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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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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他总是如此耀眼,才会成为她追逐多年的星火。就像他们见到的第一面,他撇开众多搭讪的女孩子,单独给她的笑容,足以让她同那个年纪的任何一位少女一样,为此沉沦。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舒窈的名字,正出自于《诗经.陈风》,在曾经她充斥着单恋的脑袋里,这是天定的缘份,是上天在夺走她至亲之后给予的一点补偿,以慰心安。
    却在为这缘分纠缠数年后终于明白,《陈风》十篇六百字中,“舒窈”不过是不起眼一个词,就像她在陈风的生命里,也不过是匆匆一名过客。
    今日的会面更是始料未及,陈风向来对无利不往的商界不屑一顾,读博时期拒绝了多个知名企业的邀约,如果舒窈没有记错,数月前在少女峰偶遇时,他还正在负责冰川课题的研究,怎么突然就成了赛维中国区的特别顾问。舒窈发懵的当口,高大身影已经走到跟前,他朝她伸出右手,姿态谦和而充满了绅士风度:“舒总,久仰。”
    仿佛一线明光冲过脑海,他熟悉又陌生的问候让舒窈顿时从黏连的记忆里清醒,极快地回归到正式场合该有的仪态,长睫掀起,杏眸晶亮,她回以恰到好处的微笑:“陈先生,幸会。”
    会议原定的主持者孟星河并未到场,临时代替的是投资部二把手程昱,他显然是做了些功课的,流程把控十分流畅,除却提问环节还显生涩,整个会议过程的表现可圈可点,说来是个新人,但孟星河确实教的不错。整个过程相谈融洽,除却佣金外合同事宜都进展了不少,而直到会议结束,秘书将人送走,舒窈还留存着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仿佛今日见到的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陌生人,有着一样相似的面孔,却是一个格外温和的人。
    思绪缠绕进纷乱的雨丝里,偌大的会议室回归安静,舒窈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楼下的三两人群,秘书小周正与二人道别,米勒先一步坐进商务车,而绅士的亚裔男人回以礼貌微笑,却在纤纤雨丝中悠然抬头,直直望向了舒窈所在的方向。视线相聚的一刻,他终于露出了令她倍感熟悉的笑容,那是有别于商务间的客套和礼貌,存在于众多独属于他们成就瞬间的表情,每当他们的研究有突破时,抑或舒窈做到了某些令他满意的事情时,他常会展露出的骄傲、自信的笑容。那几乎是舒窈为之沉迷的焦点,是在她眼中陈风魅力的最大值。
    多年前在日内瓦的街头,红砖墙的小酒吧门口,喝下了整杯龙舌兰基底酒的舒窈恬着脸问:“师兄,我说我喜欢你,你听到没有?”浓烈的酒精翻涌让她打了个嗝,一团浆糊的脑袋里理智流失的抓也抓不住,却还是下意识地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要是没听到的话,我,我一会儿再来问。”
    那时身边高大的男人也朝她露出这蛊惑人心的笑容,带着他一贯的骄傲和仿若恩准的慈悲:“嗯,那你一会儿再来问吧。”连过渡都没有,礼貌得体的陈风没有留给她被拒绝的尴尬,那一刻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酒精都不能让她再沉醉,舒窈傻笑两声,摇了摇脑袋,沿着马路边晃晃悠悠地走了,假装自己已经醉的彻底。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对他提过喜欢这个字眼,毕竟她已经失去了无所顾忌的勇气,很多时候舒窈清晰地意识到,她在感情方面懦弱得可悲。所以在家族企业紧急关头,她选择了放弃,选择了妥协,选择了与她青梅竹马却毫无感情基础的孟星河,选择了她至今耿耿于怀却不能摆脱的人。
    敲门声响起,舒窈的思绪从雨幕里拉回现实,回身看见曲芳站在门口,便理了理头发,笑道:“芳姨。”
    “嗯,”曲芳应了一声,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怎么,有心事?”
    舒窈笑笑,不置可否:“还好。爸叫我?”作为舒建平的贴身秘书,曲芳去而复返只可能是替她父亲传话,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舒窈的问话曲芳竟摇了摇头:“我听到了些传言,说昨天在附近的咖啡馆星河昏倒了,有同事刚好在场看到。恰巧今天他请了假,所以来找你问问。”
    ms合并的数月来各项业务进展都还算顺利,但多少有好事者喜欢蹲一些负面新闻大肆宣扬,加之孟宗辉掌管的孟氏业内口碑着实一般,公关部门一直谨慎再三,新项目启动在即,是不应该出什么岔子的。
    “哦,”舒窈心弦一绷,所以昨天他彻夜未归并不是在公司加班,而是待在了医院,明明上次聊起他一副很是讳疾忌医的表现,只可能是晕倒后被人送到医院去的。但此时她作为孟星河的合法妻子,不应该对关心的长辈表示出不知情的诧异,只得了然地笑,还适当带上些许歉意:“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最近有点累了,他休息一下就过来。”
    看到舒窈的反应,曲芳似乎才稍稍放心一些:“这事你知道就好,适当控制一下别让员工们胡乱猜忌,也让星河多注意身体。”随后又叮嘱了几句其他的,多是换季注意加衣什么的,见舒窈从善如流,这才离开。
    长廊尽头的百叶窗开着,雾蒙蒙的天光裹挟着湿凉的空气穿过,落在冰冷的铁质座椅上,也落在僵坐的人身上。尺码偏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更衬得衣服里裹着的身躯清瘦萧条,苍白指节间松松握着的手机一如指尖冰冷,隐隐有滑落的趋势,而发呆的人浑然不觉。直到黑色皮鞋走到了跟前,孟星河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睫羽轻掀,空洞的眼神越过粼粼波光,朝来人扯出一个弧度尴尬的笑容。
    “空气湿度太大,温度太低,你坐在这里,对你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关夕白的声音一贯冷淡客观,也许是因为看惯了生死,伤春悲秋者很难获得他的同情。
    孟星河不语,只是笑,深邃的眉眼此刻形如不见底的渊流,水泽湿润,焦点涣散,仿佛看着墙面上的某一处,又仿佛世间万物,已不再入他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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