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房间的犯人见到食物拼命跑过去抢，就像好几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拼命撕咬对方得到食物。
    人性本恶，在这里更能激发出那种恶。
    只有一个房间一动不动，大家都盯着坐在一角的白衣男人。所有人都看着叶沂南，等他先拿完他们再拿。
    叶沂南揉了揉脖子，同一个姿势坐的太久脖子酸涩。
    他只拿了一个馒头，然后扫了一眼那些双眼饿到冒绿光的人淡淡道：“我没有规矩，你们随意。”
    自那天他打赢了这里头头，所有人对他敬而远之，没人敢惹他。
    那天头头进了医院，到现在还没有从医院里回来。据说断了三根肋骨，左手粉碎性骨折。总之要多惨有多惨，后半辈子在监|狱里不说，还落个残疾。
    叶沂南和别的老大不一样，不专注欺负弱小，只是坐在一角闭目养神。
    欺负弱者不会让他内心得到满足，他只是想要拿走他父母曾经奉献过的东西，想要告诉他们，那些所谓的信仰一文不值。
    对于死亡，他没有敬畏；对于信仰，他做不到理解；对于金钱，他更没有那么多欲望。
    他要的，只是那些伤害到他父母的人，毁了他人生的人，统统还回来。
    叶沂南在算时间，算什么时候能出去。
    只要融资结束，比特币大量换出去。他的集团就没有任何问题，他就在等这段时间。
    就算鹿丞感觉有破绽，没有实质性证据，也只能放他出来。叶沂南要的就是在这样的效果，鹿丞想要掐死他，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然后他会杀了鹿丞，他和鹿丞之间，一定有那么一个人死。
    不是他就是鹿丞，不是鹿丞，就是他……
    “老……老大，您不吃菜吗？”有个黑人端着汤汤水水：“您多少吃一点吧，这里的东西就这样。”
    “不用，谢谢。”
    叶沂南吃了两口馒头开始闭目养神，最多填饱肚子，仅此而已。
    他总这样，给所有人一种疏离感。
    眼神沁凉，坐在黑暗之下更显得阴郁。
    有人向往光明，有人喜欢在黑暗的世界里奉献灵魂。哪怕深知是地狱，也要往那个方向靠拢。
    “二百零四号，有人探视。”
    狱|警打开锁头：“二百零四号，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叶沂南起身，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二百零四号，是他现在背后的数字。进了这里没有名字，只有数字。忘记名字，忘记外面的一切，在这里只是个数字。
    数字也好，名字也罢，叶沂南根本不在意。
    不出所料，现在能来这里探视他的只有裴敖一个人。
    有人坐观其丞，有人看戏，只有裴敖愿意来。
    “叶总，您受苦了。”裴敖皱眉，见到叶沂南清瘦的肩膀鼻子有些酸：“我没料到鹿丞会出现在美国调查资金问题，是我的疏忽。”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比特币，鹿丞很有可能从这里调查比特币的流通。”叶沂南不以为意，简单交代几句。
    “所有账本你都要拿好，不要交给任何人，在我回去之前知道该怎么做吧？”
    裴敖停顿一下，用力点头：“知道，叶总放心。”
    叶沂南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点身处于劣势的感觉都没有。仿佛现在自己坐的就是好几万的椅子，正在谈论几千万几个亿的大单子。
    他不会把自己陷入困境，就是连进入这个地方也早已预料。
    裴敖嘴巴动了动，咬紧下唇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一点颤抖，见叶沂南也是尽量平静。
    作为叶沂南下属多年，在他身边左膀右臂这么久。何时，叶沂南受过这样的罪？
    在裴敖看来，叶沂南总是冷血而又温柔，他的柔情只给了一个人。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少年，又像从地狱里从来的火光。
    总之，不该是出现在这里的叶沂南。
    “叶总，我一定快点让您出来。”裴敖握紧拳头：“您耐心等待两天，就两天。”
    “无事，我进来和你没有太大关系，做好你的事情。”叶沂南淡淡道。
    “好，我给您准备了吃食，这里的食物不干净……”
    “不用，拿回去吧。”
    叶沂南懒洋洋地起身，目光落在阳台的那颗仙人掌处。他目光幽深却看不出情绪，那眼眸似乎在酝酿着些什么。
    在这里，还是住在百平米的房间里对叶沂南来说都一样。
    他和那些毒|枭不同，他对金钱没有那么大欲望。也就是能让他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而已，金钱的作用对叶沂南来说也就是这些。
    他想要的是报复所有警|察，所有所谓的正义。那些可笑的，让别人供养的东西，他要统统打掉。
    他的父母曾经正义过，幕后做的那些最后连英雄都算不上。
    所以，他们的牺牲到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呢？
    鹿丞那样一个人徘徊在犯罪的边缘最后成为军人，真是可笑极了。
    乱了，全世界都乱了。
    ……
    两天之后鹿丞可以出院了，他先去了部队和肖良哲视频沟通境内情况再做判断。
    和肖良哲视频通过电话，鹿丞避重就轻没有提自己受伤的事情，否则又是一堆报告要写。
    “嘿兄弟，听说你前几天受伤了，现在好了？”走过来一个黑人，他坐在鹿丞旁边上下大量鹿丞：“好几天没见到你，你恢复能力挺强啊？”
    鹿丞点头打开电脑根本懒得回答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现在比特币有变化吗？”
    黑人耸了耸肩膀，知道鹿丞难以沟通感情。反正他们聚在一起也不是为了沟通感情，不聊天也可以。
    “在巨大账本明细，叶沂南以集团的名义转走十万比特币，数额巨大。”
    黑人点开一个软件：“你看，关键就在于转走的这十万比特币都是合法的，没有任何非法手段。”
    鹿丞抿着嘴唇，拳头慢慢紧握。
    按照现在的市场来算，一个比特币大概是九万人民币左右。十万比特币就是九十亿人民币，那就等于将近百亿人民币被转走。
    这么大的数额，别说是境内，就是境外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现目前叶沂南国内市场就是抬高身价，不断往里面砸钱炒高股价。等炒到顶峰再撤出，等待股市大跌。
    就这种玩法没有几百个亿上千个亿的资金根本玩不起，一旦输了，肯定有一方血本无归。
    叶沂南从中转走比特币用来对抗国内股市，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处于什么目的要如此转换现金流？
    “如果再找不到下一步进展，叶沂南要被放出来了吧。”黑人搓搓耳朵：“叶沂南做的很多事情在美国是首法律保护的，所以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
    “而且，如果叶沂南换成美国华裔，他就完全受法律的保护。”
    “嗯，我知道。”
    鹿丞点头，合上电脑，他闭上眼睛满脑子一团乱麻。叶沂南不会一直这么被关着，他一定在想办法怎么出来。
    不会让他出来的，叶沂南一定不会出来。
    抛弃国家的人，也终将被国家抛弃。
    ……
    “染色体的论文我还没有写完，等一下我再过去吧。”叶林溪查着资料，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十分钟就好。”
    “算了，你把你的论文写完，那下午我来值班。”尚承锐敲了下叶林溪的电脑：“还是离远一点看，电脑辐射很强，对眼镜和大脑都不好。”
    “这……不太好吧。”叶林溪有些不好意思：“师兄，你该休息的，值班还是我自己来就好。”
    “没事。”
    再多都做好，叶林溪欠他的何止是一次值班呢！
    尚承锐轻轻叹气，他这几天都尽量避开叶林溪，能不见就不见。
    他们同在一个医院，不同科室，说要避开也挺简单。包括在这里，只要忙起来各做各的事情也能毫无压力的避开。
    尚承锐停顿一下，然后侧头：“你真的喜欢鹿丞那样的？”
    “嗯。”叶林溪没有犹豫，她静静望着尚承锐：“鹿丞这个人虽然有很多缺点，脾气也不好，有时候也不知轻重，但他的温柔我都知道。”
    “也许鹿丞永远都不会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表达自己的感情，有很多坏地方，但我喜欢他。”
    “喜欢他哪里？”
    “他有很多可爱的地方，那些地方我见过，我知道就够了。”
    叶林溪说的很坦诚，她想面对自己的心，面对鹿丞的喜欢，也正视自己内心的想法。
    所以有人问这个问题时，叶林溪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无论鹿丞是什么样子，她都喜欢鹿丞。
    因为，那个人是鹿丞啊。喜欢，没有道理。
    “我知道了，祝你好运。”
    “师兄。”叶林溪犹犹豫豫，最后咬了下下唇：“我希望你能找到那个你喜欢同样也喜欢你的女孩子。”
    “好，那就借你吉言。”
    尚承锐叹气，最后深深看了叶林溪一眼离开。
    喜欢叶林溪时是真的喜欢，从一起实习开始他就喜欢叶林溪。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要说放下，又怎么能随随便便放下呢。
    尚承锐走后，叶林溪低头赶论文。
    她查了大量资料，也对人体的dna和染色体非常感兴趣。这个论文她想好好写，有机会说不定可以发在国内非常有权威的医学杂志上。
    这样她的研究就会有更多学者看到，让更多人继续深入研究。
    叶林溪昏天黑地的整理资料，大片大片的英文单词写在纸上密密麻麻排成一列。
    然后一杯水放在她面前，叶林溪头也没有抬：“谢谢。”
    “这么认真？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
    叶林溪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来，有些局促：“院长好，我刚刚没看到是您……”
    院长摆摆手，表示没事：“同仁医院有你们这些优秀的医生，不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综合类医院，你们的实力让我刮目相看。”
    “没有，我们还年轻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还差得远呢。”
    院长点头，看到叶林溪如此谦虚，论文有写的非常棒，更喜欢眼前这个小丫头。
    当初叶林溪给他的印象是不怎么好，话不多也没什么存在感，偶尔还会有不来的情况，好几次都把他给气着了。
    后来见到叶林溪对待病人非常认真，也很有耐心，就算不是自己的错也会承担下来。
    不争功名，不问利禄，安安静静做好自己的事情。在这浮躁的社会，这样的女孩子很少见。
    “刚开始以为你是傲气，没想到这么踏实。同仁医院找来个好苗子啊！”
    “前段时间非常抱歉，有些私事耽误了。”叶林溪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非常感谢能得到院长的谅解。”
    院长来了兴趣：“男朋友？”
    “嗯。”叶林溪更不好意思，显得局促：“他受伤了，我放心不下他。”
    “理解，我老伴儿生病，我也放心不下。好好加油，你们同仁医院的院长说，这些孩子里最看好的就是你，我也看好你。”
    “谢谢院长。”
    等院长走后，叶林溪也没心情写论文。
    本来没有想到鹿丞，现在特别想那个冷漠又孩子气的鹿丞。她想鹿丞了，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见到鹿丞。
    鹿丞现在在干什么？吃饭还是训练？还是在抓坏人？
    好想给鹿丞打个电话，可万一鹿丞在执行任务呢？她只能等着鹿丞给她打电话。
    当军人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不能说，有时候就连自己的身份也是秘密。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叶林溪愣愣地抬头，然后鹿丞出现在她眼前。
    “你怎么……怎么进来的？”
    “碰到这里的院长，他说你在这里。”鹿丞坐下，他眸光闪烁，目光灼灼，非常想把眼前这个女孩儿抱在怀里：“九儿，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吗？”
    “嗯，正在想，你就来了。”
    鹿丞笑了，再也克制不住想要触碰叶林溪的念头。
    哪怕不用力抱紧也可以，只要能伸手可以碰到叶林溪就行。让他知道，叶林溪就在他身旁。
    克制不住想要触碰眼前的人，鹿丞趴在叶林溪肩头处。
    包括呼吸，如数喷在叶林溪脖颈处。那种感觉痒痒的，叶林溪忍不住想要缩脖子。
    “你什么时候忙完？”鹿丞半抱着叶林溪，能让叶林溪可以腾出手打字：“忙完然后陪我吧，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给我，好不好？”
    “嗯，但是要等等。论文还差一个小结，小结不好写，要总结前面。”
    “没问题，我等你。”
    鹿丞听不懂叶林溪说什么，什么小结，什么总结，他都不知道叶林溪指的是什么。
    但就是觉得叶林溪说的很有水平，叶林溪说什么都正确。不正确那就是对方的错，不接受任何反驳。
    “怎么了？”鹿丞见叶林溪停下来：“怎么不写了？”
    叶林溪犹豫一下，有件事情她不想瞒着鹿丞，现在有件她很担心的事情：“我要说的事情，你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你说。”
    “我联系不到叶沂南，一个星期电话都没有打通。”
    鹿丞身体僵硬，从叶林溪口里听到这个名字让他莫名的心慌。他不是没看过叶林溪怎么对待叶沂南的，也知道叶沂南对叶林溪来说很重要。
    就是因为重要，有些事情更不好开口去说。
    叶林溪以为鹿丞是不高兴，连忙说：“他也在洛|杉|矶，我是到这里才知道。而且我没有怎么和叶沂南联系……”
    “我知道，我没有生气。”
    鹿丞着急的是不知道这件事如何开口，所以只能选择不说。
    只要少说一天，就能少一天面对这件事情发生。那天到来的情形，会是什么样子？
    但终究有一天，这件事要浮出水面。
    他一定会把叶沂南绳之以法，用法律的手段，最后枪决也好，还是……
    触犯半本刑法的人，又怎么能活下来呢？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鹿丞闭口不谈。
    “好了，我们去吃饭吧。”叶林溪穿上衣服，语气故作轻松：“叶沂南总是这样，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
    “嗯，也许吧。”
    鹿丞点头，心想：叶沂南回不来了。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叶沂南有可能从美国的监|狱里出来，也不会回到故土。从他踏入美国的那一刻，他抛弃了国家，也被国家抛弃了。
    他会站在正义这里，站在这里等着叶林溪走向他。
    一定会的，叶林溪一定会走向他。
    “哇哦，小帅哥，怎么没有在这里见过你？”一个白人走过来，朝吹了个口哨，目无旁人道：“小帅哥要一起喝酒吗？我知道一个酒吧非常棒，绝对让你流连忘返。”
    鹿丞不着痕迹的皱眉，退开一步。
    人的一个本能就决定自己喜不喜欢这个人，鹿丞非常抵触跟他搭讪的人。
    尤其是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骚孔雀的女人，鹿丞厌恶到极致。
    “来嘛，美国的风土人情非常自由，试一试……”
    “抱歉，他不喝酒。”叶林溪客气道，客气也仅仅是因为她的礼貌：“那我们先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