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溪边走边说：“下一位是心脑血管的患者，三年前有复发，上周救护车进的医院……”
    叶林溪的声音远了，在给鹿丞检查身体之外多一眼都没有看鹿丞。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鹿丞气得心脏疼，伤口的地方明明没那么疼，现在又痒又疼。
    “咳咳……咳咳咳咳……”
    “鹿队，喝点水？我刚接的热水。”
    “不喝。咳咳……”
    白坚揉揉鼻子，都咳嗽成这样了还不喝水，这不就是被气的！
    偏要跟叶医生闹脾气，现在好了，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白坚就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因为他感觉他的队长是生气了，有一种委屈死了的生气。
    反正……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几天鹿丞一直忍着没去见叶医生，虽然表面上说不想知道叶林溪在干什么，白坚假装聊天说起叶医生的时候，鹿丞听的很认真。
    当然，他不说话也什么都不问，就是听得很认真。
    白坚这个局外人觉得他的队长在叶医生面前完败，医院里谁提到叶林溪，哪怕只是其中一个字鹿丞就会侧耳倾听。
    所以啊，真搞不懂鹿队到底绷什么劲儿！
    例行检查结束，每个人的问题都总结一下，叶林溪回头：“你们继续加油，不会的要多问。”
    “好的叶老师！”
    “叶老师，一会儿您有别的事情吗？”小白问。
    “嗯，一会儿有事。”
    叶林溪揉了揉脖子，慢慢往病房的方向走。能见到鹿丞恢复的不错，她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下来。
    出于私心，她是想亲自看鹿丞恢复的怎么样，比她想象的好很多。可能本身军人的体质就比常人要好，恢复也相对来说较快。
    走到鹿丞的病房门口，叶林溪深呼吸。门没有合上，她直接走进来。
    “鹿队，我觉得有些话我还是有必要说的，你这样耗着也不是回事儿对吧。男人嘛，退一步有什么大不了的，我……”
    “闭嘴，出去。”鹿丞皱眉，烦躁已经写在脸上。
    白坚还想说几句，他们鹿队凶是凶了点，但在感情上可不是凶一下就可以的，要学会服软嘛！
    大丈夫，能屈能伸。
    “扣扣扣……”
    叶林溪站在门口，突然有些尴尬。
    鹿丞听见声音，撇了眼门口的人，然后翻身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
    “那个……我去打一壶热水。”白坚赶紧站起来，拎着水壶就跑了，那壶水还是满的，他刚打的水：“这……这水冷了，我换点热水。”
    “麻烦了。”叶林溪侧身。
    “不麻烦不麻烦。”
    白坚离开病房后，病房里陷入无休止的寂静。反正鹿丞才不会主动开口说话，才不要！
    过了半晌……
    “鹿先生感觉怎么样？”
    “不是检查过了。”鹿丞背对叶林溪躺在床上，叶林溪一开口，鹿丞的心脏就跟着颤了一下，要不是绷着劲儿他很想去拉叶林溪的手。
    “刚才是作为医生问的。”
    “现在呢？”鹿丞翻身看向叶林溪：“还是作为朋友？”
    这个反讽让叶林溪脸色变白，她不擅长争辩，也不怎么会跟人解释。
    她性子柔软，别人一说她的问题，她立马就低头。
    叶林溪知道鹿丞还在生气，也不想惹他不开心。于是，叶林溪停在那里不知道要离开还是要往前。
    呆呆站在那里，小脸通红。
    鹿丞喉咙滚动，最后叹了一口气：“我竟然不知道，你不喜欢巧克力。”
    “不是的……”
    “你不喜欢，应该跟我说。你跟我说，我就记住了。”鹿丞停顿一下：“我不喜欢猜，我猜不准任何一个人。”
    他一直以为叶林溪是喜欢的，所以给叶林溪很多很多巧克力。他也买了很多很多巧克力，都是给叶林溪的。他以为这样叶林溪会开心一点，原来只是他以为。
    闹了别扭，鹿丞不是生叶林溪的气，只是在气不过自己。
    他有了在乎的人，却什么也做不好。天生缺陷，后天因果，他好像只是这样一个感情废物。
    拼命的，拼了命的想体会普通人该有的心情。
    叶林溪走上前，蹲在鹿丞身边：“抱歉，那天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鹿丞翻身：“我走神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
    “我还是要道歉，我……”
    “如果只是来道歉，你走吧。”鹿丞将自己埋起来，他不喜欢听道歉：“叶林溪，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永远都不用跟我说抱歉……”
    他要的，不是叶林溪的一句道歉。
    “我不只是来道歉的。”叶林溪走到另一边蹲下来，看着鹿丞：“鹿先生，您不要翻身了，我来回走很麻烦的。”
    “哦……”
    鹿丞想了想，决定不翻身。
    他喜欢看叶林溪，叶林溪抿着嘴角笑的样子很好看，叶林溪做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很好看。
    就是……就是很好看很好看。
    “我是想问，鹿先生那天说喜欢我的话还作数吗？”叶林溪脸色涨红：“嗯……那天……那天半夜您说的话……”
    鹿丞怔怔的，半晌：“作数……”
    最后一个尾音，随着浅浅的吻落在鹿丞嘴角而消失……
    鹿丞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脑袋里面“轰”的一声炸开。好像有什么东西四分五裂，又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那是很奇怪的感觉，形容不上来。
    猝不及防的，嘴唇上的温度，似乎还有浅浅的薄荷味儿。
    鹿丞还没来得及品尝一下，叶林溪就已经起开了。
    “鹿先生，这就是我的回应。”说着，叶林溪站起来，要跑。
    虽然鹿丞脑袋也是一片空白，但行动已经快过大脑，作出反应。
    不能让叶林溪跑了，这一次一定不能让她再跑。
    “跑什么！”鹿丞手疾眼快，拉着叶林溪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叶林溪拽回来：“亲完就跑？谁让你跑的？亲了就要负责知不知道？”
    “我……我知道……”
    叶林溪红着脸咬紧下唇，嘴巴红红的，像血珠一样。
    她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现在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脑子一热就亲了，现在就想跑。而鹿丞攥着她手腕，那种不是特别用力也不会让叶林溪挣脱开的力道。
    鹿丞只能坐起来，走不了。最多手腕用力，其余的地方还没有回复好。
    就算如此，他手腕的力道不减，眼里藏着笑意。
    这些天，鹿丞第一次心情美好。非常美好，特别美好！
    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喜悦，一个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原来这叫开心，想到叶林溪会想笑。不需要刻意嘴角上扬，因为叶林溪就是喜悦本身。
    “你别动，我现在是伤员。”鹿丞语气轻快，手指在叶林溪的手心里轻挠：“你用力我伤口会裂开，很疼很疼。”
    “我……你你……你放开。”
    “我不。”
    鹿丞拉着叶林溪的手，将她拽过来：“你和吃干抹净不给钱有什么区别？”
    “我……我没有……”
    叶林溪又不敢乱动，乖乖坐在床边上。鹿丞距离她很近，她怕碰到鹿丞的伤口，又急又害羞。
    鹿丞就喜欢这样的叶林溪，软软的，可爱死了。
    不管是害羞还是生气，只要是叶林溪，怎样都可爱。
    知道自己喜欢叶林溪开始，总会比前一天多一份喜欢。这种喜欢愈加强烈，掩饰不住。
    “叶林溪，这一次你先招惹我的，你若是再跑，天涯海角都给你追回来。”鹿丞捏着叶林溪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啊？哦……”
    “啊什么，哦什么，听到没有？”
    “我不会跑的。”叶林溪咬着下唇，她的反应向来慢吞吞的，说话也慢吞吞：“我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如此，甚好。
    鹿丞眯起眼睛，他按住叶林溪的脖颈把她捞过来，带着侵略性的吻随即落下来。
    笨拙，而又霸道。
    刚刚没有来得及品尝，这一吻他一定要好好品尝。叶林溪的味道，叶林溪是属于他的。
    漫长，柔软，还有心跳的声音……
    一吻结束，鹿丞又在叶林溪唇上啄了一下。
    他微微侧头，在叶林溪的耳边道：“叶林溪，我喜欢你，是真的。因为太喜欢，所以后知后觉。”
    “我知道了鹿先生。”叶林溪脸蛋儿依旧很红，但她眼神亮亮的，像星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星：“我……我要工作了，先走了。”
    叶林溪跑得可快了，没见她军训的时候跑这么快。
    她要赶紧跑，再不跑开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甚至跑步都不知道先埋哪个脚，差点在鹿丞面前摔倒。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跑慢些啊！”鹿丞靠在枕头上轻笑：“我又不会吃了你！”
    跑得这么快，心脏受得了吗？
    鹿丞低着头，因为在笑，所以肩膀跟着颤抖。
    一次鬼门关换一个叶林溪，值了！
    因为鹿丞身上不只心口旁边一处伤，炸弹碎片前前后后也有很多细小的伤口。
    是喜悦的疼，所以就算再疼也能承受。
    他一笑，伤口就疼。跟着浑身缝针的地方都疼，让鹿丞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牙齿打颤。
    “哟呵，啥事儿竟然让我们鹿大队长笑了？”
    金景轩进来时正好见到鹿丞嘴角上扬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停留在那里，心情不错。
    他第一次见到鹿丞笑，绝对是第一次。
    鹿丞不笑，就算心情好也是冷着一张脸。刚认识鹿丞的时候金景轩一度怀疑鹿丞患有肌无力，脸上的肌肉不会动，否则怎么会年纪轻轻一个表情都没有。
    后来金景轩才知道，鹿丞共情能力低。他不笑是因为他不会笑，就连走个形式也懒得走。
    啧啧！酷！
    又酷又拽，霸道总裁啊！
    鹿丞盖上被子，他心情好，不打算嘲讽金景轩。
    “刚才我看见叶医生红着脸跑出去，你干嘛了？”金景轩坐下来拿来一个苹果，随便一擦就啃：“天呐，你该不会对叶医生耍流氓了吧？”
    “原来你是这样的鹿丞，是我这么多年看走了眼。”
    “要你管，单身狗。”
    鹿丞随手甩过来枕头，金景轩这个王八蛋，这时候偏要过来破坏气氛。
    来干嘛？回部队待着不就好了。
    “说的你不是单身……在一起了？”金景轩跳起来，手里的苹果都跟着飞出去：“我操，你这闷声不吭神速啊？”
    “废话，我都受伤了她还不来看我？你扶我起来一下。”
    总是有千万句话堵在心口上想说，金景轩还是先将鹿丞扶起来。
    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他不就一天没来吗，一天没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感觉现在跟错过一个亿的心情差不了多少。
    这年头，鹿丞都能找到对象他没对象？天理何在？
    “我都没对象……”金景轩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鹿丞随手扔过来两只象，不知道谁送的东西放在这里：“给你，对象。”
    金景轩：“……”
    有了女朋友的鹿丞好嚣张，他好想打鹿丞怎么办？
    是不是打病人不太好？可是他现在手痒难耐，就想揍人。
    越想越气！
    驰骋情场的人是他，受女孩子喜欢的人也是他。怎么轮，轮到谁，下一个也不该是鹿丞这样的人啊！
    鹿丞什么样儿的人？
    情商低，死鱼脸，脑子有问题，不会说话，不讨小姑娘喜欢，做事一板一眼也不懂得变通……前前后后好几十条缺点，就这张脸长得好看一点。
    也就……比他好看那么一点吧……
    “我怎么还使不上力气？”
    鹿丞皱眉，他不能走怎么去看叶林溪？
    “鹿丞，鹿哥哥！您当自己是铁人？子弹再往左一寸就是心脏，您活着都算命大。”金景轩黑着脸，能被鹿丞气死，气到脑子疼。
    “我刚才问过张主任，这个月你就在医院待着吧。”
    “成！”鹿丞表示很愉快。
    “哟，你巴不得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呢。我要跟肖团|长汇报，跟上级反应，你打着生病的名义谈恋爱。”
    “可以，顺便请个恋爱假。”
    金景轩：“……”
    妈了个蛋的，汇报个锤锤？
    他能不能收回刚才的话？他能不能一枕头把鹿丞打晕然后送到其他医院？
    “不许跟叶林溪乱说，她脸皮薄，害羞就不来了。”鹿丞嘱咐道，想了想又重复一遍：“谁都不许在她面前乱说话。”
    “你别没完没了啊，有对象了不起啊？”
    “本来没什么了不起的，看你这样就是了不起。”鹿丞嘴角上扬，心情很好，不介意金景轩今天说话冲。
    这就是羡慕，赤裸裸的羡慕！
    金景轩今天格外想揍人，怎么之前没发现鹿丞这么……这么……皮！
    ……
    叶林溪忙了一上午，忙到晕头转向看到一个小孩子在吃面包，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她早上一定要吃东西的，否则低血糖。
    上午忙到一颗糖都没有吃，现在有点晕！
    怪不得晕，好饿好饿！
    “今天中午是不是红烧肉？”黄然然跟着叶林溪一起往食堂走：“我都惦记一整个上午了，好想吃。”
    “好像吧……饿了。”叶林溪揉揉鼻子。
    每周二都会有红烧肉，抢得到抢不到就另说。
    不过今天还有些早，急诊那边根本就没忙完，好几个医生甚至还在手术台上做手术。包括隔壁肿瘤科的医生，专家号还没结束呢！
    这么算下来，中午食堂的人肯定不多。
    “果然红烧肉还在啊，急诊好可怜。每次都是最忙的，吃饭昨晚的。”黄然然啧了一声。
    “是啊，望舒多惨啊！”
    关键是难缠的病人基本都去急诊，他们这些普外的都还好，急诊还要应付各种不付医药费的家属，每周都能听到急诊那边吵。叫保安的叫保安，叫警|察的叫警|察。
    刚打完饭，叶林溪的手机就响了。
    端着盘子，她点开手机，鹿丞漆黑的头像在屏幕左上方。
    鹿狗狗：在哪？
    叶林溪：食堂，吃饭呢。
    回完消息叶林溪合上手机，准备找个地方坐下。
    “叮——”
    鹿狗狗：过来。
    叶林溪想了想，看到自己盘子里的红烧肉：不太好吧，毕竟我吃肉，你只能喝粥……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给你的。
    鹿丞看到手机后都能想象得到叶林溪发消息事有多纠结，忍不住嘴角上扬想笑。
    他单手打字不方便，一个字一个字敲：过来。
    叶林溪笑了，想着自己这盘红烧肉，还有两个奥尔良烤鸡腿。
    这是多大的伤害啊！
    “干嘛呢？看手机都能笑。”黄然然敲了敲叶林溪的盘子：“到底谁的消息啊，能让我们医院的小公主笑成这个样子。”
    “家里的狗狗想吃肉。”叶林溪笑意未见。
    “你养狗了？”
    “嗯。”叶林溪有点害羞，还不知道怎么向别人介绍鹿丞呢。
    “一只大狗狗，像萨摩耶的那种大狗狗。”
    黄然然眼睛亮亮的：“萨摩耶可爱啊，我也好想养只狗狗，回家就可以撸毛抱着睡觉，多好呀！”
    是啊，叶林溪也这么觉得。
    萨摩耶是最可爱的狗狗，没有之一！
    软软的白毛，还会撒娇，抱起来叶软绵绵的。只要萨摩耶一撒娇，什么烦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