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宅屋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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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
    主笔大人就是有本事呢,她主动跳出来上赶着追求小如公子仿佛就在昨日,如今角色已经大变,她好像成了被追着赶着求着的那一个。
    姜星辰是除了这一对外唯一的看点。小家伙又长高了,白白嫩嫩,可可爱爱,还生了一张甜得要命的小嘴。
    什么“太后姨娘比夏天见到时还要漂亮”,什么“杏肉好甜姨娘尝尝”,什么“谢谢姨娘的福袋,小星辰虽然还看不懂里面的字,但知道姨娘很疼星辰呢”,什么“希望太后姨娘一直好看,一直欢喜,一直有力气,一直能抱得动姜星辰”。
    哀家是戴着宝石项坠、纯金手镯、玛瑙指环、翡翠玉佩来参加宴席的,宴席结束的时候,就剩身上这件衣裳,其余的都忍不住薅下来送给这小家伙了。
    再看姜初照,他也没能逃过姜星辰的可爱攻势,能送的也基本都送了,包括雕刻着九龙戏珠的玉佩。
    我这厢已经见怪不怪,娴妃那边却坐不住了:“陛下可知刻有龙纹的东西只能天子享用,王爷之子是不可以佩戴这些的?”
    姜初照缓缓点了点头,面上做出“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的认可表情,手指却扒拉下最后一个值钱的玩意儿——刻有龙纹的金扳指,塞进我给姜星辰挂上去的小福袋中。
    纵然长合殿外大雪纷飞,但眼前这人却笑得春光灿烂,还刮了刮姜星辰的小鼻子,嘱咐着:“哥哥给你的比姨娘给你的要好看,你可一定要戴。”
    我:什么意思,为何把哀家扯进去?
    娴妃的脸迅速垮下来,愤愤不平地坐回自己位子上,开始猛灌京城烧刀子。
    姜星辰捏着小福袋,看看姜初照又看看我,甜甜的笑容和糯糯的嗓音,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哥哥送的和姨娘送的,一样好看呀。”
    *
    又见三月,虫鸣复起,春暖花开。
    见桃花灼,梨花白,见青嫩嫩草木,与白悠悠云彩。
    在凤颐宫前放置了一把玫瑰椅,又放上小花几,看着宫门前这片桃树枝头的热闹,不由想起当初二百个儿媳们进宫来时,嫣云香风扑面而来,蹁跹妙曼同入眼帘的景象。
    人时常会生出些消极的感慨,越是吃得饱穿得暖、过得惬意又舒然,越是闲得慌。
    此刻的哀家,就是这种状态,想起当年的快活荡漾,感慨此时的物是人非。然后生出一阵恍惚——
    真快呀。
    这一辈子的我,进宫也已经四年了。
    觉得虚无,也觉得心虚,不由自主地想蜷缩在一处,也把自己的复杂情绪收一收。于是拢起衣裙抱着膝盖把整个人都缩玫瑰椅,玫瑰椅很大,容下一个我后竟还有一些空余。
    果儿看出来了些什么,跑回殿内给我拿来几个软枕塞在周围,然后半蹲着趴在玫瑰椅的扶手上看我:“太后明明身体好了很多,眼看春天也来了,天气更暖了,但太后却变瘦了。”
    她看了看花几上没动的点心,故意用洋溢的语调,试图唤起我的兴趣:“今天的都是新口味,太后要不要尝尝?”
    我不忍看她担忧,捏起一个递到她嘴里,又捏了一个送进自己嘴里,嚼了嚼,确实是很新奇的口味,糯米外皮里面好像包着橘子酱,酸酸香香的,很清爽。
    “剩下的给陛下送去吧,对了,昨天那份也还完好,送给苏公公尝尝。”我道。
    果儿无措地摸了摸下颌,但还是乖巧又麻利地去送了。
    不多时,姜初照就过来了,还拎着果儿送去的点心。
    我正想问他为何没去上朝,转瞬就想到今日休沐,于是也就没再开口。
    他把点心放回花几上,负手站在我身旁,同我一起看面前这芳菲景象,语气有点气,但不晓得为什么,我却从里面听出来一丝怪异的欣喜:“母后不是总嫌朕不关心四位妃子吗?所以朕一大早就去罗绮宫转悠了一圈,你猜朕发现什么了?”
    我并没有接话,只是在想:他今日为何这么主动乖巧地叫我母后了?
    他忽然低头,面上挂出怒气,伸出两指以手比箭指向罗绮宫,一本正经地同我告状:“母后,娴妃那里竟然搜出来红花麝香!”
    这话真真切切让我茫然了半晌。
    我既想不明白娴妃搞这些东西是防着自己怀上,还是防着别人怀上,又想不明白这傻儿到底是去罗绮宫同娴妃搞感情,还是去把娴妃搞下台。
    但我早已不是四年前的那个爱看美人也爱看戏的我了,所以也不是很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点点头,迎着春日熏风随意说了一句:“嗯,既然搜出来了,那哀家就下令打她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
    文案内容来了。收到的那些“文案诈骗”“文案不符”的评论,难受过,生气过,但现在已经平静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感谢陪伴,我终于写到了这个伏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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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下令
    身侧的姜初照柔顺的发丝被春风吹起,漂亮的衣袍也被春风吹皱,整个人略显凌乱。
    比成剑的手定格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恍惚地收回来。不知是暖风吹得,还是花香醺得,他声音有些凄迷:“就……打一顿就完了?”
    我约莫皱了皱脸,仰起头看他:“陛下还有更好的安排?要不陛下自己处置算了。”
    “不,还是太后下令吧,”他说完这句,就摸了摸脖子,垂着脑袋小声嘟囔,“看太后最近精神低迷,以为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看个戏开心一下的。”
    我没有回话,看到站在远处静静候着的苏得意,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苏得意一溜小跑到了我面前,满脸堆笑,肉向上攒聚挤得看不到眼睛:“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带人去把娴妃打一顿吧,果儿年纪小,不适合做这些。打得多重自己把握就成。”我道。
    苏得意跟他主子呆久了,连脑子转的方向都一致了。他也摸了摸脖子,作犹疑惊奇状:“太后可要莅临现场观赏一下……不,监督一下?”
    我摇头,又往椅子里缩了缩,继续看这有些寂静也有些无趣的春色:“不了,你跟陛下去看吧,带上果儿也行。”
    *
    哀家这厢兴致缺缺,但姜初照好像对这个玩法上了瘾。
    三月末,娴妃被扇肿的脸还没消下去,姜初照就来告丽妃的状了。
    “母后,丽妃那里搜出来针扎/小人!”他弯腰看我,指着丹栖宫,瞪大了桃花眼,一副被针扎了的略夸张的惊恐模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时间对这些都失去了兴趣,既不想问丽妃做的那小人是谁,又不想问姜初照为何会发现,面向空荡荡的凤颐宫主殿,听外面虫鸣啾啾鸟语婉转,手指堵了堵耳朵,缓缓点了点头:“嗯,那哀家下令打她一顿。”
    姜初照怔在我身前。
    “苏得意,”我抬眸去看春来以后,愈发宽胖的他,倦倦道,“你去办吧,还是按娴妃那个标准来。”
    这句话吩咐完,就见姜初照目光凄惶,满脸沧桑,一副不大认识我的样子。
    *
    不晓得是哀家低估了这龟儿子的耐心,还是这龟儿子对告状一事上了瘾。
    四月初,踏过缤纷落英,他又来凤颐宫告状了。
    彼时,我已不怎么出凤颐宫,也不怎么愿意见太阳,常常在书房一坐就是一整日,还不太愿意见人。果儿不晓得我到底怎么回事,但却很体谅我也很尊重我,是以把来请安的人都替我挡在了书房外。
    但姜初照到底是陛下,他想进来自然能进来,尤其守门的还是他的头号迷妹林果儿。
    这次的他在开口前先在书房转悠了好几圈,沾在他鞋底的桃花瓣有几片留在地板上,仿佛还透出微微的花香。偏偏他还穿着一身红袍,在书房一众木色家具映衬下,很像穿梭在树林之中,羽翼瞩目、姿态招摇、生怕别人注意不到的花蝴蝶。
    花蝴蝶见我抬头,终于不再四处飘了,赶紧落在我跟前,透过被竹帘遮盖着的窗户,指向琉彩宫的方向,一双剑眉凝成波浪,语气愤慨还带着说书先生才有的惊叹模样:“母后,容妃她胆大包天,竟然打了云妃一顿!”
    他以为我会很惊讶。但他不晓得我先前是看过余知乐打人的,所以听到他这告状,也没有表现得太过诧异。
    唯一不太开心的是,她打的是云妃。
    我想提起精神去看看,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坐在椅子上没有挪动。虽然我已好些天没照镜子了,但也晓得我整个人都恹得不像样子。
    “容妃打人不对,”我也说不清自己这疲惫到底从哪里来,但却在这一刻,生出了结束这一切的打算,只是怕眼前的人难过,所以还是坚持着,把这件事安排下去,“所以,哀家下令打容妃一顿。”
    姜初照再次定格在书桌前。
    良久过后,浅浅咳了两声,然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调整了会儿,用京城赛马场赛事解说小哥的口吻兴奋地讲述道:“不用太后动手了,云妃当场就打了回去。朕没看出来,她是练家子,说时迟那时快,她后退两步、揪起裙摆照着余知乐就是一个后旋踢,只听砰的一下,哗啦一声,再一抬眸,容妃就被踹进子衿湖里了。”
    云妃没吃亏,我放下心来。
    但情绪已然跌倒了谷底,好几天没睡着觉,连身子也乏力到极致,于是趴在书桌上,点了点头,小声道:“那就好。”
    风涌过,竹帘响,吹散了书房的苏合香。暖意伏于我脊背,长长的头发垂落我的肩膀,惹我背后生出汗来。
    姜初照在我身前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最后搬过椅子坐下,手臂搭在桌上,下巴垫在手背上,就这样趴在了我对面,像一个认真观察着新奇事物的少年。
    他的鼻尖距离我的眼睛,不过三寸的距离。
    这对大祁的太后和皇帝来说,并不是很合适的距离。
    真的太近了。
    我是想挪动的,可我又是真的又懒又倦,想到果儿还在书房外,便破罐子破摔,不准备缩回去了。
    “陈太医说太后身子骨没事,而是心里有事。”他轻声轻气地开口,眉目间也生出抹不开的忧愁,“想跟太后聊聊天,想知道太后在想什么,但太后好像不太想理人。”
    也不好说他真傻呀,明知道我不想理人,却还是来找我。
    有感觉到他在哄我开心,尽管耍的是在我这边已经过时了的看儿媳争奇斗艳的把戏。
    太医说得对,所有的问题,出在我心里。
    我曾经在主笔大人的故事里看到抑郁和神经病不一样,神经病是冒犯的,是发泄的,一不小心就伤害旁人。而抑郁是内敛的,是收缩的,通常是会把自己锁起来,跟自己过不去——我现在,好像就有点跟自己过不去呢。
    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想尝试讲出来给他听。但动了好几次唇,却还是放弃了。有些事埋于心则闷闷,说出口则矫情。偏偏这些事根本不适合清醒着讲,比如上辈子我是他的皇后,而我死掉了,现在的我是重生回来的。
    虽然二哥一直劝我,说这辈子才是真实的,上辈子权当一个梦。但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嘀咕,也会恍惚,也会消极着,自暴自弃地想:或许这辈子才是梦,上辈子才是真的。
    所以,真实的我已经死了,已经死挺了。
    那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想的话,这一世甜美的阿照和健康的我,都是虚妄的。
    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因为阿照就在我面前呢。
    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不想让他再费尽心思去找能让我欢喜起来的事,费力从桌面上直起身来,强撑着不让那些堵在心里和眼里的情绪冲垮自己,于是笑了笑:“陛下早些回去批折子吧,听果儿说,你最近时常熬夜。”
    他知道我在赶他离开。
    所以真的如我愿起身,把椅子归于原处,看了我一会儿便走出书房。
    我已经俯下身子,正打算再趴一会儿,结果手臂还没落到桌面上,就见他又走进来了。
    “陛下还有事儿?”我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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