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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2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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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进!突进!突进!
    “龙山!”“威武!”
    “龙山!”“威武!”
    西夏人虽然拼死抵抗,还是被压回到了原点,填实了刚刚被炸出的那片空白。
    第二轮恐怖的打击再次降临,见到空中落下的白色瓷瓶,西夏人完全混乱了,就像饿狼扑进鸡圈之后的那些雏鸡,恨不得能飞出这片可怕的区域。
    然而能逃离的,只是边缘地带的少数,第二轮地狱般的洗礼后,西夏人彻底放羊了。
    只恨爹妈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在包围圈子里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冲突,除了虚耗自己的体力,完全不知道该奔向何方。
    不少机灵一些,或者已经听天由命的,直接跪倒在血泊残肢当中,任凭命运的处置。
    绝望的情绪是会传染的,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很快,除了躺在地上已经死去,或者还在垂死挣扎的那些,所有西夏人都跪在了地上,双手抱在脑后,惊恐地看着面前目光冰冷的夷人。
    梁格嵬身上被弹片划伤了十多处伤口,胳膊上,腿上,都是鲜血,嘴巴里也在不断吐出血沫。
    一位黑盔黑甲,戴着黑铁面具的将领,来到了他的身前。
    将领的皮甲上反射着暗红色的亮光,也不知道是血迹还是夕阳。
    梁格嵬神情已经有些恍惚:“狄天使……”
    将领将面具取下来,露出和当年狄青一样年轻俊秀的面容,不过额上少了两行金印:“囤安军,阿囤烈。”
    全歼!
    ……
    大宋,汴京城。
    大殿如今非常的亮堂,和以往阴暗的气息完全不同,完全当得起正大光明四个字。
    这得益于玻璃工坊的产出,大块的明瓦和玻璃,让这一切变得简简单单。
    太后懿旨,大玻璃和明瓦一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安装于太学。
    然后是明堂,崇政大殿,以及中书和三司。
    至于皇家,除了最受宠的颖王,太后给他的新款私人马车上安装了几扇,别的都还轮不上。
    这是皇室的恩典,年轻的士子们顿时觉得自己备受重视,除了努力读书报效,就是提起笔写文章,一篇篇《太学赋》《明堂赋》出炉,歌颂太后和皇室的仁德。
    然而歌功颂德不是台谏的风格,司马光和吕诲的弹章,终于送到了赵曙的面前。
    “臣,司马光,吕诲,弹劾陕西四路都转运使薛向,枢密副都承旨,权知渭州军州事苏油!”
    赵曙也不是糊涂蛋,更多的时候,装糊涂而已:“陕西战事已起,现在弹劾帅臣,不大妥当吧?”
    司马光更是聪明人,他要的就是这个不大妥当。
    挑这个时机弹劾,其实很有讲究。
    既让台谏完成了任务,挣得一个弹劾不避权幸的名声,又让苏油和薛向不会因此受到更替,影响陕西大局。
    两全其美。
    然而司马光的弹章,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打脸先从大佬打起,首先便说皇帝的处置失当:“陛下,《周书》称文王之德,所谓‘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
    “诸侯傲恨不宾,则讨诛之;顺从柔服,则保全之。不避强,不陵弱,此王者所以为政于天下也。”
    “去年高宜引谅祚使节入京,言语轻肆,傲其使者,侮其国主。臣当时上言,请治宜罪,朝廷却忽略此事,不以为意,使夏使怨怼归国。”
    “去年谅祚招引亡命,点集兵马,窥边伺境,攻围堡塞,驱胁熟户八十馀族,杀掠弓箭手约数千人,悖逆如此,而朝廷却遣使赍诏抚谕。”
    “彼顺从则侮之,彼傲恨则畏之,文王所以令诸侯,难道是这样的吗?!”
    赵曙也有些无语,这事儿我们不是说好的翻篇了吗?
    这时候首辅只有出来挡枪:“西夏跋扈,非止一日,谅祚所谓宾服,也只是表象。”
    “一边派使节求《九经》,《唐书》;一边耀武边境,抄掠熟户。蛮夷狼枭之性,难以理喻之。
    “故而大谏所言文王威德,未可用之于谅祚。”
    “倒是苏明润看得透彻,他说谅祚所图,无非就一个‘利’字,这才是西夏人看似反复无常行为后面的动机!”
    “如此说来,怨怼也好,软求也好,耀兵威逼也好,其实都是一个利益问题。大谏所言高宜轻肆也失当,朝廷抚谕也失当,并没用抓住问题的本质。”
    “问题的本质,用苏明润的话说:如果西夏人不得大宋之利,即使文王周公复生当世,他们也能在鸡蛋里边挑出骨头来!跟着他们的节奏走,先自输了一半!”
    司马光只好搁置争议:“方今救边之急,宜若奉漏瓮沃焦釜,犹恐不及,岂可外示闲暇而养成大患!苏油帅渭,一味求取声名,只顾治理民生,空博爱民之心,却荒嘻军政,至有此败!”
    富弼坚决不同意:“臣,力保薛向,苏油,并无过失。不但非败,且有功勋!”
    “司马大谏和吕御史所奏,乃风闻不实!苏油帅渭不过大半年,镇戎,保安,绥德诸军,甲器精良,饮食得当。商州胄案,凤翔司竹监,总计供应弓弩箭矢四百余万支,治平骑刀六千口,朝廷没有调运一文赋税。”
    “商州知州高士林,凤翔推官苏轼,刘几权,均认为苏油参与之功不可没。”
    “渭州,自备新式牛皮骑鞍三千五百副,毛衣,毛裤,手套,给养诸物无算!”
    “除了军器,还有军马。狼渡马场,如今有马两万匹,均为四尺六寸以上,比大宋各地司监的最低标准,高出四寸!”
    “这些,难道不是军事?”
    司马光出列:“陛下,苏油的奏报,是否可信,尚待商榷。大半年时间,积累如此多的牛马羊群,有宋百年,西事诸帅臣,谁做到过?臣想问的是,要真有奏报上这么多牲畜,他苏明润是如何养活的?”
    富弼说道:“苏油上报了青储和干储之法,在泾原广种牧草,对牛羊实行去势棚养,吸引商屯。今年渭州免税,收入未知,但是据镇戎军奏报,所收军粮,足支四年之用。”
    韩琦也说道:“还未给陛下道喜,秦凤路常平司奏报,李元昊寇陕二十年来,常平仓,今年第一次满了!”
    司马光说道:“这条不论,那龙驹一事,引来西夏人责问,苏油能无过?”
    韩琦甩着白胡子耍赖:“那龙驹自行来的,我倒是觉得苏油的奏报有道理。伏羲氏时,有龙马从黄河出现,背负‘河图’;有神龟从洛水出现,背负‘洛书’。神驹纵然出身西域,也知皇宋清明,故而来投,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司马光冷笑道:“这种话相公也说得出口?那如何又还回去了呢?”
    韩琦不以为意:“这不是为了消弭边祸吗?这件事情上,我们有理有据,不贪不隐。大谏,何必求全责备?”
    第四百一十一章 最大赢家
    司马光正色道:“那边祸消弭了吗?龙驹一事尚未平息,苏明润又擅自出击,激怒了西夏君主。”
    “这件事情我大宋也站在理上?”
    “还有他苏明润在渭州,搞得军政势同水火,同种诂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将帅不和,还如何打战?”
    富弼继续辩驳:“主动出击,我认为正是其高明之处!”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既然探知西夏人的主攻方向,那完全可以预先布置起来,用苏明润的话说,这叫积极防守。”
    “难道坐等谅祚万事俱备,再优哉游哉地杀到渭州城门之下,我宋军方能做出反应?”
    “具体效果如何,从前日石门峡,水洛川两战,已经得到证实。”
    “根据苏油的奏报,保泰军司骑军指挥席豫弘期,骑曹参军事,中郎席豫萨童战没!保泰军司监军,天都山行营都监梁格嵬受伤被俘!四部歼敌六千,缴获马匹五千有奇,辎重无算。此等大功,岂能无视?!”
    “将帅有歧见,这本就是常态。苏油与种诂虽然不和,但是两人皆知相争乃是为国,丝毫没有影响正事。”
    “在军事给养,军资准备上,苏油从来都是从优从快。我看不光种大郎可称‘小隐君’,苏明润,同样有古君子之风。”
    司马光继续表示怀疑:“然据薛向所奏,西夏梁永能寇环庆,乃为偏师。其主力由谅祚亲自带领,攻伐渭州。如果苏明润真的决胜千里,所战皆捷,因何在所谓大捷之后,连失灵平,九羊,定川,高平,三川五寨,被谅祚逼回了六盘山一线?”
    司马光脸上渐露厉色:“如今我方仅剩固原,囤安,陇关三处。陇关一破,渭州再无屏藩!要是让谅祚七万大军突进关中,陕西立时糜烂!诸公,还不警惕吗?”
    韩琦立刻纠正:“只有五万五千,谅祚之前损失六千精锐,之后连下五寨,看似气势汹汹,其实攻守交换,也是惨胜。根据渭州奏报,其在争夺五寨的过程中,人马损耗不下万人。”
    富弼也摇头道:“兵者,诡道也。大谏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其实细究战局就会发现,灵平寨,谅祚三日而破;而九羊,就用了五日;之后定川十五日,高平二十日,三川之失,则弥时近月!”
    欧阳修时任枢密副使,也拱手说道:“陛下,昨夜臣与富公商议良久,苏明润连失五寨,却不奏报启用下蕃军,也不向薛向蔡挺求援,且公文之中,每言夏人重创,而不涉麾下,这是……”
    富弼拱手道:“陛下,臣等估计……此乃坚壁清野,诱敌深入之计!然苏明润高明之处在于,先是做出与谅祚争夺石门峡口的态势,打乱谅祚的部署节奏,只得派轻骑突进,最终落入陷阱。”
    “这不光是杀敌之功,关键在于得到一百里的缓冲地带,诱敌的行为,可以在这一带完成,而我大宋无需承担清野的损失。”
    “无论如何,苏油的大计划正在渐渐构成!”
    “如今战局已然明朗,我军,就是要以陇关为底线,以囤安寨,固原城为犄角,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
    司马光怒道:“局势已然危如累卵,诸公尚自为其掩饰乎?!”
    富弼徐徐说道:“大谏,敢问苏明润今春所言的计划,哪一条没有实现?”
    司马光顿时语塞。
    富弼这才说道:“今年畿内、宋、亳、陈、许、汝、蔡、唐、颍、曹、濮、济、单、濠、泗、庐、寿、楚、杭、宣、洪、鄂、施、光化、高邮……诸军州大水。”
    “如非苏油实现了他的承诺,如今谅祚只怕已经杀入了关中!而朝廷决无力西顾!”
    “陛下,苏明润赴任之前,与臣有过深谈。认为君上如非太祖之才,最忌遥制帅臣。”
    “制敌之机,稍纵即逝,虽然苏明润连失五寨,可谅祚估计也到了极限。局势翻转的关键,或者便在指日之间。”
    “五寨本就不是宋军所有,而是苏明润在谅祚动手之前强抢到手的,如今还回去,局面也不过回到开局之初而已。”
    “不过和寻常的开局之初不同的是,以往西夏人抵达渭州之时,正是士气最盛,军力最强的时候。可此次,却已是强弩之末!”
    “臣作为枢密使,对此战敢说极有信心!”
    韩琦补充道:“要说过失,苏明润的确过失不小,当年治夔时就是这脾气,奏报过于简略,且不及时。臣定然加以训斥,今后一日一报不得迁延!”
    赵曙也不是省油的灯,眼珠子一转:“成败利钝,三千里外的确难以及时知道。帅臣戎机倥惚,一时没有来得及……这不算什么,朕容得下。”
    “不过为了让大家不用如此担心,我们就得想办法……”
    “这样,供备库副使李若愚,升泾原路权驻泊兵马钤辖,专管勾本路屯田事宜,兼权管勾秦凤路蕃部公事,渭州驻答。”
    “枢密相公记得令体测蕃情,治其诉讼公事。”
    “及有赏罚,则与苏油商议,许用乘驿奏事,大事即刻以闻。”
    “如此既与帅臣分忧解劳,又令枢府及时得通消息,几个内官,我还是招呼得住的。”
    靠!所有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两方唇枪舌剑吵得热闹,结果官家这一把神操作,成了最大赢家!
    监军,终于派出去了!
    就没一个不是人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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