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外面的哭声越发减弱，然后停了下来，浴室的移门才被打开。
    萧寒系着白色浴巾走出来，垂着眸，挑着笑，将瘫坐在地的女人轻松拦腰抱起：“我都还没弄你，就哭成这样伤心了？”
    湿热的水汽拂过凌小安的脸庞，与她的泪水交融在一起，贴合着他温热的胸膛，她竟是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她被放到了床上……
    分分秒秒，时间过得极其缓慢，仿佛有一个轮回那么漫长。
    当激情渐渐归于平静，凌小安趴在那儿，身体里那颗麻木的心脏，似乎也失去了跳动，好像一潭腐臭的死水。
    而那个魔鬼般的男人，敞开着浴袍，交叠着双褪，慵懒地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嘴里正叼着事后烟，眼底是欢愉尚未褪尽的浑色。
    片刻，萧寒掐灭了烟头，从沙发上站起身，慢慢走向床边。
    看着那魔鬼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看着那张俊美而又邪肆的脸庞，凌小安空洞的双瞳微微一阵收缩。
    可是眼前，又好似产生了一道幻觉。
    那个魔鬼，那个恐怖嗜血的魔鬼，好像，又不是魔鬼……
    有些地方，好像，不一样了。
    当他俯下身，当他将坚硬的下巴贴在她娇嫩的颈部时，她干涩的嗓子扯出了轻轻的声响：“刚才，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避开着她的目光，不止刚才，还有之前。
    在她问出这句话时，颈后的那抹温度，骤然消失了。
    “萧寒……你刚才……”
    “又念了她的名字。”
    “小远……”
    “可我，我不是，我不叫小远……”
    凌小安翻过身子，毫无遮掩地面对着男人，泪眼朦胧，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那么悲哀的目光，那么绝望的声音，那么无助的模样。
    刚开始的时候，萧寒时常盯着她的一双眼睛，仿佛恨不能将她那双眸子剜下来，然后拿捏在手里仔细端详个够！
    可是渐渐的，可是越发的……
    他再也没有看过她的眼睛。
    萧寒站在那儿，面容肃冷，眼里的氤氲彻底消散了。
    沉默了好些时间，他才出声道：“女人，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喜欢！
    喜欢，他……
    好了怕的两个字啊！
    凌小安打了个颤，浑身冒着冷汗，她怎可能喜欢他？他是萧寒啊，他是魔鬼啊，她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摧毁了她的男人？
    但是为何！
    为何她的心里，那颗她原以为，早就已经麻木、早就已经没有知觉的心脏，仿佛有了一丝异样。
    那股波动，她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她不懂该如何形容，时而浅淡，时而浓烈，就好像尖锐的利器，时而戳在她心脏周遭，不足以致命，却还是蔓延出了鲜血，也让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小远……
    那个名字，刚才他呢喃着那个名字，充斥着她的耳膜，她的心，莫名疼得很厉害。
    她很想问他，那个女人究竟是谁？而他对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是不是！
    萧寒动着唇，眼底没有任何光亮：“女人，你该安分点，不该想的事情，最好不要妄想。”
    在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时候，在她摸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时候，他冷酷无情的话语，狠狠地泼在她心窝上。
    浇灭了一切……
    “五百万，你值这个价，可你记得，你也只值这个价。”再多的东西，她不该痴心妄想，他也绝对不会给予她。
    几年前，当小远离开他的时候，仿佛连带他的灵魂，一同抽得干干净净。
    找不到小远，没有小远的音信，他便用酒精麻痹自己，他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他什么人都不愿意见，那段时间，是他人生最昏暗最低谷的日子。
    到后来，逐渐的，小远留给他的伤痛，被他深深埋在心底，而那些记忆也久久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重新找回了那个桀骜不羁、盛气凌人的萧二爷，然而他找回的，却只是一副空壳子。
    他过着纸醉金迷的、醉生梦死的日子，他不停让手下物色女人给他，他不停地尝试着各种女人……而那些女人，都有着与苏远相似的脸庞。
    可是相似，又能有几分相似？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替代小远，更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睡得下去。
    陆湛深嗤笑他不能了，陆湛深说他需要的是心理医生，而并不是，他只是太过思念他的小远，他只是太爱他的小远……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叫他怎么忘得掉？
    直到她……
    直到他瞧见了凌小安这个女人，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有些哀伤，有些清淡，可是却又透润湛亮的眼睛，那分明是他的小远啊，那是属于小远的眼神。
    收起思绪，萧寒将散落在地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又折返，将一张支票扔在床边。
    “十万……给我钱做什么？五百万，你刚才不是说，我只值五百万吗？”看了一眼，凌小安动着干裂的唇瓣。
    “睡了那么多回，血也流过不少，就当是额外的补偿。”萧寒的目光，冷得彻底。
    他记得，她之前说过，她弟弟正在念高三，她弟弟需要参加校外补习，需要现金支付补习费，她哀求过他。
    只是千把块钱而已，原本之前就打算给她的，可是没多久便发生了她逃跑的事情，也就耽搁了。
    刚才，碰巧听见她与弟弟打电话，他才想起了这件事。
    其实他想不明白，明明自个儿都活成这样了，还管她的弟弟妹妹做什么？一个女人活成她这样，该说她伟大无私？还是愚蠢愚昧？
    凌小安闭了闭眼，捏紧了那张支票。
    为什么，此刻她的心，痛得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
    檀香苑。
    好似经历了一场浩劫，乔晚晚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浑身虚软无力，泪水默默沾湿了眼角。
    原来在小安的心里，竟是这样的想法，原来小安对她，竟有这么多的埋冤，长久以来，原来她一直都不懂小安。
    如今，事情变成这样，该要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