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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2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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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囤弥一把将苏油的望远镜抢下来:“你个尸体死一边去!本将才是指挥!”
    ……
    泸州蛮的战力是相对最弱的,不过他们有乞第龙山这个怪物的加成,愣是让左翼岌岌可危。
    不过他们遇到的弩矢太猛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被射得抬不起头来。
    阿囤烈抽出木刀:“全体都有,集体冲锋,从敌军右翼杀上去,此战有进无退!”
    陈田说道:“将军,感觉不对,怕是有诈!”
    阿囤烈问道:“为何?”
    陈田看着阿囤弥的左翼阵地:“反应不对,敌军左翼厮杀如此激烈,为何右翼和中军毫无动静?”
    阿囤烈皱了皱眉头:“搞不好就是元贞和明润在捣鬼,你看左翼的射击烈度,起码在三千人以上,那阿弥的中军和右翼,就只剩两千,我们便集中五千人一起冲击右翼,来个以力破巧!”
    陈田还是有些忐忑,不过如今这已是最佳方案,于是也将护面拉下:“如此我们分为三个波次,老夫先上,守中次之,将军后发。”
    第一波在半山就遭遇阻击,紧跟着第二波赶到,接着阿囤烈的第三波也到了。
    但是很奇怪,自己这边军力增加,山上阿弥的军力同样也相对增加。
    郭隆一边指挥着军队在不利环境下仰射,一边对赶来的阿囤烈喊道:“将军!情况不对,右翼才是阿弥主力!”
    阿囤烈喊道:“怎么可能!除非他苏明润能撒豆成兵!”
    几支只有箭杆的弩矢飞来,阿囤烈身边两个士兵飞身档上,将自己的主帅抢救下来,自己却带着白点光荣了。
    阿囤烈一个闪身滚到陈田的身边,那里有一棵倒伏的大树:“怎么回事儿?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
    郭隆看着乞第龙山那边的山头:“将军你看,乞第那边,明显压力小了很多。”
    阿囤烈骇然,狠狠一锤草皮:“又中计了,几座山峰间人马可以调动!现在只能让乞第冲上去,方有一线生机!”
    郭隆傻了:“乞第那傻大个多半已经光荣了,剩下的怕是没那胆子,还有怎么通知他们?”
    田守忠窜了出去:“我去指挥!”
    但是山上明显防着这一手,田守忠带着百人刚刚横着冲出去一小段,便被暴雨般的箭矢射翻在地。
    阿囤烈想到一个更糟糕的可能性:“全军撤退!这仗打不得……”
    话音未落,就见身边偏将惊骇莫名地指着山下远处:“将军……”
    阿囤烈一回头,只见远处一个巨大的白色孔明灯升了起来。这表示自己的后勤基地被端了。
    陈田恨恨地将木刀往地上一插:“呸!又输了!老子就觉得哪里不对来着!”
    阿囤烈怒气冲冲站起身来,对着山上喊道:“苏明润!你狗日的作弊!你哪来这么多兵?!”
    苏油往地上一趟,闭上眼睛对阿囤弥说道:“姐姐我已经光荣了,什么事情都跟我没有关系。”
    阿囤弥又好笑又好气:“惫懒货!又推我出去背锅!”
    说完站起身来,敲响铜鼓,表示演习结束,然后对阿囤烈喊道:“哥哥不是好汉!输了就赖账!”
    等到来到山上,阿囤烈就见到一条从左翼一直连通到右翼的战壕,气得指着躺在地上的苏油:“苏明润!这不是你想出来的才见鬼了!”
    苏油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摆手:“跟我一文钱关系都没有,这是转运副使蔡公的主意,我就试试好使不而已,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这还真不是苏油后世带来的,真就是人家蔡挺自己的发明。
    蔡挺也是一个喜欢动脑子,打巧战的家伙。他最喜欢的对付西夏入寇的办法,就是聚集边户入堡,在堡下挖得壕沟纵横,阻拦骑军不说,还能射击。
    只要不出战,西夏军拿他没有办法。
    等到西夏军队的寇略被友军们抵挡了一波之后,他才利用西夏人归心似箭,不欲久战的心理出来捡便宜。
    往往还真有斩获,一路升迁。
    不过这法子,对如今的蔡挺就不管用了,因为他已经从只负责局部的小官,变成了负责方面的大员。
    郭隆来到阿囤弥的阵地一看也明白了:“嗨!土工作业。这法子还真不错。阿弥和薇儿你们可以啊,害得我们主力都在山上,元贞是怎么躲过我们的侦测的?”
    阿囤弥伸手一指刚刚郭隆和阿囤烈躲箭的树干旁边,一个浑身青黄杂色,背上全是枯枝绿叶的人站了起来,正是王文郁,手里拎着的弩也奇怪,短不说,还有三个箭槽。
    阿囤烈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苏油的口头禅都出来了:“我……我靠……”
    石薇将阿囤烈和苏油都拉了起来:“小油哥哥说这东西叫迷彩装,伪装得好了,敌人发现不了,可以在行军路上埋伏死士,伺机行刺。”
    阿囤弥说道:“这是元贞和小油的计策,什么增灶之计,让哥哥你们以为咬上了我们的主力,然后我们防守山头,挖出战壕,将戏演到最后一分钟。”
    石薇说道:“其实我们一共就三千人,还有四千,郭叔和元贞带着去端了你们的粮草。”
    苏油拍了拍手:“行了,胜负不重要。这次演习,主要就是查证我们战法上是否得当,部队在西北是否有力。如今看来,囤安军配备工兵铲是用对了,这玩意儿挖黄土实在是给力。”
    田守忠赶了上来,还有些蒙圈:“将军,我们大军都还没有正式接战,怎么就输了?”
    阿囤烈没好气地说道:“后勤被袭,粮道已断,明润布下陷阱,肯定还有后手。说不定就是想将我诱入绝地,然后后军堵上口袋,给我们来个全歼。”
    苏油立刻举手:“将军,我是你座下军师……”
    田守忠阿囤烈陈田都是大怒:“闭嘴!你就是叛徒!”
    苏油笑道:“得,大家都不待见我,那我就先撤了,你们再开开诸葛亮会,将西北战斗驻扎等条例再确定一下,这里以后就是囤安军驻地。龙首渠开好了,我得去一趟长安,见见薛公,商议一些事情。”
    渭南到长安路上,春雪已经消融了,沿途土地都在返青。
    苏油能够见到不少农妇和孩童在田间搜寻,手里握着一把杂草。
    苜蓿苗在和杂草争夺生存空间,农妇们在和杂草争夺更好收成。
    农夫们另有事情做,用大木杠和麻绳扛着水泥预制板,喊着号子,迈着整齐的脚步,给水渠加固。
    不少年纪还小的少年,操着眉山口音,在渠边测量数据,小妹崽给他们送来饮水的时候,他们满脸通红地躬身致谢,笑容里边还带着青涩。
    只要不下雨,陕西的道路尚算好走,除了灰尘大没别的毛病。
    骑着拳毛赤来到长安,进入安抚使司,见到薛向桌上的一部书籍,苏油就知道这次会面稳了。
    《金融论》,老张的著作。为了让苏油少一点阻力,张老头也算是尽心竭智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理论核心
    薛向见苏油一身灰土,笑道:“你这样子要让西京教坊司花魁娘子见到,怕是得让人家大失所望了。”
    苏油狼狈地笑着拱手:“下官见过薛公。”
    薛向叫下人送来温水和帕子:“先洗洗脸,然后我们细议。”
    苏油梳洗完毕,这才来到堂上:“下官赴任都快两月了,才来拜会明公,祈明公稍恕怠慢之罪。”
    薛向笑道:“要是陕西各州转运使都如明润这般,老夫那才喜不自胜。”
    知客上了茶,薛向才对苏油说道:“军事是老蔡的职责,我从不过问,不过陕西数十万大军的粮秣生计,都在老夫肩上。明润你来了,老夫也轻松了一大截啊。”
    苏油拱手道:“不敢,还得向明公多多请教。”
    薛向说道:“老夫比你早来一年,别的事情没来得及做,只干了一件事——制置解盐,备足十年所需。”
    苏油说道:“薛公高明,这是关键中的关键。见明公也在读《金融论》,这是准备大用盐引了?”
    薛向摇头:“可惜啊,仁宗山陵,中枢动议扣留解州二十万贯的盐引。”
    这事苏油也听说了:“这是失信于商贾,多赖明公一力申辩,才保住了盐引的信用。盐引要是失去信用,那才是巨大的灾难,陕西经济立刻就要崩盘。”
    薛向伸手抚摸着《金融论》的封面:“可惜朝堂之上,懂这个的人,太少太少……信用货币的概念,让老夫叹为观止,张公智虑,吾不及也……”
    苏油笑道:“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明公的做法,其实就是张公理论的实践。”
    薛向呵呵笑道:“都说知易行难,可到了张公这一步,却是对实践的升华,更难。”
    苏油说道:“万事万物,皆有其理,人能成为万类之英,就是因为能够在知和行中相互提炼和证明,从中探寻出道理,相互牵引进步,走到今天。”
    薛向眉毛一动:“明润细解一二?”
    苏油说道:“眉山之学,大体认为未经证明的所谓‘理’,应当分为两种。一种叫公理,一种叫猜想。”
    “公理是真理,又分两种。一种来自人类理性和愿望的发展,是所有人共同遵从的道理——比如父母要养育孩子,孩子对父母有孺慕之心。”
    “另一种则是长期反复实践所得到的经验,无需再加以证明的经验——比如一加一为二;比如平面两点间,有且只有一条直线。”
    “猜想比公理更加复杂,更加高级。但是未证之前,它们可能为真,可能为假。需要经过公理的证明后,才能转为真理,然后可以拿去证明其它猜想——比如以人生而对父母有景慕之心,去证明人的道德,起于孝养;比如用矩形面积的计算公式,去证明勾股定理。”
    “一条条猜想辩出真伪,再一条条积累起来,成为体系,是为格物致知。”
    “有了知的积淀,才能去证更难的猜想,明透更高一层的真理。”
    “是故疑非格莫以知,理非知莫以明,道非理莫以证。”
    “也就是说,光想光说是没用的,还得通过实践来辨真去伪。实践,猜想,证明,再用于实践,就如缘梯上塔,呈螺旋状越走越高。”
    “这就叫知行合一。两者同样重要,不可偏废,因此薛公的作为,并非不及张公。”
    “当然这些只是简始,苏油对工数之理,所得较丰;而人治之理,就总结不足,需要借我大宋诸公的高明,大家一起去探究了。”
    薛向很好奇:“明润所得的人治之理,真理有哪些?”
    苏油惭愧道:“苏油智拙,我所得的就两条,其一是人喜族而群居;其二是子女于父母,幼必孺慕。三是人数极多,总有于前两条反动的个例。”
    薛向点头:“我有些明白了,明润所谓真理,即可谓至简之大之理。其余诸理,皆须以此为据,所证有实,方为真。”
    说完又合掌大笑:“甚好,那如今蜀学的核心,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知行合一,真理可证。”
    苏油大惊:“明公这八个字的核心,可谓纲要!”
    薛向捋着胡须有些得意:“有明润这番言论装点,老夫再见张公,庶几无愧!”
    这老头也颇有趣,两人就以金融论中的盐引之论为引申,展开了一场格物致知的讨论。
    这东西其实是苏油启发张方平写出来的,中间文字和金融概念,好多还是苏油自己的手笔,因此老头有些吃不透的地方,经苏油一说,立马就能明白。
    两人说过一阵理论,老头对苏油的能力越发笃定,之后便慢慢转到了实务上来。
    薛向说道:“可惜啊,为了应付朝堂,老夫只得将存盐拿去填了他们的胃口,保住了盐引发行。十年之用,转眼空了一半,好些大事,做不得了。”
    苏油说道:“其实无妨,大有大的用法,小有小的用法,再说能积累五年之用,已经不少了。”
    薛向摇头道:“此事还得以你蜀钞为主,老夫只能说不给你拖后腿而已。其实每年解盐的份额分配,基本都已划定,老夫也动不了太多。”
    苏油拱手道:“明公,其实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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