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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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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睢洒然笑道:“愧疚什么,也就是欠了几顿酒,等你们都成家立业了,再过些年,老头子们都闭了眼,有的是机会在下头一起喝酒。”
    徐凤年点了点头。
    赵睢转头说道:“以后有机会去两辽看看,记得找赵翼,这小子这两年不仰慕那些飞来飞去的江湖高手了,只仰慕你。他对你,就两个字,服气。”
    徐凤年一头雾水。
    赵睢微笑道:“是实诚话,可不是嘴上客套。前些年听闻你在大雪坪上对龙虎山天师府的言语,这小子天天在我这个爹面前说放屁,如今都成口头禅了。只要谁跟他提还钱,他就这么说,还个屁!”
    徐凤年一脸尴尬。
    不远处胶东王世子赵翼也大致猜出对话内容,对投来视线的徐凤年含蓄笑了笑。
    胶东王赵睢望向南方,“这次册立太子分封皇子,肯定要防着西楚曹长卿来京城启衅,就是不知武帝城那个天下第二会不会坐镇十八城门之一。”
    知晓癖好吃剑的隋姓老剑客前往东海武帝城,徐凤年摇头道:“应该不会。”
    赵睢不问理由,深信不疑。只是轻声笑道:“不过听说吴家老祖宗,‘素王’会带剑八百柄,镇守其中一门,其余城门也多有高手把守,不知拦不拦得下来一位儒圣曹官子。”
    一阵哗然声轰响开来。
    徐凤年循声抬头望去。
    他咬了咬嘴唇,渗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血丝。
    中轴御道某座城门,飞剑近千,拔地而起。
    一袭青衣裹袖破剑阵,潇洒跃门前行,无视飞剑身后追杀。
    太安城,满城轰动。
    曹长卿由城门内以势如破竹之势,长掠而来。
    更有一名风姿可谓举世无双的年轻女子御剑,直过十八门。
    一剑悬停众人顶。
    站在那柄大概二十三年前也曾如此入宫城的名剑之上。
    大凉龙雀。
    百无聊赖在中和殿侧殿武英殿台阶上跳着玩的隋珠公主,瞪大眼睛,几乎惊掉了下巴。
    那长得绝美的女子,可不就是武当山上,那个把一块破烂菜圃当宝贝的寒酸丫鬟吗?
    就她?
    会那御剑三万里的剑仙神通?
    曹长卿掠至城门外,一跃上城楼,站在御剑女子身边,朗声道:“西楚曹长卿,随公主姜姒观礼太安城!”
    第026章 那一年西楚亡了国
    老话劝人都说事不过三。
    可这位西楚遗民已经是第四次来皇宫了。
    只是官子曹长卿这一次踏足太安城,身边多了一名年轻女子。
    她御剑悬停,衣袂飘摇。稍有名士风采的文官都有瞬间失神,女子倾人城倾人国,不过如此了吧?
    千余人齐齐回神过后,文武官员瞬间由东西划分,变成了南北割裂,武将以兵部两位侍郎卢白颉卢升象、以及多位老骥伏枥的年迈大将军为首,往南急行,文官则后撤北方。还有两百余人脚步极快或者极慢,步伐急促者都是西楚下一辈遗民,见风使舵,十分灵活,只想着撇清关系,生怕惹祸上身。老一辈则截然相反,几乎同时潸然泪下,转身后撤时抬袖掩面,步子踉跄,更有数十位年迈老人当场老泪纵横,其中有胆战心惊的家族后生想要去搀扶,无一例外都被老人摔袖,怒目相向,这让好不容易在庙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年轻俊彦都有些赧颜,无地自容。
    众多为离阳朝廷不计前嫌纳入朝廷的遗民官员,也有些唏嘘感慨,神情复杂。春秋八个亡国,尽数慢慢融入离阳,唯独西楚至今仍是“余孽猖獗”,一心想要那死灰复燃。
    离阳皇帝率先踏出大殿,出人意料,三番四次被忤逆龙鳞的赵家天子没有震怒,只是大声笑道:“曹先生好一个西楚观礼太安城!”
    曹长卿一袭普通青衣,双鬓霜白,若非此时高立于皇宫城头,也就与一名翰林院寒酸老儒无异。
    赵家天子继续豪爽笑道:“我离阳王朝既有白衣僧人挂黄河于北莽道德宗,又有曹先生连过十八门闯城而来,自是我朝幸事。”
    此话一出,广场上原本惴惴不安的文武官员都吃了颗定心丸,笑逐颜开。
    一代雄才帝王当如此气吞天下。
    曹长卿平淡道:“静等还礼。”
    这位曹官子脚下顿时骂声一片,大骂他不知好歹,多半是出自文臣之口,多数武将气恼得怒发冲冠,只恨手无兵器,加上忌惮曹青衣的儒圣名头,不敢造次,生怕立功不成,反被耻笑。
    哗啦一声,不知谁率先转头,然后一起转过身,望向红蟒衣的伟岸男子拖枪,拾阶而上,一杆梅子酒枪尖朝地,来到皇帝陛下身侧后,枪身一旋,抢柄插入地面。
    一夫当关。
    梅子青转紫。
    有兵圣陈芝豹护驾,赵家天子更是豪迈气概横生,眯眼望去阶下的大将军顾剑棠,离阳军伍第一高手的宝座,迄今为止无人撼动,当陈芝豹入京以后,众人翘首以盼,想着两位分出一个高下,不曾想两位新老兵部尚书非但没有势同水火,反倒是有过了顾剑棠亲自提酒去陈府聚头对饮的传言。顾剑棠看到皇子投来视线,轻轻点头,按住刀柄,大踏步前行,武将相继后退,顾剑棠并未直接拔出那柄南华刀,世人皆知顾剑棠有双刀,这柄南华出自东越皇宫大内珍藏,说是符刀也不假,曾被东越历代道教国师层层符箓加持,东越自古便是名剑产地,仍是被南华一刀夺走兵器魁首的称号,与王小屏手中那把武当符剑神荼并称“双符”。
    宫墙正南,是徒手徒步而来的曹长卿与御剑的亡国公主姜姒。
    东侧则是阻拦无果的吴家剑冢“素王”,身后是一只被剑冢独有驭剑术编织而出的大蜂巢,八百柄吴家藏剑汇聚而成。
    西侧,来自龙虎山的青词宰相赵丹坪,这位羽衣卿相的大天师跟一名世人不知身份的魁梧老者并肩而立,老者斜背有一柄几乎寻常古剑两倍长度的大剑。
    墙脚两排持有彩绣礼戟的御林军岿然不动。
    “顾剑棠先还一礼。”
    顾剑棠说完以后一探臂,一柄礼戟从御林卫脱手而出,天下用刀第一人顾剑棠大踏步奔出,握住急速飞来的礼戟,轻喝一声,如一道炸雷轰向墙头曹长卿。
    曹青衣一步踏出,悬停天空,并拢食指中指,对着挟雷霆之势而激至的戟尖轻轻竖起。
    长达一丈半的礼戟根本不是寸寸折断,而是毫厘崩裂,碾作齑粉。
    曹长卿发丝不曾拂乱些许。
    “赵丹坪二还礼。”
    仙风道骨的赵丹坪身穿黄紫道袍,飘飘欲仙,抬起大袖,祭出九柄贴有桃符的桃木剑,飞剑有九,竟然一出手便是道门指玄问长生的仙家手段。
    曹长卿冷笑一声:“诵的是上古人语,做的是自家人。如何问道长生?”
    天下风流独占八斗的大官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九剑之中有八剑自相残杀,在空中砰然碎裂,最后一剑竭力来到曹长卿身前,便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文官也看得出来,相当强弩之末,曹长卿那根没有收回的手指,顺势一拨,桃木剑调转剑尖,朝赵丹坪一掠而去,迅速快了太多,堪称鸡隼之别。赵丹坪眉头紧皱,飞剑出袖去时卓尔不群,来时收剑狼狈尽显,飞剑入袖归入袖,可众人都看到道袍大袖鼓荡摇晃,久久不肯安静。都说这位大真人降妖除魔十分熟稔,可毕竟儒圣一剑充沛浩然气,如何能轻松得了?
    两次还礼,都被青衣弹指之间化解。
    曹长卿三过皇宫如过廊,可都不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除去韩貂寺等少数皇宫内蛰伏的顶尖高手,都不曾亲眼目睹,更别提领教。第二次闯入皇宫,曾有三百铁甲御林军横在路前,便是直接被这位青衣裂甲三百而过,那一次若非韩貂寺有指玄针对天象的独有优势,恐怕赵家天子还姓赵,却不是陈芝豹身边这个皇帝了。佩刀出列的顾剑棠本就才还了一半礼,被那位青词宰相打断,眉宇之间本就隐约有不悦,可仍是敬他是龙虎山天师,强行按捺下磅礴气机,等到此时二还礼结束,拔地而起,南华出鞘一刀,几乎让天地黯然失色。
    一直浮空而站的曹长卿踏出三步,一手傲然负后,右手一手迎向那柄南华刀。
    手掌直接透过刀芒,按住了南华刀锋!
    “斩的便是圣人。”
    顾剑棠轻笑一声,南华刀芒消失不见,任由曹长卿按住刀锋,他左手与右手一起按住刀柄。
    曹长卿微微皱眉,瞬间释然,身体旋如陀螺,最终头朝地脚朝天,右手不离南华,只见天空中一声闷雷炸开。
    轰隆隆不绝于耳。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真是好一场毫无征兆的冬雷阵阵。
    曹长卿握住南华刀,重新站定,顾剑棠并未强行夺刀,而是后撤两步,飘然落地。
    曹长卿一挥袖。
    大袖撕裂。
    天空中又相继响起五声雷。
    曹长卿一笑而过,“原来是如此的出窍,不愧是让刀超凡入圣的顾剑棠。”
    轻轻将南华刀丢向落脚在广场上的顾剑棠。
    顾剑棠也没有胡搅蛮缠,悬好古刀南华,转身前行。
    这时候,所有人才看到曹长卿身后斜向九天的那条“路径”,云气剧烈震动,寻常人也是清晰可见。
    台阶之上,陈芝豹与皇帝窃窃私语,后者一脸恍然。
    陆地神仙本就是世间所谓高高在上的天人,可曹长卿的儒圣,踏足时间不长,却已是骇人听闻地几入地仙巅峰境,离数百年前吕祖过天门而返身,恐怕只差一层半境界。
    借了倾力两礼仅是一袖略微破败的曹长卿脸色平静。
    广场上许多文官都猛然记起此人西垒壁入圣时,朗朗乾坤下,他曾经对整座西楚所说的一句话。
    “曹长卿愿身死换翻天覆地,愿身死换天地清宁。”
    曹长卿已是如此近乎无敌,
    可马上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凌厉剑意,刺骨冰冷。
    御剑女子视线所及,那一条线上的文官武将都下意识左右侧移躲开。
    直到一人“浮出水面”。
    北凉徐凤年。
    那一年,西楚亡了国。
    那一年,她两颊有梨涡。
    那一年,他还不曾白头。
    第027章 要债太安城,大袖飘摇
    九九馆闭门歇业,洪姨就住在不远处的一栋三进院子,女子身子骨本就偏阴,天冷便畏寒,她和一名年轻女子盘膝坐在炕上,妇人嗑着瓜子碎碎念,那女子安静听洪姨唠叨,没有半点不耐烦。寻常庄稼地妇人拾掇完家务事和田地活计后,稍有手艺的,大多喜欢抄起一柄精致小剪来消磨闲余时光,总不能光顾着天一黑就跟自己男人做那生娃的下流事,再说也养不起太多,洪姨是个虽然上了年岁但还算俏的寡妇,但没谁敢来敲寡妇门生是非,她闲暇时就只喜欢剪纸,心灵手巧,街坊邻居每逢喜事,都愿意来跟洪姨这边讨要一些费时费力的喜字花和过门笺花,炕边的窗子,就贴满了洪姨的精美剪纸,应了老一辈推窗见喜的说法,阴天时候,洪姨还会在檐下挂一个“扫晴娘”,十分灵验。洪姨嗑着瓜子,偶尔腾出手去手把手教身边女子把剪,可她女子长得祸水无边,手却笨,惹来洪姨几声善意打趣笑声,洪姨闲不住嘴,东扯葫芦西扯瓢,说来说去,大多都是那一家子。
    “这娘俩,都应该怨徐瘸子。”
    “小家伙也应该怨他爹娘。”
    “一个舍不得徐骁,一个舍不得那些死掉的兄弟。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孩子。”
    “更怨那些所谓骨鲠忠臣,徐骁不是那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可他做事磊落,何曾是狗屁君子能比的?徐骁什么时候对不起任何一个该对得起的人了?”
    “赵稚就是小心眼,见不得吴素比她出彩,见不得徐骁又比他的男人爷们。谁认识她,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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