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苏向阳流泪。
    可是这一次，我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无边的痛苦。
    毕竟以前犯的错或许都能够弥补，唯有死亡，是绝对没办法的。
    “你带着这些信走吧，自己慢慢看，我们之间关于易知难的这件事情，就此翻篇了。”我说道。
    苏向阳颤抖着手接过那些信，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墓碑。
    忽然就做了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单膝跪在墓碑前面，流着眼泪，吻了易知难的照片。
    我想，关于这个吻，易知难应该已经等了好多年了。
    至少现在如愿以偿了。
    等苏向阳离开之后，甘露就赶紧冲过来，拽着我左右的看，十分紧张，“你没有被气着吧？苏向阳都和你说了什么啊，你把信就这么给了他，是不是他威胁了你？”
    “他后悔了。”我轻声道。
    甘露就嗤之以鼻，“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人总是这样吗，非要等到生离死别的时候，才知道以前做得很糊涂，真是……”
    说到后面，甘露陡然说不下去了。
    估计是想到了甘爸得病的那件事情，所以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谈论苏向阳吧？
    我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甘露的手腕，企图给她送去更多的温暖和关心，“只要知道后悔，那就还不算太晚。”、
    说完，又转头看向老院长。
    “我送您回去吧。”我说道。
    老院长朝着我摆手，“不用啦，我有老人卡的，待会儿坐公交车就可以，趁着时间还早，我多和知难说说话，否则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到这个地方来。”
    人老了，日子是掰着手指头过的。
    说不定明天，就会化作云烟。
    听着老院长这话，我心情很是低落，很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不知怎么滴，就是开不了口。
    倒是老院长自己看得十分豁达。
    还朝着我笑了笑，“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可养大了这些孩子，就还是挺有成就感，相信以后真的去了另一个世界，也会被他们保护的，我没那么害怕的。”
    “你保重。”我哽咽着说道。
    老院长又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那块墓碑。
    墓碑上面，易知难的照片是高三时候拍的证件照。
    眉清目秀的少年面对着少年，还带着羞涩，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眼中充满了对世界的期待。
    现在，世界将他拥在了怀中。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可尽管我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在回去的路上，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无声的那种，成了不断线的珠子，打湿了我的裙子。
    旁边开车的霍停归看见了，就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左手，并且投来一个安慰的微笑。
    虽然我们都没有说话，但是彼此之间的安慰和鼓励，却已经知晓了。
    ……
    易知难的死，彻底的将这件事情画上了句号。
    我和霍停归出面，赔了囡囡家一笔钱，算是安慰，也算是后半生的依靠。
    可看着那对在短短半个月内就白了头发的夫妻，我心里很清楚，这笔钱，在他们未来日子里的艰苦里面，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毕竟面对贫穷的女儿可以笑得出来。
    可面对满桌子的钱，却不一定。
    只可惜，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给了钱，我还给他们定了回家的机票，亲自送他们去机场。
    在机场的时候，那个妇人抱住了我，有温热的液体打湿了我的肩膀。
    她在我的耳边轻声说，“沈经理，你是个好人，你失去过孩子，你很懂我失去孩子的痛苦，但你却比我幸运，你还会拥有别的孩子，新的人生，你放心，你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精彩的。”
    “你也一样要这样。”我说道。
    她就笑了起来，缓缓地朝着我摇头，“不可能啦，这辈子就这样了，或许下辈子，我能做一个可以保护孩子的妈妈吧。”
    带着满腔的悲切，这位妈妈离开了。
    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站在机场大厅里，看着周围有孩子的家庭欢声笑语，我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急切起来。
    仰起头就要求霍停归，“我们去看看小星吧，我想她了。”
    “那就去买机票。”霍停归干脆利落。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和霍停归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默契，话不需要挑得太明了，就可以知晓对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真的挺好。
    我和霍停归买了最近一班的航班，直接飞去了京市，去见小星。
    因为是临时的决定，所以抵达甘爸住的医院时，他显得十分惊讶。
    “你怎么突然来了，怎么甘露没有回来？你们……甘露……”甘爸询问着，声音却开始变得结巴起来。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开口解释，“没有没有，甘露好着呢，现在解决了酒店的那件事情，估计正在和刘律师约会呢，我是突然决定，要和停归来看看小星的。”
    甘爸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约会没事，多多约会，赶紧结婚，然后生个孩子，我也就算是放心了。”
    “感情这种事情还是要顺其自然，不过我看这两个人打得火热，结婚也就是迟早的事情。”我说道。
    顿了顿，又去看甘爸的神色。
    比起上次到京市看见他，甘爸的脸色红润了很多，虽然接受化疗之后头发掉光了，但人却精神起来。
    之前也听甘露说过，说甘爸的病情有所好转，医生说没准可以多活个一年半载，要是运气足够好，痊愈也是有可能的。
    别不信，癌症是真的有痊愈的。
    人体的能量无限大，只是我们还不懂得怎么去挖掘罢了。
    “还是希望早一点吧，她年纪不小了，我是真的着急。”甘爸又笑了笑，继而转移话题，“你们不是来看小星的吗，在我家的别墅呢，每天晚上和保姆一起过来送饭，你看你是等到晚上呢，还是现在过去？”
    “现在过去吧，突击检查一下功课。”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