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宾馆，608室。
    当乔素刷卡进屋，发现里面一左一右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紧绷着脸的少年，满意地勾了勾唇，“很好，都没迟到。”
    “切，是你迟到了。”
    杜子涵小声嘟囔了一句，接着又不满开口，“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补习，为什么偏偏选在这里……尴尬死了。”
    此话一出，原本和他不太对头的叶奚寒，都没忍住抽了下嘴角。
    目光不经意扫过客厅最大的一张沙发，脸上闪过一丝羞愤。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啊，够宽敞，环境也好。”
    乔素淡淡开口，瞄了眼杜子涵那头惹眼的奶奶灰，“我已经在这家酒店付了一个月的钱，你们想反悔也晚了。”
    杜子涵一噎，暴躁地抓了把头发，乔素只当自己没看见，从包里抽出厚厚的一叠资料，放在两人面前，“这是我整理出来的高中的基础知识点，你们先看看，不会的再来问我。”
    杜子涵没犹豫，伸手一下就接了过去，倒是叶奚寒迟疑了一下。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乔素，眼神闪过一丝警惕，“事先说好，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一小时一百的报酬。”
    “我知道。”
    从进门开始，乔素就感受到叶奚寒身上散发出的抵触，却也没太在意，顺手将手里的文稿递了过去，“你的数学比较薄弱，这份资料比较适合你。”
    叶奚寒一噎，眼神下意识落在手中的资料上。
    一叠厚厚的资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划出的重点，每个重点下面，还细致地罗列出许多要素。
    叶奚寒沉默着翻页，心底复杂又茫然。
    没想到，还真是认真想要来教学他的，可又是为了什么呢？
    算上之前，这也才只是他们第三次见面而已……
    两个小时过去的很快。
    等乔素出声提醒的时候，叶奚寒愣了一下，才从手中的题库里回神过来。
    “这些资料你们拿回家也行，里面还有相关的例题，不会的话给我发信息也行。”
    乔素先是看了眼一直低头不开口的叶奚寒，随后望向杜子涵，说道，“回去记得好好学习。”
    “知道啦，啰啰嗦嗦，和老太婆一样。”
    杜子涵小声逼逼了一句，却没逃过乔素的耳朵，她撸了一把奶奶灰，“叫姐姐，下次再没大没小，有你好看。”
    “疼……疼疼疼！”
    杜子涵大叫一声，不得不低头认错，“知道了……姐，我叫你姐还不成嘛。”
    “这才乖。”
    乔素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忽然听到身边传来细小的一声“谢谢”，扭头，瞧见叶奚寒一脸变扭地站在她身边。
    盯着那张和记忆里相比，年轻不少的面庞，乔素还是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声，“下次记得再来。”
    送走杜子涵和叶奚寒，乔素也没急着离开。
    也许……这样也挺好。
    她托着腮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不知不觉，思绪飘远了。
    那些被隐藏起来的记忆片段，又再一次出现在脑海中。
    她很清楚地记得，前世最后一次见到师父，是在她出意外的三个月前。
    那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她如往常和师父吃完了一顿午饭，却没想到，最后对方会扔下一个大炸弹。
    “小丫头，下周我要去办一件大事，如果一个月后，我没来找你，你就当我已经不在了。”
    直到如今，乔素始终还记得，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师父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
    不是虚情假意，而是一种……释然的感觉。
    仿佛一切都要结束的模样。
    可不管她怎么追问，师父始终只是笑笑，绝不说出事情。
    而一个月后……都过去两个月，她真的就再也没见师父一眼了。
    即使她找人，花费无数的精力和钱财，就像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谁能想到，嘴上叫她“小丫头”的男人，年纪却比她还小呢。
    ……
    在结合了多渠道的信息整合后，乔素确定和一家叫做“和源”的老牌公司合作，增加浮生产品的推广度，同时进一步拓宽销售渠道。
    只是因为涉及和顾氏旗下的科尔公司合作，还需要另外一份签名。
    打印好文件后，乔素打电话和顾靳临沟通了一句，确认对方现在在公司里，便带上文件过去。
    恰巧，陆晔也在那儿。
    乔素自然地和他打了声招呼，便把文件递给顾靳临，“喏，这儿需要你的签名。”
    顾靳临淡淡地扫了眼文件，确认无误后，写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将文件递给乔素的时候，忽然低沉开口，“时间正好，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诶，这主意好。”
    陆晔一听，很上道地对乔素说道，“小素素儿，顾氏的食堂可好吃了，厨艺绝对不输给外面的五星级厨师。”
    乔素看了眼时间，抱歉一笑，“不行，我一会儿还有事，恐怕不行。”
    “又是为了补习的事情？”
    顾靳临幽深着眼望人，乔素点了点头，倒是陆晔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补习？”
    “我在替我表弟补习，他明年就要高考了。”
    乔素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挺好啊。”
    陆晔开口调侃着，乔素笑而不语，匆忙就想要走，还是陆晔一把拦下，“中午饭吃不了，那我们可以约个晚饭嘛，晚上总有时间吧？”
    “晚上？可以。”
    乔素倒也没多想，“到时候你们决定吧。”
    接着，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听到那干脆利落的关门声，陆晔身体一抖，回头望了眼身后的男人，果然，低沉着眉眼，看上去不怎么好惹的模样。
    坐在办公桌后的顾靳临半垂着眼，右手随意地转动着指尖的钢笔，隐约之间，能看到他留在掌心的那一条浅浅痕迹。
    眉心紧皱起来。
    这些天因为补课的缘故，他能见到乔素的时间，变得更加少了……
    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了止不住的燥意。
    等乔素帮奚寒和杜子涵补习结束，便直接打车去去了九重天。
    时间来的有些迟，正好赶上底楼蹦迪的时间，一瞬间，人群变得极为拥挤。
    为了能走到里面的电梯，乔素努力往里面挤，想要尽量避开，却还是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
    小声的歉意还没说完整，身后不知从哪儿撞来一道重力，脚下重心不稳，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去——
    下一瞬，带着温热燥意的大手，轻轻地搂上她的腰肢。
    整个人被轻带进温暖的怀抱中，完全避开了周围不断耸动的拥挤。
    熟悉的气息将她层层包裹着，意外，并不反感。
    她支起身子，抬眸，见到的是一抹性感的下颌线，微睁着眼。
    “等你半天都不上来。”
    顾靳临暗了暗眼，昏暗的灯光藏匿起那一闪而过的幽深，“走路都能摔倒，你可真行。”
    “这里人太挤了。”
    乔素解释了一句，颤了颤眸，后退了一步，从那带着淡淡松香味的怀抱里退了出来。
    顾靳临抿了抿唇，右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掌中央的那一抹细腻的触感，似乎还一直萦绕着没有散去。
    俱乐部，九楼。
    包厢内，其他人已经早早地玩了起来，乔素纷纷和众人打了招呼，也和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欧阳璟打了个照面。
    上次见面，还是她高烧昏迷，没见着人，如今也算是第一次认识。
    酒过三巡，由谢和先起头，说光喝酒没意思，玩点小游戏助助兴才好。
    这个提议，一下子就得到了陆晔的赞同，他翻了一圈抽屉，正好找到一副扑克牌，扬了扬手，“这里有牌，我们六个人，玩国王游戏吧。”
    边说着，从里面顺手拿出了六张牌。
    国王游戏的规则其实很简单，每人抽一张牌，上面标有相应的号码，抽到最大号码的人自动成为“国王”。
    “国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在盲猜的情况下，要求某两个号码的人做出任何事情，包括各种整人花招。
    “好主意。”
    谢和是最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第一个答应下，耿温文和欧阳璟无所谓，默认着也算应下。
    如此一来，房间里就剩乔素和顾靳临没有回应。
    “嫂子，一起来玩游戏嘛。”
    谢和凑到乔素身边，小声撺掇着。
    只是话还没说话，衣领忽然被人拽住，“说话凑这么近干什么。”
    下一秒，就被人丢到了另一边的沙发里。
    谢和看着顾靳临那张淡漠疏离的面孔，半晌，心底默默地“操”了一声。
    大哥，你吃醋前先想清楚，这还没抱上美人归呢！
    顾靳临凝望着身边人，语气低沉喑哑，“你要是不想玩，也没关系。”
    眉间渐渐紧凝起来。
    国王游戏……一听就知道他那几个损友在打什么注意。
    他虽然不想错过和乔素相处的任何时间，可如果对方不愿意，他也不想强求。
    出乎意料的是，乔素的态度异常干脆利落，“没事，我还挺喜欢这个游戏的。”
    “耶，靳临你看，是嫂子自己答应的。”
    谢和从乔素痛快的答应声中，只觉自己扳回一城，表情得意极了，又对着乔素说道，“嫂子，游戏很简单，你跟着我们玩两圈，肯定能上手。”
    潜意识将人当成了新手小白玩家。
    “嗯……到时候你们不要介意就好。”
    对上谢和那信誓旦旦的相信眼神，乔素迟疑地点了点头，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可惜，谁都没注意到。
    半小时后。
    “三号和四号，请相互抱在一起，并深情凝望一分钟。”
    “一号和五号，国王命令你们，走一段猫步，越妖娆越妩媚才行。”
    “又是一号……那就让你现场表演向二号求婚～”
    当乔素再次念出整蛊内容的时候，包厢内剩下的几个大男人，面色青白，活脱脱就像是地里打了霜的小白菜一样。
    谢和与陆晔就不说了，早就瘫在沙发上，恨不得两眼一翻当场升天，连顾靳临也中招过一次，少话的耿温文和欧阳璟也难得青白着脸。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又都不约而同嫌弃地别开脸。
    作为先前被“国王”要求深情凝望抱在一起的两位当事人，短时间内，他们是不想再看到对方那张面孔了。
    “这也太不公平吧，都玩了几十把，怎么一次整蛊都没落在你头上？”
    谢和抱头，欲哭无泪地看着乔素。
    作为整蛊中招最严重的人，他有点崩溃。
    “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乔素笑得无辜，眉眼弯弯，却又带着几分怀念的味道。
    国王游戏啊……上次她玩的时候，还是上辈子的事情。
    也许可能是真的天赋欧气，每次和人玩国王游戏，她成为国王的概率极高，即使不是国王，也总是能轻松逃过整蛊。
    瞅着对面那群大男人哀嚎不止的样子，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能将这群大佬整成这幅样子……她也算是第一人了？
    “我就不信，世界上还真有这么邪门的事情！”
    陆晔不服气，非要再玩最后一次，再次重新放牌。
    结果……
    “靠，你又是国王？！”
    陆晔瞪大眼看着笑得一脸真诚的乔素，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真不是故意的。”
    乔素举手示意道，晃着手中的扑克牌，随口说道，“最后一个，那就玩点不一样的，四号和五号……要不你俩交杯酒？”
    “耶，不是我哈哈哈终于不是我！”
    话音刚落，谢和先迫不及待地摊出他的一号牌，哈哈大笑，环顾了一圈，发现只有陆晔和……顾靳临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以言喻。
    话语直接脱口而出，“靳临，该不会是你和陆晔吧？”
    两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模样黑上了几分。
    尤其是顾靳临，幽暗的眼眸深不见底。
    乔素也有些意外，眼角不住往上翘，盛着盈盈的笑意，“事先说明，我可真不是故意的。”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行！”
    陆晔连声拒绝，五官和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写满了拒绝。
    他的交杯酒只和漂亮的小姑娘喝，要是换成靳临那张冷脸……
    他会留下阴影的！
    听到他的话，顾靳临的脸色，比先前更加冷上三分。
    薄唇沾着微薄的酒气，晦暗不明的神色却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不着粉妆的小脸，在暖橘色的灯光照耀下，映照着脸上浅浅的笑意。
    指尖微动，原先那一抹被戏耍的不愉悦很快消散下去。
    身边的人还在起哄，“快快快，交杯酒，交杯酒！”
    乔素也在一旁跟着胡闹，“二爷，愿赌服输哟，交杯酒……你该不会是不敢吧？”
    盈盈灵动的桃花眼里，写满了“看好戏”三个大字。
    “谁说的。”
    顾靳临眉峰一挑，自然地端起一杯酒，在众目睽睽和陆晔惊愕的目光下，右手交错，直接灌进了陆晔的嘴里！
    “咳咳咳……”
    差点被呛晕过去的陆晔，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顾靳临则淡定地重新拿起酒，优雅地一饮而尽。
    一群人目瞪口呆。
    头一次看到交杯酒还有分批次的……不愧是顾二爷，够硬核！
    难得放开心情玩闹了一会，回去的路上，乔素精神还有些小兴奋。
    回去的路上，坐到车内，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低沉，“今天玩得很开心？”
    “挺有趣的。”
    回想起包厢内那几次整蛊环节，她不自觉弯起了眼，“不过我没想到，你也会跟着我们一起胡闹。”
    她还以为以顾靳临这样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参与进来的。
    没想到效果也还不错，回想起陆晔最后生无可恋的模样，心底乐不可支。
    “刺啦——”
    伴随着刹车尖锐的声音，车子已悄然停在了棠馆的大门口。
    顾靳临却没急着解开车门锁，他艳艳侧身转向右边，目光缓缓落下。
    眸底的暗色，扑面袭来。
    “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