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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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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索性跌坐在地上痛哭的昇阳,孟云娴觉得世事真是一个轮回。
    她撩起裙子坐在昇阳的身边,耐心的等着她哭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昇阳的哭声终于渐渐小下去,因为哭的太用力,昇阳不断地吸鼻涕,声音也嗡嗡的:“你此刻是不是在想,我的模样挺可笑的。”
    孟云娴看着前方,果断的摇头:“我再想,等你宣泄完之后,若是能比从前的昇阳更厉害嚣张些,我这一趟也不算白走。”
    第124章 昇阳和云娴情节章没别人
    点燃的碳火小声的炸了一下。
    孟云娴和昇阳就这样毫无形象的盘膝坐在地上,一个狼狈,一个发呆。
    “喝酒吗?”昇阳率先打破沉默。
    孟云娴摇摇头:“方才我还奇怪怎么这么容易把你弄哭,现在闻闻你身上的味道,恐怕这些日子没少酗酒,淳王知道你这个样子没有气到病重吗?”
    昇阳笑了一下:“他的身子……怕是也没什么继续病重的余地了。我做得好,做的不好,都不能让他多康建一些。”
    气氛无端端的变得沉重。
    孟云娴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刻的感受。
    昇阳的语气里,让人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亏欠感。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大胆的猜想——淳王会不会早就知道长子离世的真相。
    这个猜想让她心头一惊,有点不敢往下想。
    说到底,昇阳只是因为庶出身份,所以想要挣个前程,活的像个样子,之后发生的事情,哪怕毫不知情,伤害也因她而起。
    孟云娴忽然想到了父亲孟光朝。
    从前种种,他都是豁出去一般去做,哪怕毫不之情,伤害也因为他的所为而起。看着昇阳的模样,她忍不住想孟光朝是否也曾像昇阳这样,活在矛盾的煎熬中。
    孟云娴没有点破这件事情,转而道:“昇阳县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昇阳双目无神的和她一起直视前方,没有搭理。
    孟云娴不在意她的沉默,径自道:“如今昇平县主都已经出嫁,为何你还迟迟不说亲?莫不是你以为迟迟不嫁留在王府,就能代替世子成为王府的支柱吗?看起来你好像一直在维护淳王府的声誉与荣华,可是仔细想一想,是王府绝后要靠过继子嗣来传承血脉像笑话,还是让你一个大龄未嫁女自梳成女户更像一个笑话?”
    昇阳的眼神陡然变了一下,似是有些不悦听到这些。
    孟云娴歪歪脑袋:“我听阿茵说,如今京城有一个十分有趣的风气,要打磨自家的孩子,让他们有更好的仕途,便将他们送出去历练吃苦,努力做出有资格担当大任的模样,三五七年都有可能,可同样是外出游历,同样是增长见闻磨砺成长,我走了三年,在旁人看来却是天大的错误。你说这世道对女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孟云娴的话让昇阳清醒了一瞬,她破涕为笑,伸手抹了一把涕泪。
    “你说得对,这世道,的确是对女子更为苛刻。”
    孟云娴点点头:“王府过继新世子像是对前世子的一种背叛,你呼天抢地痛彻心扉,不惜自毁羽翼也要抗争反对,可到头来没有人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所以你究竟有没有想过,哪怕是你诚心相待的兄长此刻出现,又会支持谁呢。”
    昇阳听得惊愣,半晌,她无声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比孟云娴更了解兄长,所以孟云娴可能说了一个真相出来。
    这个真相,让一直沉湎在愧疚与不安里的昇阳忽然想明白了一个更深的道理。
    孟云娴的语调低沉下来:“我养母的事情,你知道一些吗?”
    昇阳虽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是分神做了一个回应。当初周明隽为了请她去安抚孟云娴,曾经说过这里面的纠葛。
    孟云娴玩着衣裳的系带,哑声道:“我自小与她生活在一起,以为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为了让自己好好地活着,哪怕她给我十顿打,打完了再抱一下,我都会因为这个拥抱忘记十顿打的痛。因为我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她就是我最亲的人了。但其实真相揭开,她并没有像我那么珍惜她一样珍惜我,不能说她对我毫无情意,但是这份情,在她的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我得到的太少,所以才对得到的一切倍感珍惜,在没有人的地方将这些好无止境的美化,润色,当真相揭开,润色的情感有多纯粹美好,受到的伤害就会翻倍多少。”
    昇阳张口就想反驳,但在对上孟云娴的眼睛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想告诉她兄长对她与郑氏对她完全不一样,至少兄长对她没有恨意,可是当她想找出兄长待自己最特别甚至胜过昇平的地方,借以说服孟云娴时,根本想不到任何的实例。
    那个一视同仁的兄长,永远温和敦厚,在骤然失去他的无数个日夜里,她终究还是在无数次美化与润色中,将他想象的独一无二,甚至弱化了他对昇平的好,下意识的认定他对自己最好。
    但其实不是。
    他对她好,是因为她也是王府血脉,并非因为她是父亲小妾的女儿,是周玉雁。
    一个兄长的怜爱与照顾,其实并不等于信任与支持。
    饶是她愿意牺牲一辈子来撑着淳王府,不计成本的赢得今上的喜爱,用尽全力维护它的荣耀,或许都不及过继一个罪王小妾之子来的有用。
    这也是为什么她摆尽道理,苦口婆心,自毁羽翼,依然讨不到好一败涂地的原因。
    皇上未必就是强人所难,父亲和昇平未必不愿意。
    孟云娴感慨一声:“用小半辈子换回来的荣宠,全耗在了这件事情上,非但落不得好名声,连之后的路都堵死了,我原以为你在自寻出路上很有一手,原来在自毁出路上也毫不逊色。”她站起来理裙子:“在这里与你耽误了不少时间,我先走了。”
    刚走到门口,昇阳忽然说:“你真的以为,我接受这件事情,和周琏和平共处,就等于爱惜羽翼相安无事了吗?”
    孟云娴开门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她。
    虽然眼眶和鼻头还因为哭过之后泛着异样的红,可是她的眼神已然变了。好像瞬间又变作了那个喜怒无常,叫人摸不清楚想法的昇阳县主。
    “什么意思?”
    昇阳坐在地上并没急着站起来,懒懒的换了一个坐姿:“扈王之所以为罪王,你以为罪从何来?”
    孟云娴眼神一沉。
    昇阳慢慢道:“多年前,今上执意接回曲夫人另行册封,可是扈王认定这个女人是祸国妖姬,不惜派人刺杀也要除掉曲氏。没想刺杀出了乱子,竟混入刺客连着圣上一并刺杀,曲夫人为救皇上中箭身亡,最后所有的罪名都落在了扈王一个人的身上。”
    “扈王计划此事,淳王府是知情的,可是扈王并不知,淳王府还有我母亲这样一个人,父亲碍于母亲的关系,暗中修书告诉了荣安侯这件事情,原本是希望荣安侯能明白个中利害关系,想救曲夫人,就不能让她进宫。可惜最后,荣安侯一个也没有救到,皇上知道扈王的意图,明明心中愤怒,却又不能将所有的事情摊开来论罪,便找了一个由头将扈王全家遣出京城,去了苦寒之地。”
    说到这里,昇阳自嘲的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男女情爱终究会淡去,骨肉亲情才叫人割舍不断。扈王一脉受了这么多年苦,所以皇上现在后悔了,想补偿他们。但你想一想,周琏真的没有恨意吗?其实不只是周琏,还有昇平。昇平恨我,恨我母亲,所以一样恨当年自吴国送来的所有人,这里头,包括你的周哥哥。”
    孟云娴恍然大悟。
    难怪当日回京城之后遇到昇平县主发生矛盾时,她会那样剑拔弩张处处刁难,就连见到周哥哥也是冷漠的很。时至如今,昇平县主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孟云娴喃喃念叨:“所以她极力主场周琏成为王府世子,难道是为了……”
    昇阳从盘膝改为抱膝,泪痕消退,她露出了看不出情绪的笑容:“孟云娴,你和周明隽的坎,还多着呢——”
    孟云娴望向昇阳,几分打量后,她正色道:“你与周哥哥是一条船上的人,护他就等于护你自己,反过来也是一样。”
    昇阳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或者说是惊艳。半晌,她捂着肚子笑起来。
    “孟云娴,你现在照镜子吗?”
    孟云娴不答。
    昇阳笑的泪花都快出来了:“京城真是个厉害的地方,你终究还是变了,你的周哥哥会喜欢你现在满心打算筹谋的样子吗?想想当年你那小白兔的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孟云娴想了一下,都走到门口了又折返回来,在昇阳面前蹲下,眼神沉静的看着她,一字一顿:“我觉得你这句话说的不对,从来不是因为京城让人改变,人活于世,无论在哪里,只要不是一帆风顺,都会变。若你抗拒改变,可能根本活不下去。我当年年纪小不懂事,差点就被你唬住了,你现在又想唬我吗?”
    她笑着向昇阳伸出手来:“红尘一遭不过百年,不如一起入世随俗?”
    昇阳的眼神慢慢的变了。
    那最后一丝的脆弱与柔情,伤心和绝望,都在这份邀约中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啪。
    纤长白嫩的手打开了孟云娴的手。
    昇阳理着裙子自己站起来,连着往日里那令人熟悉又怀念的气势也一并回来了。
    孟云娴还蹲着,手被打偏,昇阳用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她:“我以为你真的这么好心来安慰我,说实话吧,其实你是因为敌人太多,力不从心,所以来找帮手了吧?将我和周明隽捆在一条绳子上,让我和你一起保护周明隽?真亏你想的出来。”
    话落,昇阳又主动伸出手,“不过我可以考虑一下。”
    孟云娴觉得她真是一点都没变,别扭又要面子,偶尔示弱一下,被人拉一把又怎么了?
    她握住昇阳的手,被昇阳拉起来,眼神露出几分狡黠,故意道:“我以为你真的是因为和兄长的感情才抵触周琏,其实你是怕周琏跟昇平联手对付你,所以才不喜欢周琏吧?”
    她十分江湖气的拍拍昇阳的肩膀:“放心,你帮我一起保护周哥哥,我保护你!”
    两人的对视里,昇阳的笑容越发明艳:“胡说,我从来没怕过,只是她们两人联手的话,就太闹腾了,我想过清净日子。”
    孟云娴只听自己想听的:“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那我们就立刻开始这段合作吧!”
    她神情郑重:“眼下有一件大事,只有你能帮的上忙。”
    第125章 疼人
    淳王府的宴席之后,周琏就正式的成为了淳王府的继世子。
    也许昇阳真的说中了,崇宣帝对待周琏根本不像是在对待罪王之子,比起当年周明隽刚刚回朝时的亲热态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直接免考,为周琏在族学里面安排了最好的先生教导学问,还时不时地将他叫到宫中考问学问,唯恐他学得吃力又不肯直说。
    偏偏周琏这个人十分的争气,认真又刻苦,不仅当日所学皆能融会贯通,还格外的增加了许多课业,是以在学问上能突飞猛进,对答如流。崇宣帝十分的看好周琏,加上太子如今已经帮忙着手一些政务上的事情,崇宣帝有心帮太子寻找一些得力的帮手,周琏就成了一个十分不错的人选。
    随着周琏被看中,整个淳王府都跟着沾光,在过去的多年里,淳王府的不少荣光都是昇阳县主讨来的,这也是多年来昇平自觉不如昇阳,处处被压一头的原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淳王府再不需要她一个庶出的贱婢来支撑,加上昇平的夫家毋原侯府也是一个助力,一时之间,但凡关于淳王府的消息,几乎与昇阳县主没了关联,皆是这位新世子与昇平县主的风头。
    而昇阳县主在周琏的过继宴之后,就去了城外的国寺中祈福。
    之前过继的事情,谁都知道昇阳县主反对的最厉害,现在她以祈福为名义暂离王府,在旁人看来就是为了避免与周琏的正面冲突,避免尴尬。
    从前不可一世风光无限的县主如今沦落到佛寺避风,实在是叫人唏嘘又好笑。
    但另外一位更加叫人唏嘘的,就是这之前还炙手可热颇受重视的五殿下了。
    在过去的几年,由五殿下纵览全局的工科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无论是在工部的各项实施还是族学里的工科教学都开始有成绩和人才冒尖儿,就因为五殿下引荐人才一事,直接替太子殿下做了嫁衣。虽然名义上说五殿下是依然做之前做的事情,只是没有了决策权,顶多提一些意见给太子参考,但实际上,几乎要被太子党挤兑的没地方站了。
    先说这霍家兄弟。自从他们成为了太子的人之后,便像是被佛祖开了光似的,完全变了个人!
    孟云娴没说谎,他们走南闯北,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奇门遁甲,十八般武器全都了解,之前崇宣帝还以周明隽深谙工科一事,有天赋才能为由将他安置在这个位置,他也没有令人失望,可是霍昂一在太子执掌大权之后,转身就引荐了几个新的人才,竟然也是对工科一事颇有研究,懂得不止是农田水利,甚至还有机括兵器造甲,如此一来,周明隽不声不响的就被架空了。
    霍家兄弟割据席位之后,又有周琏凑上来,他和周明隽一个相似之处就是自小长在外面,而且也曾外出游历过,因他本就带着增长见闻的心态去,每一趟都收获颇丰,被崇宣帝金口玉言放在了太子身边后,越发的成为左膀右臂,开始发光发热,随着周琏这一站队,等同于将整个淳王府和毋原侯府的立场摆在了太子的这一头。
    有人猜测周明隽此刻应该是懊恼的要死,之前荣安侯还是个宠臣,一路迎他回朝,好似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没想到先是未婚妻跑了,等了三年之后,荣安侯府落寞,回来的未婚妻也间接造成他如今这样的局面,可谓是一波三折。说不定这门婚事成之前又要出什么意外。还不如一开始寻一个靠得住的亲事,有一个能扶持他的岳丈,也好过今日被排挤成一个闲散皇子。一旦太子继位,他可能连京城的站位都没有了。
    殊不知,周明隽此刻的确是懊恼的要死。
    大婚将至,他整日有核对不完的清单和大大小小的安排,竟然没能拗得过孟云娴,被他拉到了这荒郊野外,美其名曰冬游。
    一个时辰了,她和孟云茵、孟竹远凑在一起商量着那个捕野笼子该怎么布置,已经争执了一个时辰了。
    孟竹远如今还在族学,也接触过工科事宜,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一定能做好这个捕兽器,奈何开口精粹出手就废,迟迟做不出来,处于苦思冥想中,阿茵就比较干脆了,亮出一早备下的弓箭射杀了一只养在围场里的兔子,拎着尸体直接丢进那捕兽机关里,那笼子都能完美的避开目标扑歪扑空。
    在阿远的表情变得更凝重之前,孟云娴严肃的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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