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整所房子里，便只剩下灵宝守在外面的堂屋里玩手机。
    这是一招诱敌之计，为了不引起怀疑，灵宝收起了所有的神识，戴上了敛息符，还撤掉了房子上的所有灵符，让明空这个左彪认识的玄学人士也离开了。在左彪身边营造出一种全然没有防备的状态。
    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堂屋里挂着的老式时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短粗的时针渐渐指向了12点的位置。
    天地间的阴气浓度正在走向巅峰，屋里的温度也渐渐下降。
    厨房的水缸里发出哗地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从水里爬了出来，若是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这样细微的响动，可这一切都瞒不过灵宝敏锐的听觉。
    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连头也没抬地继续低头玩着手机。
    片刻后，余光已经看见一连串带着水渍的脚印往左彪所睡的卧室延展而去。
    再等一等。
    灵宝耐心地继续伪装着，又过了两分钟，听到左彪卧室里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她这才以平常人的速度地朝那间屋子走去。
    在架子床上睡着的左彪，本就睡得不太踏实，屋里温度骤降让他被冷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床头边上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还传来了水珠滴落在水泥地板上的啪嗒声，左彪顿时心中一惊。下意识打开了手机电筒，光线一蔓延看来，那张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面孔便出现在眼前，那是一个女人，有着至少五六十厘米的黑色长头发，湿漉漉的凌乱长发正往地上滴着水。
    那头发上的水像是怎么也滴不完一样，地上很快积出了巴掌大小的一滩水。
    左彪吓得牙齿打颤，这真的是女鬼！刚才说要一直陪着他的明空法师，此时根本已经不见踪影。他想喊，却发现根本叫不出声，整个身体像是被鬼压床一样，完全无法掌控。
    他眼睁睁看着女鬼可怖的面孔一点点靠近他的脸，在他耳边吐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寒气，心中的恐惧几乎要冲破阈值。眼看那女鬼的脸已经要贴上他的脸，左彪拼命挣扎之下，左手终于赢得了自由，拿起手机就往地面扔，心中不断祈祷一定要有人能注意到他。
    “山神保佑！山神快救救我！”以往几十年都是坚定无神论者的他，此刻在心里拼命祈求着。
    灵宝听到了他作为信众的呼喊，不到半分钟，便奔进了卧室里，询问道：
    “出什么事了？”
    实际上，她已经看到几乎要贴在左彪身上的水鬼了，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救我……救我……”左彪艰难地张合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而女鬼见灵宝对她的存在亦无所觉，更加放肆地削减着左彪身上的阳气。当人的阳气低于一定界限，就能被鬼怪完全控制心神，轻而易举地杀死。
    却没想到，那冲进来的少女，突然就朝她的方向一挥，一张黄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她身上，紧接着，她就惊恐地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灵宝揭掉自己身上的敛息符，她包里的那些灵符的气息顿时暴露无遗，女鬼可怖脸上露出被雷劈了表情：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没感应到！”
    灵宝仔细地打量了那女鬼几眼，便发现自己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女鬼也是以杀人并吞噬灵魂为力量的主要增长渠道的。
    而且，听这女鬼的意思，他们确实能感应到修行者的气息。难道是那炼鬼门的余孽又发明出新手段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上一个公交车厉鬼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一次有了机会，灵宝又怎么会放过。
    她分出一股神识探入这女鬼的魂体里，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没多久，便在那女鬼的腹部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符文。
    说是符文，主要是因为它蕴含着符文的力量，肉眼看起来却像是图案，那东西的样子灵宝有点眼熟，略一想便记起来，是在程旭东那一派修行者的命盘里见过的灵气探测仪！
    可那100个灵气探测仪，不是被那自称仙君的堕仙拿走了么？
    而那符文，灵宝仔细研究了一下里面的力量运行规则，发现这是一种把实物转变成灵体可使用状态的法术。这确实是凡仙以上修为者才能做到的事情。
    如此看来，不管是以前发现的发鬼，玉皇庙的特殊神像，还是如今疑似炼鬼门余孽的鬼物们，都在那位仙君的指挥下做着同一件事——不择手段地从普通人身上收集着力量。
    所有以鬼物杀人的邪术，都充满着吞噬二字，那么，真相就已经很明显了。这些鬼物，不过是他给自己养的肥羊，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吞入肚腹。
    那位堕仙，似乎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增强自身力量。若任他发展下去，恐怕将来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都会成为他的私人屠宰场。哪怕她是神灵，也逃不过被他吞噬的命运。
    上次在程旭东身上，她的神识被他抹杀，两人对彼此的身份便已经算是过了明路了，那堕仙只要不是特别没见识，恐怕都已经意识到了她神灵的身份，将她列为头号肥羊磨刀霍霍了。
    不过，只要他还有忌惮的存在，她就有喘息的空间来发展自身的力量。
    这些身上带着灵气探测仪的厉鬼，是那位堕仙的储备粮，对普通修行者来说很棘手，却同样是她向整个联邦扩展信众的机会，若能成功，她应该可以一举突破金仙期。
    灵宝心里，渐渐有了一个绝妙的方案。
    秉着坚决不能便宜了敌人的想法，她随手打开了轮回通道，将储备粮水鬼扔了进去。
    见她如此简单粗暴地就处理了恐怖的水鬼，先前吓得屁滚尿流的左彪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何等逆天的存在！
    第113章
    左彪回过神来的时候, 明空也已经从埋伏着的屋外走进来了，灵宝和他有约定, 除完了鬼，就打开屋子里所有的灯。
    “道友，情况如何？”
    “水鬼已经除去，他从此可以安枕无忧了。”灵宝回道。
    明空这才跟左彪解释了刚才的安排：
    “那水鬼十分狡猾, 你在神庙也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所以陆道友便想出了这般计策，让鬼物以为你身边毫无防范，主动送上门来好将它一网打尽。左先生可有受伤？”
    左彪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又鞠躬感谢灵宝。
    灵宝摆了摆手：“你要谢便谢山神。”
    明空低声跟左彪解释道：“是神君派陆道友前来援助的。”
    左彪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他在心里喊了几句山神保佑，这陆大师就进来救他了。看来这陆大师是山神的神使之一啊，所以才受山神差遣。光是一个神使就如此厉害, 山神本尊又是何其法力无边。这般想着, 他对山神的信仰更虔诚了，连忙跟明空和灵宝保证道：
    “两位大师放心，我心中自然是感恩山神的, 这就去省城, 找人批地，为山神建庙！”
    省城的一座庙建下来，至少是数千万的投资了, 灵宝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差距, 对他的承诺甚为满意。
    “左先生倒是很诚心。平时多行善积德, 庙成之日，山神或许会给你额外的奖励。”
    听得这话，左彪更是干劲儿十足：“多谢陆大师提醒，我一定尽心尽力为山神建造一座华美庙宇！”
    灵宝想了想，此时对她来说，庙宇是否华美倒在其次，重点是要快些在大城市里把庙宇建起来。她现在可是在和那位堕仙争分夺秒呢。
    “庙宇华美与否在其次，重点是要快，若能直接收购改造也行。”
    左彪知道这应该是山神的意思，连忙答应：“那就听陆大师的，我去省城收购一处地段好些的神庙，然后予以改建！”
    大城市里的土地审批政策十分繁琐，若要选址建新庙，光是审批流程就得走上一两个月，就更别提后期的施工了，改建倒确实能节省不少时间。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左彪便火速赶往了省城，开始做落魄庙宇的收购准备。
    说来倒也运气不错，很快就在c城边缘，找到一家香火寥落的寺庙，五天内就达成了协议，以两千万的价格收购了这座占地面积一万平方米的庙宇，然后开始了改建工程。
    灵宝了结了这件事，便搭了飞机去帝都，准备亲自去一趟神秘事务管理局。
    在实施她的计划前，她需要先对自己先前的推测进行验证，并且她的计划能否成功，联邦政府的态度很关键。
    周局长得知她要来，立刻派了专车到机场去接，车子进入西郊，灵宝这才看到那一座占地面积十分宽广的银色圆形建筑。
    高高的围墙把圆形建筑和旁边的两座五层小楼给围起来，门口各有两列站岗的卫兵，一列十人，门口竖着红色的警示牌，写着“军区重地，闲人免进”几个大字。
    灵宝所乘坐的车子从门口畅行无阻地开了进去，两边的卫兵恭敬地敬了礼。
    下了车，灵宝便见周局长站在那座银色建筑的大门口来迎接她了。
    两人一路走进建筑内部，灵宝略用神识扫描了一下，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其中年轻人占了绝大部分，但修为连齐牧都比不上，都十分低微，现在灵宝已经知道，这些都是先天以下的境界，刚刚入了修行的门而已，战力……基本上等于没有。
    走进周局长的办公室，灵宝开门见山道：
    “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下炼鬼门的事，还有多少余党尚未落网，落网的情况又如何？”
    当时抓住炼鬼门的头目，还多亏了灵宝呢，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是如此厉害的高手。
    周局长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一个身穿蓝色西服的年轻男人拿来了一叠四五十厘米厚的档案过来：
    “报告两位领导，这是近三个月内擒获的炼鬼门余党278人的全部资料。根据我们的调查，大约还有五十余人尚在潜逃中。”
    灵宝拿出其中一个总概述的资料翻看了十多分钟，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她的推测确实没错。
    对于炼鬼门，她曾经以为就仅仅是一个民间邪修门派，并没怎么放在心上，见其战力最高的几个人也不过如此，便放心地把后面的事情扔给了神秘事务管理局，但昨天捉到的厉鬼让她发现，事情不是原本所想的那么简单。
    这次遇到两个厉鬼，都是会杀人并吞噬魂魄的，这样的本领，并非是鬼魂天生就会的，如何消化其他魂魄的力量，是一种鬼修的邪恶功法。这些厉鬼的功法和炼鬼门的厉鬼们是一模一样的，说明他们同出一源。
    另外一点更重要的是，那厉鬼虽然狡猾，但也仅仅只剩下猎食的本能，完全失去了清醒的自我意识，这一点上，和炼鬼门的厉鬼也是一样的。
    两者结合，就足以得知，这些厉鬼本就是出自炼鬼门。然而，她所遇到的两个鬼魂都已经没有了人类驱使者，全是自主作案。
    这就说明，炼鬼门的余党虽然抓到了不少，但他们豢养的厉鬼却逃脱了。
    可神秘事务管理局的档案上却写着，炼鬼门的每个弟子，手中的都有一面驱使鬼物的黑旗，只要销毁黑旗，便能同时销毁他们豢养的厉鬼。
    灵宝看完档案，又让人拿来还未销毁的几面黑旗进行确认，用神识把黑旗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终于得到了确认。
    “你们被骗了。”她肯定地道。
    “销毁黑旗，只能销毁当下在黑旗里居住的鬼物，若鬼物不在旗中，销毁黑旗就等于斩断了它们与豢养者之间的联系，从此天高海阔。”
    周局长和那负责此案的年轻人都被震住了。
    “可是领导，所有炼鬼门的余孽，都是口径一致的啊，黑旗与厉鬼们命脉相连，完全销毁黑旗就能销毁所有他们豢养的厉鬼……而且，我们在进行销毁时，确实检测到有鬼魂被杀死。”
    年轻人解释道。
    “这只能说明，最开始传达这些信息给他们的人，故意误导了他们。”
    灵宝耐心给两人解释：“你们看这所有黑旗中，都只有力量很弱小，尚且需要黑旗温养它们的鬼魂，这正常吗？”
    “所有的炼鬼门弟子，都是靠吸取鬼物身上的力量来提高自身修为的，能够被他们汲取力量的鬼物，都比他们本身强很多，你们觉得如今这黑旗里寥寥的几个弱小鬼物，能给他们提供力量吗？其余能提供力量的哪里去了？真的因为你们销毁黑旗就灰飞烟灭了吗？”
    说到这里，灵宝又跟他们说了她在那水鬼和公交车厉鬼身上的发现。
    周局长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炼鬼门近三百人，每人手中豢养的鬼物至少五六个，加起来至少一千多，他们除掉的若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力量微弱的，那就表示还有一千左右的厉鬼都散落在全国各地了。
    全国那么大，一千一百万平方公里[1]，十多亿人口，要从中找出那一千多厉鬼，便真成了大海捞针。
    若不管，按照他们的成长速度，将来恐怕神秘事务管理局就管不了了，而且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普通人会遇害。
    可要管，他们又哪里管得过来，全国的先天高手数都数得出来，就那么三四百人，大多数还是先天一境，哪里能对付得了那么多厉鬼。
    周局长愁眉苦脸地道：
    “前辈，实不相瞒，若如今作乱的那些厉鬼都是炼鬼门先前所豢养的，我们五大家族的修行者要对付他们就太吃力了。这次z市栖霞山的厉鬼，我们局里派了三位先天一境的高手前去，至今都没能和它照面。后来汤原和栖霞山附近昭觉寺里的法师们联系上了，听昭觉寺的法师们说，他们为除害也曾潜伏过许久，连先天三境的高手都出动过，交手之时，还是让那厉鬼跑了。”
    先天三境，其实真的很弱。但正常情况下，对付一般的鬼物是完全足够了。
    “看来那些厉鬼无人管束，又成长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