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算是保住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回答？难道说……她受伤很严重吗？想至此，纵使当兵多年，经历过无数生死的夏城，忽然间感觉双腿一软，差点昏厥过去。
    医生似乎也有些无奈，治病救人原本就是本职。但见惯了生死离别，内心还是颇多感伤的。
    “子弹打穿了她的肾，造成肾破损严重，原本应该被切除的，但是……”
    但是？夏城抬起头来，眉头紧蹙，望着医生追问道：“什么？”
    “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子弹被取出来的时候，她的肾竟然在……在慢慢地愈合……”
    这是医生从医这么多年以来，见过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夏城想起来苏然愈合的能力，嘴角上逐渐溢出一丝笑意，上前拉住医生的手，急切的问道：“这么说，她的肾不用被摘除了是吗？”
    “这个现象真的太匪夷所思了！见到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你妻子的肾暂时没有被摘除，但还要看醒来后的愈合情况。还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够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神情再度严肃起来，，这让夏城脸上刚刚露出的微笑再度收敛了起来。
    “子弹打到了她腰部的神经，很有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这对于夏城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医生离开了，等待他的病人还有很多。
    夏城脑袋一片空白，踉跄着倒退两步，依靠在了墙边上。双腿软弱无力，就好像被抽了筋骨一般，顺着墙面缓缓地下落，蹲坐在了地上。
    双手环抱脑袋，泪水禁不住的涌了出来。
    他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为什么？当初挡子弹的是苏然，而不是他来救苏然呢？
    原本对她就充满着愧疚，这次的事情之后，他内心的罪恶感就更加深重了。
    “一营！”高小红和张兰英坐了公共汽车赶过来的时候，却看到夏城正蹲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看样子许是在哭，双肩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惊讶，莫不是，苏然她已经……
    想至此，高小红竟然禁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苏然啊！你这么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走了呢？留下你们家一营可咋办啊！”
    高小红这一哭，让张兰英也一时有些忍受不住了，捂着嘴呜咽起来。
    夏城强自压抑了自己的情绪，擦干了眼泪，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高小红说道。
    “苏然没死。”
    现在倒好像是哭丧似的，毕竟也不吉利。他的声音虽轻，但却充满着穿透力，让高小红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她即刻间收住了自己的哭声，一脸诧异的望着夏城。
    “没死？没死啊！太好了，太好了！”高小红抹了一抹鼻涕，一边流泪一边望着夏城说道：“没死是好事，你说你哭啥，吓死我了。”
    张兰英此刻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对着高小红说道：“一营许是喜极而泣了。”
    喜极而泣？
    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内心的悲伤呢？如若苏然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那么，他就是那个害的苏然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他不知道苏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个傻丫头，遇到这样危急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出现呢？
    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他的吧？不然怎么会舍命救了自己呢？在那种危急关头，想必没有有一个人会有时间思考的，这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吧！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有护士推着苏然出来了。三人一涌而上，一瞬间就将苏然的急救车包围住了。
    苏然现在是要被推进加护病房，但只可以有一个人进入陪伴，其他人都被隔绝在了病房外。
    高小红和张兰英纵使关心，便也只能够识趣的离开了。
    夏城坐在病床前，望着躺在病床上依然处于深度昏迷的苏然。她脸色依然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的起了一层皮。
    夏城倒了一杯水，拿着棉签沾了水给她滋润一下双唇。
    一次又一次，苏然让他见过了太多面的苏然。他一直以为，苏然不过是农村的小丫头，质朴纯真，又没有心机。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勇敢。
    握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她的手冰冷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夏城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呵着气，摩挲着她的手背来为她取暖。
    就这样看着她，泪水竟然禁不住的再度滚落下来。
    打从他有记忆以来，好像就没记得自己哭过。可是，苏然却牵动着他的内心，让他的心仿若被紧紧地揪成了一团。一股股细细的棉线，缠绕着他的心脏，他只要一呼吸，就会生疼生疼的，棉线缠绕进心脏里，连血带肉的扯起来。
    夏城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的心脏，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用尽全力的深呼吸，想要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可越是如此，那疼痛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懊恼侵袭着他的心脏。如果，当时他没有答应带她一起来随军，如果，他没有对她说出自己内心的那些话，让她以为自己一直对她如当初一样冷漠。依着她现在对他的绝望和伤心，是不是就不会如这般这样义无反顾的为他挡下了那颗子弹呢？
    “伤我亲人者，今世我必让你们加倍偿还！”
    苏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虚弱无力，但却充满着坚定与狠绝。夏城还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心里，他不知道苏然为何会突然之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伤她亲人者？那么，她口中所说的这个亲人，可是他吗？是因为他差点被子弹打中的缘故，所以让她心里有了压力吗？
    今世……加倍偿还……
    夏城怔怔的望着苏然，忽然感觉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难以理解。不知道为什么？从苏然割腕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觉苏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是让人很难理解。
    她的心里，到底压抑着一些什么痛苦呢？他的母亲、方瑜还有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耍弄以及冷漠，似乎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每一把都刺中她的要害。
    这种感觉，肯定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