掉了。”
    “呵，惭悔有用的话，还要法律干嘛？”
    “我不会跟你回去，你就当这辈子都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吧！这样对你不是更好吗？大影后，要是让人知道了你有这么个早恋缀学，还打过胎，没学历，没工作的女儿，你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光鲜门面，漂亮名声，完美女神人设，可就全没了。”
    “滚——你滚——18岁的时候我不需要你，10年后的现在，我更不需要了。”
    “江玉婷，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希望不是你的女儿，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你不是我妈，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滚吧～～～～～”
    那一声声的咒骂，控诉，嘶吼，让她无言以对，泪如雨下，彻底无力。
    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大大的杏眼儿里，积蓄的都是对她的恨意，再无其他。
    她跪在女儿面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唯一的亲人啊！
    宁愿从无干素。
    她这些年独自一人打拼的时候，最苦最困最难过的时候，却是看着钱夹里、手机里，偷藏着的女儿小时候的照片，撑过那一夜夜、一日日的。
    她想着，有朝一日自己混出个名堂了，就回来接女儿一起生活。是的，她一直有这种想法，也一直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大不了她就移民出国，去一个无人认识她是影后的地方，过她自己的生活。
    娱乐圈的风向变得很快，她消失几年后就再不会有人关注她了。她和女儿，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重拾她遗落的天伦之乐。
    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这个做妈妈的是多么一厢情愿啊！真是又傻又蠢，到了这一刻才知道那一句话的含义：陪伴，才是孩子最渴望的爱。
    那些金钱，名利，种种，并不重要。
    在那双充满愤恨、失望的大眼睛里，一直一直期待回来的妈妈，让人太失望了。
    她还有什么脸说出那些话，轻轻松松地说出来，都不考虑孩子那些年的经历和感受，她太自以为是了，太天真了。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那双纯真的大眼睛。
    她没资格要求任何。
    ……
    校园中
    江瑟瑟和同学们坐在人工小渠边，写生。
    她突然抬头，朝四周望了一下，旁边的女孩问她怎么了。
    她搔下头，“难道是我太敏感了吗？我总觉得有人在偷看我？”
    女孩们一听，连着旁边的男生都笑了。
    “瑟瑟，你忘了你已经成了咱们这一届的校花小仙女儿，这里那么多人偶遇仙女儿，偷看几眼很正常啊！”
    “就是。哎，那边那胖子，你说你偷看了咱们家瑟瑟几眼了？哎，你别跑，说的就是你。”
    顿时，周围一片哄笑声响起。
    江瑟瑟觉得那种莫名的注视感才消失了，又继续全神惯注地画画。
    然而，在众人都没发现的一角曲廊圆柱后，戴着墨镜的江玉婷正拿着一个小小的望远镜，看着坐在一片冬阳中的女儿。
    瑟瑟今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羽绒服，全身裹得可真严实，乍一看她还没认出来。
    那张小脸被雪白的毛毛围巾团着，可爱极了，瞧着比夏天见面时，似乎圆润了几分。
    看来，孩子在学校的饮食还不错。
    她的女儿多可爱，多漂亮，多能干啊！能考进帝大的美术系，而且听说还是系上的女状元。这一点，还真像……当年那个人。
    这么瞧着，她真想像小时候，捏捏那张圆润的小脸儿。想要感觉一下，那软软的小身子往自己怀里钻的样子。
    想着想着，眼角又浸出泪水来。
    瑟瑟啊！
    当那群写生的学生们离开许久了，江玉婷才被兜里的手机唤回神儿。
    她没接电话，反而摁断了打给了另一方的人。
    另一方，局子里。
    翟律刚回来做工作记录，准备早点回家接小媳妇儿回家看孩子。
    手机一响，他也没看就接起来了，“喂？”
    “翟律。”
    一听这声音，他的表情一凝，迅速走到了无人的地方。
    “您有事儿？”
    “那个，我……我有东西，你帮我交给瑟瑟。”
    “现在？”
    “最好是现在。”
    翟律默了一下，“行，地点。”
    稍后，在飘着小雪的幕色里，穿着大红羽绒服的小身影，像一颗雪地里滚动的球似地，从一道道灯影里冲出来。
    翟律举着伞，忙迎了上去，手臂一张，将人儿揽进了大敞的毛大衣里。
    “嘻嘻，哥，你等很久了吗？”
    红衣小人儿故意在男人暖气十足的怀里蹭了蹭，蹭掉了一脸的雪沫子，笑得像只调皮的小狐狸。
    翟律伸手捋了捋她额角的乱发，往车上走，“刚到。今天开始要连续下三天的雪，咱上车不多。”
    “呀，要下三天的大雪，那，不是有咯吱咯吱了？”
    咯吱咯吱，就是踩到厚厚积雪的声音。姑娘这是第一次在帝都过冬，对于下雪，有种小孩子样的执着和期待，乐得不行。
    上车后，江瑟瑟就看到座前放着一盒打包的吃食，立即喜滋滋地打开了，闻到浓浓的汤汁味儿，一边叫着烫，一边吃了一颗，一边吐着小舌头直叫好吃。
    便没注意，男人放在旁边的手机里，正有一通未挂断的电话。
    “哇，哥，你打哪儿买这么好吃的灌汤包？哇，好香，这汁……吸……”
    “慢点，别烫着。”
    “好吃，你都没吃吧，来我喂你，我帮你接着……”
    那时候，隔着手机，江玉婷听着小姑娘兴奋高吭的声音，心里一直提着的劲儿终于慢慢落了地。虽然……虽然不能亲眼所见，但好歹她终于能为女儿做点儿事情，让她开心一下。而不是那个可怕的梦境……
    她想，那个梦境一定是在告诉她要珍惜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