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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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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决定放弃你了,我却还没有放弃你,有卢,你知道,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爱上你了,所以甘愿当你的继妻,斩除那么多人也要陪在你身边。”
    “我废了那么大力气,还跟你生育一儿一女,我一生都跟你牵扯上了,我怎么忍心看着你背负谋害太子之名去死呢?”
    姜有卢的脸色由震惊转为隐忍,他听完李芸环的话,快步走上前,两手抓着铁栏,眼中满是怒意:“不要说得这么好听,你只是喜欢控制我罢了!”
    “哦?原来你知道啊!”李芸环展颜一笑,一副没想到的样子,转而眯起双眼,细眉一蹙,“你既然知道,心中还思念着华青菀吗?”
    “是又怎么样,她是我发妻,我不可以追思她吗?”
    “你还真是个畜牲,可我就喜欢看你禽兽不如的模样,你越是得不到她,我越快意。”李芸环垂着眼,慢慢站起身来,在姜有卢面前抬起眼,抬脚踩在了那些饭菜上,“我是要救你出去的,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别妄想逃脱我的掌控,你想要的不就是那些吗?金钱,地位,权力,女人,我都可以给你,但你只能是我的,这一点,你永远不要忘了。”
    她说完,从裙底下用手揩了一点脏了的米饭,另一只手卡住姜有卢的下巴:“张嘴。”
    李芸环有很多话没有说,其实她身为女子,力气比不过姜有卢,只要他有心反抗,就能推开她,可是他却没有,他乖乖地张开了嘴。
    几道铁栏,犹如天堑,前面是生后面是死,这就是李芸环不曾言说的底气,而姜有卢一丝底气都没有。
    看着他嚼着米饭咽了下去,李芸环满意地笑了笑,掂起脚亲了一下他的侧脸,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我走了。”
    然后转身出了牢房,一次头都没回。
    他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尽头,好像发疯一般,把脚伸出外面将那些饭菜踩了个稀巴烂,然后颓然地坐在地上,十指插进发丝缝隙里,于昏暗的牢狱里,又哭又笑。
    大理寺和京兆尹联合调查出来的结果,是姜有卢被诬陷了,刺杀太子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早朝带着确凿证据上朝的两人,一起弹劾了晋王党羽之一的秦家,秦家作为刑部犯事人员和各大名门贵族之间的牵线中间人,几乎所有的换囚案都和他们脱不开干系,怕被太子查出实情的他们狗急跳墙,打算先下手,却没想到被李自琛将计就计逃出圈套。
    指认姜有卢的刺客是故意在临死之前那么说的,为的就是祸水东引,而两司能查到这些,是因为刺杀案中逃走的刺客后来在淇县落网,对受秦家人指使一事供认不讳。
    刑部换囚一案,连其牵扯而出的其他所有都已落下帷幕,凡是有人命背在身上的,统统重责,秦家则被满门抄斩,在九月到来的前一天,终是赶在了陛下寿诞之前将此事结果。
    姜有卢虽然是被嫁祸的,可他家风不正,母亲妻子先后触犯国法,也有治家不严之罪,陛下最后罢黜了他尚书的官职,去国子监当个小小的司业去了,可谓从头贬到了脚,贬到了群臣都看不见的角落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了。
    因为刑部大清洗,出现了许多空缺,原本请求外放的姜修时依然没有被批准,陛下将他调到了刑部,任左侍郎,一直空缺的尚书一职,则正正经经地交给了武敬侯府的大郎季清平。
    泗泠使团到京的那一天,正赶上秦家行刑,看热闹的人数不胜数,秦家这也算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百姓都了以凑这个热闹,城门口迎接泗泠使团的地方,反倒显得冷情了。
    泗泠使团一应接待事宜,陛下都交给了礼部和太子殿下,此次礼部派出的人又是宁国公府的楚六郎楚寰,而早就跟陛下打好招呼的季家人,也几乎都在。
    毕竟里面还有一个曾经战功赫赫的季家二郎——季珏。
    秋风萧瑟里,百草残败,大雁南飞,一派苍凉,城门前,泗泠使团排列地整齐,站在最前面那个,身穿大盛最平常的褐色深衣,长身玉立,头发却并未束起,而是垂在脑后,长度也较大盛人短了许多,与那些泗泠人倒是无异,这样的装扮瞧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季琅一手紧紧抓着季衡宇,向前一步站在他面前,嘴角微扬,刚要说话,就见男人身边那个穿着粉粉嫩嫩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孩用拙劣的大盛话问他。
    “挞搭,这就是你们的太子吗?”
    挞搭在泗泠话中是“姐姐的丈夫”的意思。
    季琅虽听不懂前面那个称呼,却听出了后面那句话,还不等他否认,女孩已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不很英武,像只弱鸡,你们大盛的太子,都不比家将厉害呀!”
    后面的李自琛以手掩口咳嗽一声,仿佛是在嘲笑他,谁让他先走上前去……
    “本侯不是你口中的太子,恰恰相反,正是你口中的家将,”季琅笑意不减,眼中满是桀骜不驯,“至于厉不厉害,公主用不用亲自试试?”
    姮姬虽说不好大盛话,却大部分都能听懂,这么明显挑衅的话她没道理听不出来,在泗泠被娇惯惯了的她哪里忍得住,还不等他旁边的男人伸手去阻拦,已经向季琅动起手来。
    她虽身形矮小却招招凌厉,季琅扬了扬眉,一手拿住她手腕向后一翻,一个简简单单的擒拿就把她制住了,下手之快,让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季琅扭头看向那个神色稍微有些动容的男人,扬颜一笑:“二哥,她的功夫,可是季家的啊!”
    兄die们,让我知道你们还在好吗?
    二哥终于出来了。
    大家也知道李芸环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第68章 公主
    “二哥,她的功夫,可是季家的啊!”季琅笑得人畜无害,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不小,本是要出声制止他的季珏抬了抬手,不知心底在想着什么,竟没搭话。
    季琅三两下就将姮姬擒住,那些随行而来的泗泠使团怎么还能站着不动?纷纷拔出腰间长刀,对季琅亮出了武器,冲他不知叫喊着什么,姮姬弓着身子挣扎,也知道自己丢了面子,羞红着脸用生硬的大盛话嚷着让他放开。
    “放开我!放开我!”姮姬激愤的声音让那些泗泠人不安起来,慢慢把季琅围进一个圈里,就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太子殿下终于看不下去了。
    “季琅。”后面的李自琛走上前来,手中折扇打了下季琅的手背,用眼神示意他可以了。
    他无意让季琅给泗泠人一个下马威,可是季琅这个到哪都要招惹人的性格也抹不去,来这么一出也无所谓,不过让场面继续下去可就有些不好看了。
    季琅这才点到为止地松手,拍了拍手掌,回头跟李自琛挑了挑眉,又转过身扬起自己空着的双手。
    “是她先动手的!本侯可无意冒犯!”
    那些泗泠人没大听懂意思,只以为他在示意自己手中没有武器,不会对公主造成威胁,才犹犹豫豫地放下长刀,就见季琅走上前来,看向那个见面过后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人。
    “二哥可能认不出我来了,当年你们在海上出事,我才只有两岁。”季琅平视对面的人,言辞不卑不亢,说话的同时也在观察他的人,眼神从上到下飞快地扫了一眼。
    季琅对大哥二哥的印象一点都没有,脑海中的他们,多是在府中听太夫人描述而慢慢勾勒起来的,可即便是这样,季琅还是能看出他是季衡宇的爹爹。
    二郎眉眼随了他爹,黑浓的眉毛菱角分明,一双飞眉恣意张扬,瞳眸却多了几丝深邃,不笑的时候,便显得神情很严肃。而他爹比他多的那一分,怕就是二郎身上不存在的儒雅之气,此时他身着褐色深衣立于他眼前,仿佛沉睡在深山之中的陈年老木,各处都是看不透。
    季珏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在犹豫着该说什么,还是身在泗泠太久了,早已忘记了怎么说大盛话。
    “你是……三弟?”
    他向前走了一步,好像在一瞬间脱去了伪装的外壳似得,黑眸渐渐泛红,低沉的声音里含着狂喜和胆怯,像磨碎的沙粒般从喉咙中挤压出来,他话问到一半,又转眼去看他身后的季衡宇,脸上的肉都在激动地颤抖。
    “你是,宇儿。”这次不再像问季琅一样不确定。
    季衡宇终于压抑不住怒火,他一跨步便冲上前来,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双手隐在袖子里,攥得很紧很紧。
    李自琛和季琅都怔了一瞬,现在的场面并不适合叙旧,也更不适合算旧账,知道拦也拦不住他,所以才放他过来,但他们并不希望因为季衡宇的一时冲动,在泗泠使团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衡宇,”季琅拉了一下季衡宇的袖子,声音贴着他耳边蹿过,“有外人在……别弄得殿下下不来台。”
    季衡宇不嬉皮笑脸的时候,那双凌厉的双眼其实很恐怖,好像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恶行来似得,他扭头看了看季琅,冷冷地把他的手拂去,再去看向季珏的时候,已是卸去所有怒气,嘴角带了三分笑意:“你今日进京,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本是颤抖着双手,想要伸出来拍拍季衡宇肩膀的季珏就那样定住了,就听见他继续问:“是以季家人的身份,还是以泗泠使节其中之一的身份?”
    场面一滞。
    季衡宇的话其实相当不留情面。
    如今季珏的处境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因为他的归来,导致武敬侯府在朝中的处境也极为尴尬,可是以太夫人的性格,必然不会说出要和季珏断绝关系的话,要是以季家人的身份回来,他们不会说什么,但要是以泗泠使节的身份来盛,又要置他们于何地?
    这些话季琅不会问,他却不会挡着季衡宇问,他蹭了蹭下巴,没有上前去打圆场。
    他觉得这句话很有必要问清楚,不管是站在季衡宇想要发泄的角度,还是季家人隐隐想要划清楚界限的角度……
    “挞搭是我们泗泠的驸马,自然是属于泗泠的人了,没有阿塔,挞搭连命都保不住,现在想要将他抢走,我们泗泠可不同意哦!”场面正僵持的时候,姮姬忽然揉着肩膀站到季珏身侧,眨眼间又换了个脸色,一脸亲昵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仿佛宣誓主权一般,冲前面三个人甩了甩拳头。
    姮姬看起来十四岁大小,还像个稚气未脱的孩童一般,举止之间尽是幼稚,但尽管幼稚,这话也并不是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季琅和李自琛神色各异,旁边的季衡宇只是黑着脸看着眼前的人,无论是谁他都觉得碍眼。
    就在这个时候,使团之中站在前面一些,离季珏很近的一个黑袍男人突然走上前,他恭敬地冲李自琛拱了拱手,行的却是大盛的礼数,浅言道:“公主尚且年幼,不懂礼数,还望大盛的太子殿下莫怪。驸马既是武敬侯府的人,也是泗泠的驸马,此次使团前来为贵国陛下贺寿,缔结两国之好,有他在中间当作纽带,想必我们两国的交涉也会更容易方便一些。”
    他明显是个泗泠人,但大盛话说得很好,礼数也周到,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方才李自琛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但这人一眼就认出他才是太子,可见之前对他们早有调查,并不是毫无准备就来京贺寿的。
    可是那个公主……
    “阁下严重了,公主年纪尚轻,正是玩闹的时候,如此也很正常……不知阁下是?”李自琛顺着那人的话说,最后将话锋一转。
    那人知道争论公主到底识不识礼并无大用,听见殿下这么说也并未着恼,已是自己介绍起自己来:“我是此次带领使团的佐伯多木,在泗泠任掌司,殿下叫我多木就可以。”
    “原来是多木掌司。”掌司在泗泠的地位相当于丞相于大盛,也就是说此次前来的泗泠使团,真正管事的并不是公主,也不是季珏,而是眼前这个叫多木的人,佐伯多木,对于这种敌国重臣,李自琛也不可能完全不了解,据说,他凭借布衣之身,沉寂二十年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的地位,可见本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泗泠的皇室比大盛比起来要更复杂一些,公主王子数不胜数,皇族的地位也要看他手中握着的权利大小,若是背后无势力依附,一个公主的地位是远远赶不上像多木这种大臣的。
    所以多木说话的时候,姮姬虽然怨气颇深,却也安安静静地站在季珏的身旁没有说话。
    看来即便是再小的丫头,也知道什么该惹什么不该惹。
    “时间不早了,咱们就不要在这站着了,大盛已准备好泗泠使团暂居的驿馆,掌司可以先带着人到驿馆安顿一下,寿宴开始之前,掌司也可以在安阳转转,领略一下我们大盛的风土人情。”
    接应泗泠使团本就是礼部的责任,之前楚寰一直站在李自琛身后都未来得及说话,现在众人该叙旧的叙过旧了,该寒暄的也都寒暄了,他适时上前,也刚好缓解眼前的尴尬。
    “也好,那我们动身吧。”
    楚寰带着人进城,李自琛身为太子需要在一边陪着,只是早先就听说泗泠意欲派公主来和亲,眼下见到所谓的公主不过是个骄纵的丫头,李自琛自然是躲得她远远的,只和多木说话。
    季琅趁乱将季衡宇拉到队伍后面,揽过他脖子小声问道:“怎么样?没把肺气炸了吧。”
    季衡宇已经比之前冷静多了,闻言用手肘怼了一下季琅,扭过头看着地上:“其实,我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愤怒。”
    “什么意思?刚才我跟殿下都以为你要揍你爹呢!”
    “确实是想动手来着,不过,不是因为愤怒,”季衡宇抬头看了看天,声音有些失望,“就是觉得他太冷静了,心中气不过。”
    “那不还是愤怒吗?”
    “不一样,”季衡宇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回头笑着锤季琅肩膀,“好了,现在人也见了,小叔也不用担心我了,我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母亲不要因为他再伤心难过,别的,我一概不想。”
    季琅抻着脖子向后,满眼不敢置信:“行啊,你长大了狗侄子!”
    “滚!”季衡宇飞上来一脚,被季琅用手挡下,两人在后面打打闹闹的,倒是很快就到了驿馆。
    其实作为来看看热闹的两人,城门相见后就离开也可以,但是不知道结束后太子殿下会不会找他们议事,他们便一直等着,没想到临最后,姮姬又闹了幺蛾子。
    “我不喜欢这里,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到别的地方去!”姮姬指着礼部为泗泠公主布置的居所,在门前就是不进去,只是她来来回回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弄得众人很是尴尬,最后还是多木上前来,对楚寰行了一礼:“大人有所不知,大盛以红为祥,寓意很美,但在泗泠,红是不吉利的颜色,这屋里,也许是红色的绸幔布置得太多了……”
    多木话一说完,楚寰有些惊异地回头看了看李自琛,作为礼部主管此次泗泠使团一应事宜的官员,没有处理好这些小细节是他的失职,他的确忘了泗泠有忌讳红色这回事。李自琛倒是没有露出埋怨的神色,他招手让楚寰过去,低声道:“去给公主准备一间没有红色绸幔的屋子……”
    “不用了!”姮姬好像知道他们的用意一样,出声打断了他们,“我要跟着挞搭,挞搭在哪,我就在哪。”
    “这……”在大盛似乎不合礼数。
    李自琛本想这么说,却见多木看透他们猜测一般,连忙解释:“殿下莫怪,姮姬殿下自小是在她阿塔玉姬殿下身边长大的,对驸马也更熟悉更依赖,说到这,我也想问问……”
    他转身看向季珏:“驸马是回武敬侯府,还是在驿馆?”
    季珏答道:“我自然是要回侯府的。”
    “那……”
    李自琛看这两人你来我往,转过头去寻季琅叔侄两个,视线找到后,他以眼神询问,得到的回应是两人双双摇头。
    他回过头来,笑了笑:“既然公主离不开季二爷,那就跟着去好了,武敬侯府的环境是要比驿馆好一些,来人……提前去告知一声,让武敬侯府把红色的东西都收一收。”
    “妈的!”
    远在人群后面的两人听见李自琛的话齐声骂了一句。
    “为什么让我们侯府迎接泗泠的公主?这不是打我们脸吗?当初拿他们人头最多,仇最深的可是我们!”季衡宇憋了一肚子气,回去的时候忍不住跟季琅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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