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
    怒冲冲的去，又怒冲冲的回来。
    只不过回来的时候，手里面多了跟棒球棍。
    如她所说，她真的把苏向阳的车子给砸了。
    坐上副驾驶的时候，甘露还学着吹枪口似的，吹了一下棒球棍，“搞定，开车吧。”
    而此时我的情绪也缓和了很多，看向她，很认真的说，“如果我能像你这么洒脱就好了。”
    甘露比我还要认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跟我一模一样，又怎么可能和霍停归在一起呢？这些东西冥冥之中，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不要羡慕别人，你就是最好的自己啊。”
    我就是最好的自己。
    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这句话之后，我的思绪好像都顺畅了很多。
    向甘露道谢之后，我才开车，回到家去。
    有关于我去见了苏向阳的事情，我没有跟霍停归说。
    因为我觉得甘露说得对，每个人的性格和思维方式都不一样，如果甘露是我，她会选择告诉霍停归，但我不会。
    夫妻之间藏有秘密，是为了替对方分担。
    现在说出口，只会让霍停归更加的难受。
    我想，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之后，我再告诉他，或许那时候我们就都能坦然的面对这一切了。
    等到第二天，就是沈嫣的葬礼。
    我给小星换上了黑色的外套，她小小的脸颊藏在衣服里，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差一点勾得我鼻尖的辛酸跑出来。
    “妈咪，甘露阿姨说，我们要把奶奶给埋起来，就像是幼儿园里面种南瓜一样，对吗？”小星扬起头问我。
    我点头，“差不多。”
    “那……等到秋天的时候，会从地里面长出很多很多的奶奶吗？南瓜就会这样哦。”小星又问我。
    那双葡萄似的眼珠里充满了期待，等待着我的回答。
    可我只能让她失望了。
    人不是植物，死了就没了，不会再长出新的了，也不会变出好多个。
    “那你也会死吗？”小星的声音忽然就开始颤抖起来。
    我张张嘴，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讨论这样的话题，太沉重了。
    没等到我的回答，小星就紧紧的抱住了我的腿，声音已经哽咽起来，“妈咪，我不想要你死，我想你能一直陪着我。”
    “我会的，我会陪着你长大，然后，还有别人会陪着你，放心吧，你不会孤单的。”我哄道。
    这番对话正好被进来的甘露听见了，她就很无语的看着我。
    “何必和小孩子说这么多真话呢，就让她活在童话世界里面不好吗，世界的黑暗那么多，要面对几十年，所以小时候才要抓紧享受天真和无知的快乐。”
    说着，她抱起小星，在沙发上坐下，一面给小星梳头发，一面道，“你知道吗，人其实是会投胎转世的，你奶奶现在被埋起来了，其实就是去投胎了，说不定，就是你身边的谁，你们还能见面的，知道吗？”
    “那我还能认出她吗？”小星歪着脖子问。
    甘露重重点头，“当然可以啊，只要你见到她，你一定会一眼认出来的。”
    不得不承认，甘露的办法就是奏效，小星的心情好了很多，绑好头发就下楼去找霍停归了。
    甘露又看向我，眼神中带着担忧，“你没事吧，要不我也给你讲个童话故事？”
    我勉强的挤出笑容，朝着她缓缓摇头，“我没事，只是还没有接受沈嫣的突然去世而已。”
    “总会接受的。”甘露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更多安慰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提，就这样下了楼去。
    参加葬礼，我们都换上了黑色的衣服。
    当车子抵达墓园的时候，天上更是飘起了小雨，像是在哀悼着沈嫣的离去。
    我们撑着伞，缓缓地走到墓碑跟前，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上，沈嫣的笑容被永远定格，耳边是牧师低沉缓慢的声音。
    “我都忘记了，原来她笑起来这么好看。”霍停归看着那张照片，轻声说道。
    他的回忆在这个墓园扩散，随着雨滴浸润到土里去，“苏静白出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总是绷着一张脸，很难过，很愤怒，喜欢管我的事情，让我厌恶她”
    以前我也不理解，沈嫣为什么那样专治，那么霸道。
    可我现在明白了。
    这哪里是专治和霸道。
    不过是一个小女人在用自己的小小固执，努力的把握住自己以为的幸福和家人。
    她已经失去了霍爸，所以不想再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
    可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了。
    “小星，去和奶奶说再见。”我收回思绪，轻轻地摸了一下小星的脑袋，把她往前面推了一点。
    小星很是乖巧，走上前去，站在墓碑跟前作揖，然后挥手，“奶奶，再见，如果你以后投胎了，记得一定要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的。”
    霍停归站着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瞧着雨越下越大，牧师的祷告也差不多结束，我就想劝霍停归离开。
    刚准备张口，就看见不远处的雨幕里，有几个黑色的人影在朝这边逼近。
    甘露挪到我边上小声提醒，“是苏向阳和苏静白，我去，他们怎么来了，要我去拦着吗？”
    “我和你一块儿去。”我说道。
    今天是沈嫣下葬的日子，霍停归却没有通知任何人，为的就是想单独的，安安静静的再陪陪沈嫣。
    旁人打扰尚且不行，更何况是苏静白和苏向阳呢？
    他们两个到墓碑跟前，还有清净两个字可言吗？
    和甘露交换一个眼神之后，我们就直接小碎步跑了过去。
    “抱歉，我们不太欢迎你们，请回吧。”我板着脸说道。
    苏向阳目光灼灼看向我，“沈安，昨天晚上……”
    我直接打断，“请回吧，今天这里不欢迎你们，另外，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只会让人恶心的。”
    “我当然不想来，”苏静白一脸厌弃，“要不是霍爸让我来上柱香，我能到这儿？你们压根不用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