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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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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洞修说到:“张公料事之明,近日此事就是证明。在他以侍讲学士身份徙任益州时。侬智高企图经南诏犯益州之言,朝廷便已经得闻。一边从陕西征调步骑,开往蜀地。一边急令张公尽快赴任,允许他相机行事。”
    “张公认为必然是谣言。沿途所遇兵士,尽皆遣返,诸多相关输役,也尽皆停罢。并命雅州善接夷人,示之以安,因此才有了发放钞引之事。二林部算是因缘际会,讨得个头筹。”
    程文应笑道:“小油,子瞻,你们所料与张公其实无差,不过好处嘛,这次都被眉州的长官得了。”
    苏辙开始思考,苏轼便有些小雀跃,而苏油却连连摆手:“姻伯,我们处于实地,因此可以推断出来,张公却是明见千里。人在滑州,已经料定益州之局,这是不能比的。”
    程文应笑道:“无论如何,此次与二林部交易顺利,小油有大功劳,就是钱都被我们挣了,小油一文钱没赚着,还倒贴了许多好酒。”
    阿囤弥也要离开了,因为好东西太多钱没带够,苏油便与她签了个契约,一千贯贸易四家产品,然后按每家二百五十贯的交易均数,赊给她永春露,等下次交易时结清即可。
    石通没好气地说道:“二百五十贯酒水只是小事,那把刀,起码值八百贯!”
    夷人穿越山林,爱用短兵,苏油便结合了后世的博伊刀型和苗家尺半尖刀,设计出了一柄两尺长的砍刀。
    砍刀背后还开有一半假刃,可以用来斫骨,打火。
    钢材用了多项新技术,粉末冶炼,多层折叠精锻,覆土油淬,新型热处理……造型虽然粗犷,但是钢质却绝对是目前石家铁坊最好的一把。
    石通嘴上虽然不满,其实对这把刀是非常得意的,用他的说法,这才是将门子弟用的实战兵刃。
    刀装也走实用路线,但是不失精致,刀柄为山樱根瘤,花纹斑斓,护手为黄铜,呈s状的柳叶型,刀鞘为多层砑花皮革缝合,边缘涂上胶漆闭缝,具有一种粗放的美感和异族风情。
    最经典的地方,则是刃材尾部为螺栓设计,整把刀通过特殊的改锥,拆掉尾钉即可分解成刀刃,吞口,护手,柄环,手柄,尾盖,尾钉七个部分,方便更换不同风格的刀装和保养。
    刀刃打磨得异常精准,因此锋利无伦。阿囤弥来验刀的时候,石通准备了五根装满铁砂的竹筒,一刀而过,不落划痕,惊得阿囤弥大呼小叫,才知道弟弟所说以宝刀相送,真不是胡说八道。
    苏油笑道:“那东西就是个钓饵,这种高级刀具的保养,需要诸多设备,不是二林部能够完成的。以后每次打磨,都得送到石家铁坊来才行。一来二去,联系就紧密起来了。人家需要的石墨坩埚,冲压成型模具,准备好没有?接下来的,才是大生意。”
    史洞修和程文应都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这注财源,你石家这里就是泉眼。可抓紧了。”
    石通站起身来:“我这便去准备,希望半个月后他们再来,会带着不一样的东西。”
    诸事议定,程文应才对苏油说道:“眼看年底,可龙里那边,小油你也该回去了。回去之后便在家中安分读书,不要胡乱搞事情。等到春后,我会来接你进城,到时候便算是正式开蒙入学。”
    “切记切记,安分读书,当然如果有些风雅的兴趣,不妨也弄弄,但是农事野人,别学仲先公,少接触少来往的好。”
    这番做作是何道理,程文应没交代,当着这么多人苏油也不好细问,只好先答应下来:“那我去土地庙交代后,便回可龙里,出来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伯爷在身体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笑眯眯地看着苏油,搞得苏油多疑的性格又起来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程文应呵呵笑道:“没有没有,回去好好休息一阵,这段时间可把你能得……”
    第八十五章 返乡
    送走依依不舍的便宜姐姐,苏油和苏轼又巡视了一番土地庙。
    苏轼擦拭着松木的柜子:“不错,这已经比州学强了。”
    苏油说道:“我不在这段时间,这里就拜托你和子由了。”
    苏小妹问道:“哥哥你要离开我们吗?”
    苏油骑上苏轼的小毛驴:“哥哥怎么会离开你们呢?哥哥要回去准备好吃的,以后大家轮流去玩。今年过节,大家都来可龙里,我们热热闹闹一齐过个年!”
    ……
    小毛驴滴滴答答,蹄子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响声。
    毛驴屁股后边挂着两个柳条书箱,前边鞍上坐这一个孩童,孩童前面挂着一个褡裢。
    进入农闲季节,路边的水田里,只剩下稻桩,几只鹅鸭在水边嘎嘎地叫着。
    虽是农闲,但是乡下哪里就真能闲得下来,农人们在编织竹篱,竹器;修缮草顶;保养农具……
    妇人们则三五一群,找一户姐妹屋外敞坝,斗针比巧,顺带闲话家常。
    树梢上的柚子,沉甸甸的压弯枝头,眼见是熟透了。
    苏油路过,便惹来早已生娃的婶娘们一通调笑。
    “哎哟这是哪家的小郎君,小模样可真是俊俏!”
    “小郎君还记得奶味不?要不暂歇一程,奴家奶水充足,左边右边任你选,如何?”
    然后就是一片笑闹声,臊得苏油夹了夹腿,让小毛驴加速。
    小毛驴打了个响鼻以示抗议,继续慢条斯理地走着。
    苏油只好赧笑着朝这些妇人拱拱手,求放过。
    妇人们更是爆发出笑声,其中一位更是丢出来一枚彩线女红:“小郎君真有趣,这个给你拿去玩。”
    苏油在空中接过,却是一只布艺的蝙蝠香囊,手艺倒是不差,毫不矫情地收了,拱手称谢而过。
    就这样沿着小河一路向西,很快便进入了安镇乡。
    很快一个小孩便看到了他:“小油!你回来了?”
    接着田垅上也跑来一个小孩:“小油真的是你!”
    苏油笑道:“哈!瘦娃,小鼠!可想死我了。”
    前边那个娃便是小鼠:“小油听说你去城里了,我想来看你,我妈不让,说城里有拐小孩的,真的吗?城里好玩不?”
    苏油下驴,打开鞍前褡裢,摸出来一把果干:“给你们吃的,城里也就那样。”
    很快,还没走到可龙里老屋,小毛驴周围便跟了大大小小一群孩子。
    苏油暗自得意,孩子王的虎威犹在啊。
    小河在山脚突然变得很宽,形成了一个大河湾,那里便是可龙里孩子们的乐园。
    以前这个河湾,飘着青青的水草,夏天的时候,厚到小孩都能够踩上去。
    自从去年告诉娃子们这种草也可以喂猪喂鸡之后,水草便被每年三次清理收获,现在冬季是水草生长缓慢的季节,只柔柔的在水下招摇。
    一道清澈的山溪,从湾子中心汇入小河,两岸都是茂密的竹林。
    青石板路变成了台阶,从竹林里穿过,等到视野重新开阔,变成了一处庄子。
    庄子前方是一口方条石砌出的大水塘,塘边有雕花矮栏杆,还有搭往水中的石台,贴水而设,方便洗衣淘菜。
    左右两侧和后方,则是建筑群。
    越往中心,建筑越高大,用料用工也更加的精美,当年苏味道虽然是被贬官,但是曾经当过宰相,用伯爷的话说,烂船也是有三千钉的。
    因此中心的苏家老宅和祠堂,规制还是比较宏伟壮观,不过年深日久,充满了沧桑感。
    周边则是青瓦白墙的建筑,再往外,则是泥墙瓦顶,然后一下变得散乱,分布在田地林竹丘山之间,多是泥墙竹墙和茅草顶了。
    祠堂前方,围着大池塘,有几株大树,其中几棵树皮光洁高大的,那是黄橘。
    树上还挂着一些果皮干枯的果子,那是伯爷特意给苏油留着的。
    池塘边上,冠盖铺张的几株,则是已经数百年的老紫梨,苏油最爱的,便是祠堂外春日里,梨花胜雪的景色。
    池塘左侧,有一处新修的小院格外惹眼,素木的梁椽,大门,规整的石柱砖墙,虽然小了一些,但论起设计的精细程度和美观程度,比祠堂只好不差。
    想到老伯爷,苏油忍不住加快了步伐,朝祠堂奔去。
    老伯爷正坐在矮椅上,用竹丝给簸箕收口,见到身穿白布跨襟厚裳,青色柿子绫直裰,脚下白袜绸靴的苏油,不由得笑道:“哟,哪家的财主小少爷来了啊?”
    苏油上前躬身供手:“老伯爷你别闹,苏油回来了。”
    老伯爷笑道:“进城一趟,懂礼多了,这样才好嘛,得字了?”
    苏油笑道:“得了,嫂子拟了个明润,明允堂哥说不错,就用上了。”
    老伯爷点头:“嗯,这个字好,点灯的时候就是明,烧菜的时候就是润。”
    苏油赶紧摆手:“伯爷你可别跟村里边这么解释!这字来自南朝刘勰《文心雕龙·杂文》。”
    “我蜀地汉赋文宗扬雄,刘勰评价他‘覃思文阁,业深综述,碎文璅语,肇为《连珠》,其辞虽小,而明润矣。’这才是这字真正的来历,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老伯爷摸着苏油肩膀哈哈大笑:“不错不错!还学会掉书袋了,大有长进!嗯,不过我觉得还是点灯烧菜来得贴切!”
    苏油:“……”
    这时候小鼠牵着毛驴进来:“小油哥,这毛驴栓哪儿?”
    老伯爷起身说道:“小鼠这是祠堂,别让它进来,弄脏了祖宗怪罪,你去栓门口橘子树上,等我收拾好再来料理它。”
    转身从祠堂侧屋端出来一个簸箕,里边有些瓜子核桃之类的干果:“以往小油在的时候,哪天不来几个娃子?这小油一走啊,你们都不上门了!整天冷冷清清的,害我瓜子都没地方发放去。”
    娃子们围过来抓吃的,嘴里乱喊道:“谢谢八公。”
    紧跟着乡亲们也赶来了,又是一番热闹。
    “小油回来了?哎哟真是的!这身行头可真好看!嫂嫂给置办的?”
    “好像胖了点,怎么城里呆了这么久还是这么黑?”
    “回来了就好,对了那么些酒糟拉回来,可好哩!鸡鸭,还有小猪娃,吃了那叫一个疯长!这可多谢小油了,这么小,去城里也没有忘记乡亲。”
    “小油啊,你三哥那可是峻急的性子,你在城里过得好不?要我说不习惯就回来,克绍箕裘,那也是箕一半裘一半嘛!”
    “我说四喜家的你还管不管你家男人了?在祠堂祖宗面前都敢乱骂!”
    “我那是骂吗?我那是跟城里秀才听来的学问!绝对是好话!”
    “我信了你南瓜里面没有米米!”
    “不信你问问小幺叔嘛……”
    苏油赶紧拱手道:“呃,这话是孔夫子说的,是说做弓家的,娃子先会弯竹器,做皮衣家的,娃子就先会补皮子,是耳濡目染能够继承家业的意思。所以四喜的说法也不算错,种地也是我打小看的……”
    “诶怎么样?还是小幺叔有学问!橘子树跟茶叶可真真的看着活了!”
    “切!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还说黄荆棍儿细了就要两支并起来抽,夹肉,更疼……”
    “你狗日……”
    虽然吵吵闹闹搞得苏油一个头两个大,但是这份乡情,却让他享受非常。
    各家的过来看了稀奇,终于渐渐散去,只留下几个老的在祠堂,喝着水聊闲天。
    老伯爷就对苏油招呼:“厨房里添置了好些东西,还有好些工具,还有那什么……实验器材,都是你叫人从城里送来的,那些家伙我都不会用,你自己去搞一桌,招呼你几个老哥哥。”
    苏油笑道:“那行,那几位哥哥稍坐,很快就得了。”
    说是哥哥,那也都是五十往上奔的人了,平日里老伯爷要收拾苏油的时候没少拦着,现在孝敬一顿也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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