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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刃都有本难念的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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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栖川枫缓了缓,闭上眼睛等七海枫的幻影消失。
    她已习惯了这样日日夜夜有哥哥陪伴的生活,却也知道这样的生活不能太久,即使能见到哥哥……可天国的、真正的哥哥会担心的。
    所以再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能真正告别。
    有栖川枫饮下一口茶,又道:“这乏善可陈的过去我就说到这里,也许一时间长谷部很难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可长谷部……我很抱歉,我事先调查过你的过去,不光是我想更了解我未来的家人,更因为我想全然的接纳你。会告诉你如此难以负荷的过去实非我的本愿,可我认为你与我的立场是极其相似的。”
    “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影子,一个意识不到真正自我的、虚假的长谷部,一个以为自己需要主人,事实上需要的却不是主人的虚假的长谷部。”
    长谷部,战国南北朝时期的刀匠长谷部国重的杰作。
    某一日织田信长被一位茶坊主触怒,盛怒之下的织田信长追杀着那位逃走的茶坊主,最后将他连木架子一起压斩、劈成了两半,故赐名压切,从此他名为压切长谷部。
    有栖川枫明白压切长谷部对这个名字绝非满意,因为持有他的主人看似如此随意地给了他一个可说是难听的赐名,此举也深深伤到压切长谷部的心。
    但最伤压切长谷部之事为织田信长将他送给了连直臣都不是的黑田孝高。敬重织田信长的黑田孝高对压切长谷部十分爱惜,故而就这么受到珍视的待在了黑田家族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有栖川枫不再看着那已然习惯的、哥哥的幻影消失的地方,转而面对压切长谷部。
    她看见压切长谷部听闻这段过去为她痛心疾首,却没有想到他自己就像是另一个有栖川枫。
    “长谷部,你为着我的事情难过呢,可我想告诉你的并非是我的过去,而是希望藉由相似的部分询问你为什么信长公赐予黑田官兵卫的刀是你,而非他其他的刀?在我的调查中,信长公同时收藏许多刀剑,为何偏偏是你?”
    “黑田官兵卫,即黑田孝高之事想必长谷部比我更加清楚,可我猜长谷部在黑田先生那里虽受到珍视,然而黑田先生不擅武技,恐怕黑田先生并无将你时时刻刻佩于身边,而是为你进行着一次一次的保养,以及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冰冷的刀架上。”
    压切长谷部想要说话,被有栖川枫锐利的眼神制止。“又为什么信长公会使用你将那位茶坊主压切?长谷部,你不妨仔细想想,为何是你被使用,为什是你被赐予,又为何你得到的是这个名字;虽说并不算多么仔细,可却充满魄力的真正原因。”
    陈述的过程中,原本认为压切长谷部需要一位主人的有栖川枫感觉她再度抓到了些什么,而她野兽的直觉告诉她这正是她与压切长谷部取得平衡的唯一真相。
    “长谷部并不像我这么迟钝,来到这座本丸,被逼出了某一次的闹剧后才明白哥哥对我是重视、在意、爱着我的,可是长谷部仍不明白一件事。”
    “长谷部已明白自己需要的是重视、被真切地看着、被爱着、被好好地对待着,可是长谷部也不明白,爱其实可以有很多很多种形式。”
    有栖川枫莞尔,坦言:“自私的我想要的只有家人、伙伴、朋友,很遗憾的,那其中并没有属下这个位置。”
    “长谷部想要的、身为主人赐予的爱我没有办法给予,你需要的究竟是爱,还是‘新的主人’的爱?我想请你深思这一点,并且我承诺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伙伴、我的家人,”有栖川枫落落大方的笑了。“我会爱你。”
    压切长谷部不发一语,想必是太多太多的讯息让他一时间不能全数消化,可到底,压切长谷部对有栖川枫点了点头。
    “我明白您……妳的心意了,请容我暂时将这些没能面对的问题重新想过,长谷部就此告退。”
    “好的,也谢谢你听了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有趣的事情,长谷部。”
    “枫,这是我的荣幸……谢谢。”
    待压切长谷部离去,有栖川枫看向小乌丸,有点紧张。“父亲大人,我这么做是不是很卑鄙?”
    每一次的咨商说不紧张或没有压力完全是骗人的,有不少次她都运用了演技或取巧的方式才得以应对,只有江雪左文字与大俱利伽罗的俱利伽罗龙纹之事是全然真心。
    尤其是直面她过去的长谷部。他分明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事情,她仍是拿了这些自己也不想说的事让他理解他的重要性以及获取爱的方式。
    小乌丸伸手摸摸有栖川枫的头,笑道:“枫确实不成熟,但为父很高兴汝能将难以启齿的过去告诉为父,如此一来为父也能更加了解汝、照顾汝、指导汝。当然汝藉此情让那孩子清醒过来的方式实为取巧,多少汝也用了所谓‘野兽的直觉’引导并置换压切长谷部的概念,可为父并不反对汝这么做。”
    得到父亲大人的摸头,有栖川枫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情绪,有点像是上次被骨喰藤四郎抱住后忍不住高兴的感觉,但不是一样的情绪。
    是亲情。真正的亲情、是身为可靠长辈给予的鼓励……这么说也不对,她已拥有很多很多温暖的亲情,这次的不一样是由于这是……父爱。
    父爱。
    有栖川枫枫吹雪。
    笑看正在枫吹雪(虽然看不见枫叶但表情傻呼呼又甜甜笑着)的女儿,小乌丸却话锋一转:“说到底,有其女必有其父,为父可不是只会静静待着的猎物——汝全听见了吧,进来这里,不动行光。”
    “……!”
    惊觉父亲大人做了什么,她吓了一跳,很是犹豫——对不动而言听见她的过去可不一定是件好事。
    不动心中所想所见的与长谷部恰恰相反,他后悔着明明自己受到如此疼爱,却没能拯救信长公,为此日夜悲叹,以酒为伴,活在难熬的半梦半醒之间。
    不动行光、九十九发、人则是五郎左御座候。那是织田信长醉意浓烈时一边敲打着不动行光一边吟唱的歌。织田信长多情也薄情,他爱不动行光,也爱压切长谷部,更以让宗三左文字哀愁的方式爱着他。
    被称为尾张大傻瓜的织田信长是矛盾至极的过慧之人,复杂的人性二字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敬爱颇具胆识的斋藤归蝶,赐她浓字亲昵地唤她为阿浓,亦为世人所称之浓姬,但织田信长更爱生驹吉乃,身为侧室的生驹吉乃与正室浓姬平起平坐,原已有织田信正为长子的织田信长将生驹吉乃所出之子织田信忠记于浓姬名下,令浓姬收养织田信忠使之成为嫡长子,此举亦能读出生驹吉乃为织田信长毕生最爱之女。
    敬爱浓姬,却也伤害浓姬,利用浓姬的聪慧,给予施舍般的爱;深爱生驹吉乃,又单方面的将自身情感尽数加诸于生驹吉乃身上,从不询问生驹吉乃是否真正愿意。
    多情亦薄情,深情亦寡情,自私却又无私,如此矛盾。不动行光看见的,是多情深情的那一面;压切长谷部看见的,则是薄情寡情的那一面。
    第六天魔王遗留下的爱情问题可真是不胜枚举。有栖川枫苦笑,看着边打着酒嗝,还边饮着甘酒的不动行光,想要斟茶给他,不动行光却以行动拒绝继续饮着甘酒。
    “不动行光,汝若继续如此醉生梦死,不如就此真正死去,为父会亲自了结汝。”
    一见如此失魂落魄的不动行光,小乌丸深感不悦,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此言不禁吓到了不动行光,更是吓坏了有栖川枫——等等,父亲大人……?
    身为日本刀之祖的父亲大人对孩子向来严厉,这恐怕是激将法。
    “父亲大人!”当机立断配合小乌丸,有栖川枫疾冲上前,抱住一落座就面临死亡宣告怔住的不动行光。“请您深思,不动只是缺乏一个想通的机会,他虽是钻牛角尖,却绝非朽木之材!”
    “既非不可雕之朽木,又何须汝如此以命相搏?不动行光,为父再给汝一次机会,起来。”
    “……就我这样的废柴刀断了也好。”推推有栖川枫,不动行光凄凉一笑,“不错啊,能够再回到信长大人身边了……嗝。”没有成功推开有栖川枫,酒醉的不动行光持续说着能让日本刀之祖小乌丸心生怒意的泄气话。
    “哦,是吗。”
    小乌丸从坐垫上站起,此时此刻小乌丸的气势凌驾任何人——父亲大人是认真的!有栖川枫立刻意识到这个事实。
    现在的有栖川枫绝对胜不了小乌丸,即使靠灵力取巧也只能拖延时间罢了,她虽不相信父亲大人这番用意真只是为了杀害不动行光,情况紧急却也不容她多想!
    “嘶——”原先熟睡的喵之助清醒,全身猫毛竖起,以极其警戒的状态弓身直瞪小乌丸。
    喵之助对真真切切的杀意有所反应,那是契约使的本能。她不相信父亲大人会杀害不动,可父亲大人如此逼迫真会是她所揣测的那样吗?
    匆忙取下打刀,有栖川枫将不动行光放开,置于身后。“不动,快走!”
    不动行光仍是愣着,可此时小乌丸已突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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